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宫里乱成一团,便也来瞧个热闹。”墨子良云淡风轻地一语带过,目光往下头瞥了一眼,眼神微冷。“苏姑娘上次说的方法似乎很不管用,这二人仍旧是如胶似漆,恩爱如旧。”
顾姝也往下看了一眼,见床榻上的二人正在拥吻,微蹙眉宇,别开了视线。“说起来,上次我同竹先生说的办法,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墨子良不慌不忙地道:“多亏了苏姑娘聪慧,让在下卖了好一趣÷阁银子。”
顾姝立时明白过来。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朝中数百官员,分为六部,众人各司其职,多半只在自己负责的领域钻研;而那些擅长阿谀讨好的,多半也没有真才实学。
这个时候,江湖上那些神秘门派,就显得十分重要。只要肯花银子,什么东西弄不到呢?
包括讨皇帝欢心。
顾姝又往下瞅了一眼,见屋子里两个主角已经在滚床单了,便翻身躺在屋檐上,枕着头望着漫天星子发呆。
嘴里,喃喃道:“斓桦宫出事后,皇帝压根没表现出对万微澜的关切,足以证明,他对这个女人根本不关心。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子事置气。”
墨子良学着她的样子躺下。迢迢银汉千里繁星,与万家灯火相映成趣。
这是他的江山,却不由他做主。
“你们这些人,总是好面子,可面子又值几个钱呢?开开心心活着不好吗?”顾姝继续感叹,“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墨子良并不奇怪她嘴里蹦出这些新鲜的想法,只是好奇的很。堂堂顾相府的嫡出千金,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却表现的好似历经了沧桑看透世事一般。
“那苏姑娘以为,嘉囿皇帝想要乾纲独断,当务之急,要做什么?”墨子良轻声地问。
顾姝闻言挠了挠头,“据我的了解,顾太后在朝中势力深厚,文武百官过半都听她命令行事;而且她虽然身为女子,但见解独到,对天下形势了解的十分透彻。至于皇帝嘛,年少任性、缺乏历练,不够沉稳;最为主要的是,他没有势力!”
她越说越起劲儿,坐起身来,“我若是他,肯定不会和顾太后正面对着干。学习勾践卧薪尝胆,隐忍几年,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拉拢朝臣。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里毕竟男尊女卑,女子当政并非主流,等他的实力起来了,到时候不必他动手,朝中那些迂腐老顽固,自然会要求太后还政的。”
霜月淡淡,凉风习习,屋子里是令人脸红的声音,屋顶上,小女子侃侃而谈。
墨子良偏头瞧着旁边娇俏的身影,借着微弱的灯火,打量她的侧脸。虽然蒙着面巾,但他可以想象,刁钻小女子嘴角上扬的弧度。
“这个时间太长了,皇帝未必能等到那个时候。”他轻声地说,眸子里盛着璀璨的灯火。
“那就只能让顾太后自己退位。比如说,找到她致命的弱点威胁她,或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手臂,“不够,我觉得这个不大可能,能够掌握全国形势的人,要想抓住她的小尾巴,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果,必须要在嘉囿皇帝和顾太后之间做个选择,”墨子良自己都没有发现,语音微有颤意,“苏姑娘会选择谁?”
顾姝翻了个白眼,果断地道:“我谁也不想选。”
然而那也只是如果。事实是,除了帮助弱鸡皇帝夺回政权,她别无选择。
听到庭院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她便知道,是蛋小三开始行动了。“行了,不和你扯了,我下去摸东西,竹先生就在重央楼等我吧。”
墨子良还欲再问,顾姝却已经攀檐而下,消失在夜色下了。他半起身,在昏暗的灯火中寻找她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谁也不想选?
所以,她到底会选择谁呢?
高宇阳率领一众侍卫在太清院外守了一夜,风平浪静。
直到天色擦亮,斓桦宫传来消息,说是斓桦宫失窃了。
顾姝折腾了一夜,正睡的酣甜,被芸儿拽了好几次才拽出被窝来,梳洗的时候还是满脸惺忪,听说这个消息,立马精神起来。
连早饭都不吃了,穿上衣服便急急忙忙往斓桦宫赶。
天边朝阳渐渐升起,霞光璀璨铺在花草上。
斓桦宫,一片死寂。
宫女、太监,除了清芳,都跪在庭院中,被侍卫围住。
万贵妃人靠坐在廊下的张椅里,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气的,亦或者是累的,总之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疲惫。
高宇阳是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就赶来了,正在一一询问宫女。
“娘娘,定是这些小蹄子们搞得鬼,不如将他们拖进掖庭去,鞭子打在身上,他们才会承认。”清芳立在万贵妃身后,恶狠狠地说。
听到这话的宫女立即高呼求饶。
“娘娘饶命呀!库房的钥匙,一向是由清芳姐姐保管的,奴婢们没有钥匙,要怎么偷取东西?”
