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大殿里,不断地传来‘嘭嘭嘭’的叩头声,嘶哑的喊冤声,以及命妇们窃窃私语声。这些声音汇聚在一处,编织成无形的枷锁,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地上很快就出现了血迹,但站在玉阶上的人,无一个开口说话,包括高宇阳。
沉默,就像是压死了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将那些无辜的人们最后一丝希望压碎。终于,王刘氏停止了叩头,抬起头看向顾太后。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下,从鼻翼两侧淌过嘴角,落在一身青衣戏服上,也有落在地上的。
‘啪’‘啪’‘啪’……断断续续,却一直都在。
王刘氏看着上位者,像个卑微的乞讨者,祈求能得到一丁点的施舍;可她失望了,不,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对这些人抱有希望。
她把目光转向了挤在角落里的命妇们,哑着嗓子,失声喊道:“你们也有女儿吧!”她一开口,那鲜血便流进了嘴里,将一口蜡黄的牙齿给染红,“总有一日,这个恶魔,会祸害到她们头上!”
“你们的女儿,会嫁给这个人,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踉跄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状若疯癫,“等到那个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这心里,有多痛!”
她说着话,狠命地锤了几下自己的胸口,眼泪和血水混着一处滑落。
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高宇阳,用尽全力嘶声吼道:“姓高的,那些被你祸害的冤魂,都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遭到报应的一天!”
随后,她抬头望向门口,望向万里碧空,高举双手呐喊:“如若老天爷开眼,就让我用这条命,换他高宇阳一个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语毕,一个猛冲,撞向了雕龙大柱,登时鲜血四溅,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不在动弹了。
“啊!”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叫声响了起来,有人乱窜,整个现场乱成了一团。就连顾太后,都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幸好有星月姑姑扶着。
“刘嫂!”挟持顾姝的壮汉看到妇人撞柱而亡,双眼涨的血红,怒骂道:“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好好谈!既然如此,我还留着这个女人做什么?”
说着话,举起匕首就朝顾姝脖子上刺了下去。
“二小姐!”芸儿吓得惊呼一声。
这一切的变故来的太快了,顾姝还在看着王刘氏的尸体,看着那血无声地从身下淌出,看着她被侍卫拖死狗一样拖下去,拖出一条血路来。当那壮汉的匕首落下时,她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墨子良。眼看那壮汉举起匕首,想也不想,将手上的扳指掷出,正打中那壮汉的手腕。他人也已经俯冲而下,将顾姝夺了过来,怒吼:“你是傻子吗?他要杀你,你就让他杀吗?”
顾姝被他吼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即骂道:“你才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墨子良怒极反笑,“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全家也包括了你!”
顾姝无语!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把这群逆贼拿下,就地正法!”
随着高宇阳一声高呼,侍卫早已一拥而上,将那些人尽数打倒在地,不论生死。
“慢着!”顾姝急忙从墨子良怀中挣脱,想要冲下去,却被墨子良死死地拽住。
她回头瞪着皇帝。
墨子良却不看她,只冷眼瞧着高宇阳,说:“高宇阳,太后和朕在这里,何时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他是但真动了怒,高宇阳自然听出来的,只得叫人住手;却仍旧为自己辩解:“臣也是为了太后与皇上的安危着想,这些逆贼既然混到皇宫里来了,可谓是胆大包天,罪无可赦!”
“最罪无可赦的是你!”顾姝躲在墨子良的身后,骂道:“你身为禁军统领,不仅让贼人闯入宫闱偷盗东西,还让任由他们自由出入,劫持本宫,害的本宫受了伤!你还顶撞皇上,死不认罪,简直就是罪加一等!”
墨子良听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这大概是史上最强版本的贼喊捉贼了。
“是臣失职!”面对傻子皇后的指控,高宇阳无言可辩解,只得垂首认罪。
顾姝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随手就在墨子良的肩上擦了擦,随后又说:“你早这么认错不就得了?现在这里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你祸害良家妇女而起的,连带着我整个昙国的名声都给你带坏了,你又要拿什么来赔罪?”
“皇后娘娘,臣是有失职之罪;可这些刁民所指控的,臣实在是冤枉,不敢胡乱担罪责。”高宇阳往下深切地一伏,“望太后明察!”
