副董事长苏荞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总经办其他人的注意。
男人站在办公桌前,凝视着静坐工作的女孩,抬手轻轻敲了敲傅一念的桌子。
傅一念抬头,就看到这个戴着眼镜,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
虽然苏荞没有许少谦那种沉郁得令人有压迫感的气场,但是男人已过不惑的年纪,身上自沉淀出一股稳笃的气质,哪怕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也会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傅一念站起身,朝他施礼:“苏董好!找许总吗?他在总裁室开分公司跨国视频会议,还有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您可以先坐下稍等。”
“正好,我其实也是特意想来见见你。”
傅一念嘴角的笑意一僵,随即又立刻缓和过来,引着苏荞走向休息区的沙发:“请坐,苏董喝茶么?我给您倒一杯过来。”
傅一念从茶几底的隔层取出存放茶叶的屉子,这些当初是她买回来的,一直由她保管着。办公室里除了许恒意,没有人喝茶。就连许恒意喝茶的习惯,也是被自己进公司后他才养成。
凝视着女孩取茶的纤纤素手,苏荞忽而一笑:“有大红袍吗?我记得,以前你们许总刚进恒盛那会,身边那位宋秘书,就最爱泡这个,跟金子一个价的武夷大红袍,她拿来当白开喝,你们许总却也纵着她。”
傅一念取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的瞬间,捕捉到中年男人眼底一闪即逝的探究和锐利。
压下心底某些疑虑,傅一念据实以告:“抱歉,苏董,现在只有铁观音和西湖龙井。”
苏荞点头:“那就随你泡什么都行。”
泡一杯茶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当傅一念把一盏铁观音放到苏荞跟前时,男人伸出两指碰了碰杯沿,茶水温度刚刚好。
他却并没有端杯子,反而开门见山道:“傅小姐在世博闹出的好事,我都已经听说了。明泽受的伤,我得给沈万两家一个交代,无论许总对这事如何处置,恒盛都留你不得。”
傅一念深吸一口气,脸上却没露出半点慌乱的神色,不卑不亢地回答:“如果这是许总的意思,他向我提出来,我就自动辞职。”
她没有为自己辩白半句,也没想过要跟男人据理力争给自己讨个公道,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沈明泽等等,因为没这个必要,对方不是来跟她讲道理的。
苏荞眉头微皱,倒没想到女孩会是这么一个不冷不淡的反应,现在这个岁数的女人,都已经藏得这么深了吗?
“就算恒意现在没有要求你离开恒盛,如果我向他坚持,你觉得,恒意会为了你一个秘书,和我对着干?”
“我没有这么想过。”傅一念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我说了,无论他让我走还是留,一切听许总的安排。”
“你真的甘心就这么离开恒盛?”苏荞显然并不相信傅一念的示弱和淡然。
傅一念正想着怎么敷衍他,身后就响起许恒意的脚步声:“苏董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傅一念从茶几前起身,回头看许恒意:“许总,苏董说,他是特意来见我的。”
“哦?”许恒意勾唇,已经从傅一念的话里听出一些端倪,看着苏荞道:“刚好,我们甥舅二人也有时间没有好好聚聚。择日不如撞日,舅舅,一起去恒福酒楼坐坐?”
许恒意要和苏荞单独谈话,并没有叫上傅一念的意思。
临走前,他当着苏荞的面嘱咐傅一念:“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你自己记得填饱肚子。困了就回去休息,你现在抵抗力还没恢复,不要趴在办公桌上睡,以免着凉。”
他什么时候说过中午要和自己一起吃饭吗?
傅一念没想到许恒意会用这样直白的方式向苏荞表明对自己的回护之意。
如果我向他坚持,你觉得,恒意会为了你一个秘书,和我对着干?
