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顾姝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墨子良更加火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还有心情睡觉?”
洪松花白的眉轻轻地一挑,抬眼看了看小皇帝,少不得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受伤了。”
嘉囿皇帝的火气瞬间下了一半,随后又说:“又不是朕让她受伤了!”想了一会儿,又说:“她的身手一向极好,怎么会连个小小禁军都躲不开,想来,这次肯定又是故意的,想要博取朕的同情。”
老太监抬袖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继续拆皇帝的台:“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贞宁宫却无一人来回话,说明皇后娘娘,并不想让皇上知道此事。”
这个真相,有点戳心窝,说明了皇后是但真不在乎皇帝,从始至终,也只是皇帝一厢情愿而已。
墨子良抬眼瞪着老太监,“老东西,不说实话你不会少活几年的。”
洪松赔着笑,说:“皇上一早便知道皇后娘娘并非真傻,还利用她除掉了高宇阳,帮着将宫里的东西偷运出去,赠济江南的百姓;其实皇上心里也清楚,娘娘并非有意欺瞒。当年顾相夫人难产而亡,二小姐年才十岁,有那样的庶姐和庶母,若不装傻,何以保全自身呢?”
老太监的话,正是墨子良心中所想。从重央楼到明月山庄的苏姑娘,狡黠如一只小狐狸,面上说视财如命,实则却是重情重义,大仁大慈。而顾府的傻子二小姐,则让他看到了精明睿智下、该属于女儿家就的姿态。
那是她借着憨傻之名,在他这个皇帝面前,表露出来的真心。
虽然,这颗真心,无时无刻不在排斥着他。
但,夜夜温存时,她也会娇羞地卧在他怀中,意乱情迷时,她也会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那样轻柔温和,似春风冬阳,令他心神荡漾。
他享受着这样的相处模式,看她装傻充愣地扮猪吃老虎;听她小脑袋瓜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狂妄想法;听她深情忘我地唤他的名字。
可就在大理寺,当她擅自想要闯入他的领地,想要揭开他的伤疤时,他把这一切都结束了。昨日,在鹤龄宫,在被揭穿的一瞬间,她没有惊讶,没有恐慌,没有否认,更没有解释。
分明,顾太后也不知道她装傻的事;分明,她装傻应该另有隐情的。可她只留下了一个孤高倔傲的背影,以及一个问题。
为何让她参政?
他还记得曾经在重央楼上问过她,如果她是顾姝,她会在嘉囿皇帝和顾太后之间,选择谁?
当时她的答案,是谁都不想选。
如果说身为傻子的顾姝对他而言,只是拉拢顾相的一根筑梁的线,那么集合苏姑娘这个神秘身份的顾姝,则会是他今后与太后对峙的助力,当然,也有可能会变成阻碍。
这一个日夜,墨子良想了许多,那些发生的、即将发生的都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曾经的美好时光,被昨日一个诘问,击的粉碎。
见皇帝沉默,洪松也不再说话。
俗语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这个打皇帝呱呱坠地便跟在身边的旁观者,在旁边看的很清楚,皇帝已经很明显地被皇后牵着鼻子走了,否则,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大发雷霆,明明担心的要死,却拉不下面子去瞧上一眼。
良久之后,君王重新端起了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那苦涩中带着些微甘甜的液体,一路滑入咽喉,慢慢地将那无名之火浇灭,心情也平复下来了。
“昨日你说,北漠宫的翠儿曾经去御花园见过那名禁军?”墨子良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开口询问。
“是。”洪松笑了笑,“当时,她还提了个食盒。”
墨子良搁下茶杯,双手撑在桌上,十指交叉放在颌下;嘴角上挑,双凤眼笑的眯了起来,“朕许久不吃北漠小炒了,传令去北漠宫,朕午间……”微顿一下,他起身一震衣袖,“不必通知,也不必摆仪仗,咱们这就去。”
“是。”洪松弯腰揖礼,面上笑容加深,退出准备轿辇去了。
北漠大多戈壁滩,地势平旷,植被很少。北漠沁雅从小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对于昙国的山水喜爱异常,整个北漠宫种满了奇花异树,已经仲秋,宫中仍是一派郁郁葱葱、欣欣向荣的气象。
进入宫门范围,夹道两旁是柏树香樟;宫门前摆放了两颗姿态圆滑的迎客松,此刻宫门紧闭,里头却传来了北漠沁雅的声音:“快,把这些东西统统都扔掉,还有那一包,包括厨房里的面粉、调料,一并都扔出去。”
这个声音里,杂着些气急败坏和恐惧。
紧接着,便有一个女音说:“郡主,咱们宫里并未死人,想来是不打紧的。”
“你知道些什么?”北漠沁雅厉声道:“谁知道那个傻子从哪里学来的这奇怪的配方,短短时间内就把所有人的魂儿都勾去了,亏得我还念了她几日的好,以为她这个傻子总算有点可取之处,谁想到她竟然安的这个心思?”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又继续说:“没有被她害死是我命大,现如今出了人命,我还等着死神找上门来不成?”