又一人说:“从昨夜到今晨,奴婢们一直待在斓桦宫里,没有一个出去的。即便偷了东西,也只能藏在院子里,娘娘大可以派人去搜查!”
“娘娘,奴婢们是冤枉的,奴婢们没有偷东西!”
告饶声此起彼伏,打破晨的静谧。
“好了,别吵了!”万贵妃终于是忍无可忍,高声喝道:“是不是你们,等高统领调查过后,自然见分晓。”
顾姝赶到斓桦宫,正听到这么一句话,心里觉着好笑。那些东西,早已经被送到玉桂坊去了,只怕这个时候,已经被小肆安排的人转移了,哪里还等着你们去追查呢?
“皇后娘娘驾到。”芸儿高声喊了一句。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到皇后急急忙忙地进入斓桦宫来,“本宫听说斓桦宫又出事了,贵妃姐姐不要紧吧?”
万微澜心里正烦躁万分,却不得不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起身迎上去,行了礼,说:“不是什么大事,谁这么不懂事,竟然把皇后娘娘惊动了?”
“皇宫内失窃,怎么能是小事呢?”顾姝牵着万微澜的手,扫了一眼跪了满地的人,视线落在一身银甲的高宇阳身上,“高统领,可查出是谁偷盗的吗?”
高宇阳过来见了皇后的礼,说:“暂时还未查出来。”
“丢的东西多吗?”顾姝关切地再问。
万微澜讪笑着回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劳烦娘娘记挂了。”
顾姝还未说话,外头便传来了洪松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忙忙地迎了出去。
皇帝身后,还跟着淳贵人及两位答应。
眼看顾姝也在这里,墨子良长眉微挑,暗道这小女子,又来唱大戏了!
如此想着,便伸手将顾姝拉了起来,看着她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关切地询问:“皇后昨夜没有睡好吗?”
顾姝昨夜干了一票大的,睡得好才怪,“臣妾昨天做噩梦了。”
明知道她在撒谎,墨子良却配合着她,问:“什么噩梦把朕的皇后吓成这般模样了?”
“臣妾梦见了皇上……”顾姝故意在这里把话一顿,意思再明显不过。默了片刻后,才补充说:“被人行刺。”
帝后一边说话,一边往殿中行去,好似没看到其他人一般。
万微澜只得自个儿起身来,领着一众人进殿去。
皇帝已经拉着皇后在主位坐下,只等众人进去再次行了礼,才说:“都坐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众人分主次坐下,万微澜起身,微微欠身说:“臣妾这两日病着,想着圣上赏赐的翡翠玉镯子带不上,便让清芳拿去库房放着。谁知道,清芳打开库房后,发现少了好些东西。这才禀告了高统领,前来调查。”
“贵妃身子不好,先坐下吧。”墨子良抬了抬手,“让高宇阳进来说话。”
洪松便传出话去。
不多时,高宇阳便进来了,直接跪在地上请罪,“卑职失察,罪该万死。”
墨子良心道:你可千万别死,死了倒是一桩麻烦。面上,沉声问:“怎么回事?可找到失物了?”
高宇阳回道:“臣已经确实盘查过了,并未找到那些失物。斓桦宫的下人也都各自有证人,证明并非他们所盗。另外,库房的门是上锁的,臣发现库房屋顶的瓦片有松动的迹象,贼人应该是从那处将东西运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皇帝微微眯起了眼,言辞略微严厉,“是外人闯入宫来偷窃?”他猛地一拍长案,厉声喝道:“简直荒谬。”
谁也没有料到君王会突然发怒,吓得连忙起身跪下;而顾姝就在墨子良身边,更是被吓了一跳,转头瞪了皇帝一眼,但很快就找回憨傻的状态,“皇上消消气,听高统领怎么说?”
高宇阳继续说:“现在想来,前些日子那贼人夜闯太清院,又留下了那样的字条,显然就为了偷窃做准备。斓桦宫外的侍卫都中了蒙汗药,才让那贼人得了手。想来,那贼人必定还有同伙。”
帝后心里同时点了点头:算你还没笨到无药可救。
高宇阳待要继续说,外头却响起了星月姑姑的声音:“顾太后到。”
众人忙又起身,随着帝后出门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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