想起苏荞这句自信又笃定的话,傅一念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是何滋味。
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坐好,傅一念拿着手机翻出某人的电话,正打算直接打过去求助。电话就先一步响起来。
傅一念看了眼没有存档的号码,毫不犹豫挂断。
对方锲而不舍地一连打进来。
傅一念正打算直接把号码拉黑。
对方却先挂断了,一条短信发进来:“小念,我们见一面。”
这样不容商量的语气,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
不得不说,哪怕时过境迁,记忆仍然会留下过往的渣滓。眼前这个号码,哪怕已经过去了两年,仍然像根一样扎在傅一念脑海里。
正打着骂人的腹稿,准备编辑短信回过去,言佑又发来一条短信:“你不来,我就去恒盛找你。”
这倒是抓住了傅一念的敏感点。
傅一念把原先骂人的字句删掉,直截了当地回过去:“十二点半,贡茶居见。”
信息已送达,她连着号码和通讯记录全部删除。
中午下班后,傅一念一一谢绝同事的共餐邀请,拿了包包,出门打了个的,直奔贡茶居。
贡茶居这名字乍一听,像是普通的茶楼,却是是汉城本地出了名的私密性极强的高档私人会所,采用会员制,不对外人开放。年会费超六位数。
当初傅一念买会员的时候,便考虑过有一天自己或许用得上。
没想到第一次进来这个地方,居然还是和言佑见面。
在前台处验证身份后,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预定好的房间。没想到,言佑已经先到一步。
想起之前见万悦宁的那一次,对方与自己约见,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傅一念挑眉,走进去后,在茶几对面落座。
贡茶居采用的是古典的茶室装修风格。茶几是名贵的红木家具,摆在案上的茶具古色古香。
看着言佑细致地把茶杯一一冲洗干净,傅一念不想跟他多待一分钟,单刀直入道:“言先生,我不是来陪你喝茶的。我下午还要上班,有什么话请直说!”
言佑抬头,专注盯着对面这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脸。
音容笑貌恍如隔日,面前的傅一念还是傅一念,却又与以前相去甚远。
两年的时间,可以抹杀掉很多情分。感情逝去,眉梢眼角的爱意消失,人的长相看在彼此眼里就好像产生了变化。
言佑清晰地感受到心底的苍白无力,为某些不受控制的失去。
然而,他还是开口了:“小念,我知道你现在在恒盛工作,当许恒意的秘书,而且可能,正在跟许恒意交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启齿,最后,他忽然提起勇气说出了一句话:“离开恒盛吧,不要和许恒意来往。”
傅一念双手环胸,姿态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变化,“请问言先生,你现在以什么立场来跟我说这些话?你今天出来和我见面,你那位高贵的未婚妻知道吗?”
言佑收回流连在她白皙脸庞上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茶杯,苦笑道:“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跟你说这些话。但是,小念,他并不适合你。”
傅一念言简意赅问:“理由。”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回汉城工作,又为什么偏偏是和许恒意……总之,靠近许恒意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小念,我最不希望看见的是你将来受到伤害。”
“伤害?”这个人难道不知道,曾经最伤害她的人,就是他本人?
当然,现在不是跟他掰着指头细数陈谷子烂芝麻的情债的时候,傅一念嘴角浮起一丝冷嘲:“抱歉,言先生。许恒意他对我的好处,是你想象不到的。倒是你,过几天就要订婚的人,怎么还有这么多闲心管别人的感情。”
言旭心底涌起苦涩:“小念,我现在还不能和万悦宁分手,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和她结婚……”
傅一念不耐烦地打断他的“深情”剖白:“你说完了没有?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也请你别打扰我的私生活。还有,看好你的未婚妻,别叫她给我找麻烦,要是逼急了我,天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说完,她站起身就要走人。
言佑也起身,手按在傅一念肩头上:“小念,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根本不了解那个男人。许恒意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不是可以任你拿捏的人。我猜你进恒盛和他在一起,多少有借以报复我的缘故。对不起,是我负了你,你要恨我,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只别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
傅一念气笑,她猛地甩开搭在肩头上的手臂:“你觉得我做这一切是为了报复你?所以今天才急哄哄约我出来,让我离开许恒意?”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言佑澄清,他把一份文件推到傅一念面前,“你进恒盛给许恒意当秘书,可有听说过许恒意以前的女秘书,宋娆的事吗?”
“宋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