那个宫女便不再开口了。
墨子良在外听得清楚,负在身后的十指轻轻拽起,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深了。整个皇城里,能被人称上一声‘傻子’的,只有贞宁宫的皇后了。
“敲门。”
君王一声令下,洪松忙上前去叩响门上铜环。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传来,适才那个女音又响起来,“谁呀?”
洪松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说:“皇上驾到,请淳贵人接驾吧。”
此时的北漠沁雅穿着一身蝶戏百花的橙色衣衫,正歪在庭前的蔷薇篱笆下的竹椅上,旁边置了矮几,摆满了冰镇着的时令瓜果。听到是皇帝来了,吓得嘴里一粒桂圆直接滚了出来。
旁边,有宫女太监正忙着将殿中各样的辣条、薄脆给搬出来,闻言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望着自家主子。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搬回去藏起来呀!”反应过来的北漠沁雅扔掉手中的团扇和桂圆,直接跳了起来,“哎呀先别管这些了,赶紧来替本宫看妆更衣,拿本宫的翠羽发簪来。”
一个小丫头提醒道:“娘娘,皇上已经在门口了,不好让等吧!”
沁雅这才反应过来,又忙往外去,“哦,对,赶紧的,随本宫接驾去。”
铜环门‘嘎吱’一声开启,开门的宫女身穿鹅黄宫装,鬓边簪戴一朵绿色蔷薇,屈膝低头,十分恭顺。
洪松笑问:“翠儿姑娘,你家贵人呢?”
翠儿还未答话,沁雅已经迎上去,笑着屈膝行礼,“臣妾迎驾来迟了,还请皇上恕罪。这大热天儿的,臣妾也料不到皇上会过来,否则,定要亲自去鹤龄宫接皇上才是。”
墨子良上前将淳贵人掺了起来,目光却往翠儿身上撇去,笑说:“这丫头戴着绿色蔷薇,倒是清雅的很。”
那翠儿忙跪下,说:“奴婢多谢皇上赞赏。”
沁雅脸上笑容一僵,扫了那翠儿一眼,立马浮现出璀璨笑容,“这丫头原是万贵妃赏给臣妾的,不像咱们北漠人,成日家只知道在马背上摸爬打滚,既聪明伶俐,又乖巧可人的很。皇上若是喜欢,臣妾就把她送给皇上如何?”
“如此甚好。”墨子良顺势搭着话,松开了沁雅的手,往里头行去,“就让她来跟前伺候吧。”
北漠沁雅,当场愣在原地。天知道她只是客气一下而已,毕竟,皇帝对女色并不热衷。她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眼神怨毒,冷笑着压低了声音说:“听到没有,皇上指名要你到跟前伺候呢。”
翠儿吓得瑟瑟发抖,满脸铁青,忙将头上的蔷薇花摘下来,捏了个粉碎。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是爱重娘娘,才会随口赞了奴婢,并无其他的意思。”
见她还算识相,沁雅这才慢慢地缓和了脸色,笑道:“既然皇上都赞你戴花好看,你便戴着吧。”说着话,忙跟上皇帝。
北漠宫前庭才移栽了桂花,正值仲秋,桂香四溢;殿前围了一圈的蔷薇篱笆,几个宫娥太监正跪在篱笆下请安,身旁置着好些盒子。
墨子良走近瞧了瞧,问:“这里头是些什么?”
“是……”小丫头瑟瑟发抖,抬起头看了看随后跟来的贵人主子,不敢搭话。
“大胆,皇上问你话呢,还吞吞吐吐的!”洪松轻喝一声,上前将盒子打开,回说:“启禀皇上,这里头是些辣条。”
“淳贵人,这是怎么回事儿?”墨子良转头去问迎上来的沁雅。
眼见事情瞒不住,北漠沁雅忙屈膝请罪,说:“臣妾听闻,宫里宫外好些人因为吃了辣条而死了,担心这些辣条做的不好,所以……”她实在不敢说要拿去丢掉,所以了半天,倒真的让她找到了说辞:“就想把它们拿去太医院请太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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