顾太后黛眉紧蹙,冷眼瞧着高宇阳,却不发一语。
却是后头的万贵妃赔着笑脸,说:“太后,臣妾也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高统领权掌禁军,难免树大招风,惹人眼红;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搜罗起来的,又怎么混进宫来的,可要仔细查清楚,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将背后主使给拽出来!”
淳贵人也跟着说道:“就是,高统领这样的位置,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犯得着在这群贱民中找人吗?只怕是这些人高攀不成,便纠结起来攀诬也说不定呢!”
顾姝转头,冷眼瞧着二人。暗道早知道该封了这两个的嘴,省的她们聒噪的难听。
墨子良抽出娟帕替顾姝擦拭脖颈上的伤口,云淡风轻地道:“皇后,别再说了。后妃干政是死罪,你可要做好表率作用,朕念你是初犯,就不计较了。”
虽然知道他这话是说给万贵妃和淳贵人听的,但顾姝听了,还是想挠他。面上,乖巧地做出委屈状:“姝儿知道错了,只是一时气愤,没忍住。”
洪松早已拿了伤药纱布等物来,墨子良亲自替顾姝擦拭了伤口,抹上伤药,缠好了纱布,方吩咐说:“先把这些人带下去;各位夫人受惊了,请去二楼暂歇歇;其余无关人,一律出去,把大门关上。”
高宇阳看了看顾太后,见她没有意见,便按照皇帝的吩咐办了。
那些侍卫将闹事的人拖了出去,对于命妇却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请上二楼,好吃好喝招待着。可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谁还吃得下去东西呢?
看着侍卫们做完了这一切,墨子良才转身去问顾太后:“不知儿臣做的可对?”
顾太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拾阶而上,慢慢地坐了下去。方说:“无论做的对于不对,皇帝都已经做了。现在这里,就剩下我们一大家子人了,说说吧,这件事怎么处置?”
墨子良牵着顾姝上去坐下,让万贵妃等人也坐,“一切听太后的吩咐。”
高宇阳跪在下面,挺直了腰板,说:“臣不曾做过那些事,请太后明察。至于他们为何要诬陷臣,正如刚才万贵妃所言,定是有人觊觎臣的位置,想要取而代之。”
顾太后摩挲着紫金龙头,仍旧沉默不语。
坐在她身边的林樱,忽然起身,冷漠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两行清泪。她缓缓地走到顾太后跟前,下跪,叩首:“臣妾林樱,原名凌霜樱,状告御前禁军统领高宇阳,凌辱杀害家姐凌霜雪;叩请太后为臣妾做主,为那些命丧高府的无辜女孩子,做主!”
即便是流着泪,她的声音也很平稳,反而比起那些妇人的大喊大叫,更加动人心魄。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看着这个身材消瘦的年轻女子。她的身影那样单薄,孤零零的一个人,好似背负了这世间所有的沉重。
“丫头!”沉默了良久,顾太后终于开了口,垂眉望着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子,“一直以来,你都很懂事。很听话,哀家说什么你便做什么,从来没有提过要求。”
林樱微微俯身,静静地在玉阶上叩了一下头,“就请太后看在臣妾这十几年的懂事上,替姐姐做主,严惩凶手。”
顾太后沉沉地叹了一声,抬眼望向跪在玉阶下的高宇阳,再次问:“高宇阳,现在林答应指控你杀害她姐姐,你可承认?”
高宇阳道:“臣不敢承认。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此次的事,要以臣的命才能平息,臣无怨无悔。”
听到这里,顾姝暗暗扣紧了牙关,放在案下的十指紧紧地拽了起来,骨结‘咯咯’作响。这货厚颜无耻的程度,堪比拐弯的城墙!
墨子良却很淡定,耐心地把她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抚平了,倾身在她耳边说道:“太用力伤口会流血的,朕可不想再给你包扎一次。”
“谁要你管?”顾姝到底是把手松开了,只是瞪着他,小声地咕哝,“林姐姐也太可怜了。”
墨子良垂首看了看林樱,看着这个在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女子,忽然开口:“太后,儿臣有些话,想同您单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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