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说话间,又有一辆车驾自远处而来。
车上的人虽未下来,但赵雍已经知道,能这样大的排场,就只能是魏王了。
这也是一辆青铜昭车,不同的是,他要比姬职所乘坐的,华丽多了。
上面雕龙刻凤,由六匹白驹拉动,神俊异常,昭车的顶上,挂满了精美的玉器,还有车辕上的漆器,乃是魏国最好的工匠打造,这样的气场,就是姬职看到,也是自愧弗如。
庶民的脸面是家世,那这昭车,可以说是君王的脸面了,毕竟君王们,也是人,也会有争强之心。
魏国从魏惠王后期起,就连败于秦国商鞅,早已经非当年的那个霸主了,不过这魏王的王驾,却依旧是霸主的姿态。
王车后面,紧跟着一队魏国步卒,他们个个身形高大,装备精良,这一看就是武卒的打扮的,似乎在这几年中,威震天下的魏武卒,更多的是成了魏国的一个象征。
燕赵两君对视一眼,之后很有默契地携手走下了高台,共同迎接魏王。
吁!
魏王御士高吭的声音,似乎能传遍整个鹿野,六驷王车停在了燕赵两君跟前。
先是下来一力士,摆放好了小马凳,紧接着,昭车帘帐揭开,魏王魏嗣才从里面悠悠地走了下来。
“赵国赵雍,见过魏王!”
魏国早已今非昔比,可魏王还是如此的傲慢,姬职心间早有了几分不悦,只是这面上一直看不出来罢了。
再看赵雍,也不知道他是作何想,在魏嗣还没有站稳时,人就已经迎了上去,这股热情的态度,真是让魏嗣也着实一惊。
“燕国姬职,见过魏王!”
燕王也跟了上去,见两位君王如此礼数,魏嗣也急忙回礼。
“魏嗣见过赵君,见过燕王!”
与魏王的排场不同,魏王本人就显得亲和多了,他礼数周到,神情诚恳,对这二人是一一行礼。
魏嗣,乃魏理之弟,其人深得惠王的喜爱,在魏国太子申死后,老魏王深思熟虑,还是选择了魏嗣作为君主,无他,皆是因魏嗣能屈能伸,能明诸国大势也!
其人模样,与魏理的俊秀不同,这位魏王看起来,就像是个粗放的汉子,颇有些赵雍的风格。
大眼浓眉,面色黝黑,身形略微有些肥胖,模样说不上俊俏,也说不上丑陋,神情谈不上威慑,也谈不上和蔼,一切就是这样的普普通通,并无过多的特点,好在这身量还不算低,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是匀称。
“昨日,寡人居于赵国行宫之中,所行所见,赵国臣子,颇有礼数,赵君其人,治国有方,多谢赵君盛待!”
行礼之后,魏嗣先是说起赵雍的款待之恩,紧接着,又转过身来,看向姬职。
“寡人今日一早就起身,本来还想着早来几刻,在此相迎接诸位国君,没想到这紧赶慢赶,还是赶不到燕王的前头,燕王真是快人也!”
魏嗣温和的态度,令姬职心中刚才的不悦之情,一下子消除了不少。
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其人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毛病,这一来,就先谢过赵雍,再暗夸姬职。
“魏王住的远,孤住的近些,自然是要快了,何况魏王来的也不慢,这后面不是还有韩王、中山王和卫君吗?”
姬职面带笑意地回道。
赵雍在一旁听着,三人就这么有意无意地说了一会儿。
“血盟之盟,令我六国同心携手,此乃妙计也,多年以来,山东诸国虽屡次有抗秦之心,可俱是败多而胜少,何也,军心不为一,国法不为一,无威势矣。
如今这天下,西秦霸主未平,又来一个东方齐国,齐国之力,足以比秦也,燕赵之君,困于齐,而我魏国,则齐秦两困也,天下皆知,东有大梁之危,西有河东之险。
血盟之盟,起于赵臣,完于燕臣,赵燕两君,能有此举,嗣当谢过燕王赵君,我心甚慰,魏国甚幸也!”
这一番言语,魏嗣似是有感而发,说到情深处,对着燕赵两君,又分别行礼谢过。
赵雍和姬职对视一眼,两人一人一只手,将魏嗣拉住,如此和睦的景象,还是当真是少见。
魏嗣依次看过两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姬职的身上。
“血盟盟主,一国一年,今年刚立,必是琐事不少,还要应对三强之扰,燕王为我血盟第一盟主,真是有劳燕王,为此而操持,西有虎狼,东有技击,皆不可小觑也!”
魏嗣的情真意切,差一点就打动了姬职。
说起来,这血盟能立,全因燕国出力最多,这让世人皆是以为,这第一盟主,该是姬职才对,魏嗣说这话,也并无不对。
但姬职却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试探燕国是否有这意愿,做这第一盟的盟主,至于魏嗣为什么要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他自己有觊觎之心。
长久以来,诸国间的联盟,都是一开始雷声大,其后便雨点小,渐渐没了声音。
不管是哪一国,要是能做这第一任的盟主,必定是威震天下,甚至是能与齐秦楚平起平坐的人物。
魏国入血盟,主要是防范秦国,世人皆知,秦王想念河东之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他魏嗣能做第一任盟主,则可裹挟整个血盟之威,对秦国造成一定的威势,让秦王不敢有攻魏之心,甚至还能联盟六国,发兵攻秦。
毕竟秦将白起大破楚国的战役,足够将魏王吓得睡不着了。
“吾愿尊魏王为盟主,只念魏王谨记我三晋之好!”
那边的姬职还在思索间,赵雍就已经回答了,而且还来得这么直接。
姬职以赵雍为盟主,是因为赵国靠近齐国,可以吸引齐国的注意,赵雍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既然这现在魏王想要,那就送给他算了。
魏嗣朝着赵雍点头称是,然后再看姬职。
“血盟盟主,需得天下大国,魏国不管是礼乐教化,还是武卒之力,皆可为我盟主也,况且孤常闻魏王此人,能明天下大势,能知凡事进退,而我血盟当务之急,乃是进退之事,孤也尊魏王为盟主!”
姬职此番来,就是为了与三晋拉拢关系,这一番违心的话,他说的是极为顺口,什么明天下大势,要是真能明的话,就不会坐视秦国攻取宜阳了,现在倒好,一把尖刀都插入整个三晋了。
对他来说,魏国和赵国并无不同,齐魏间的关系,甚至还不如齐赵,他急于将盟主推出去,就是为了齐国的注意力,永远不在燕国身上,他要让齐人在明悟过来的时候,燕国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魏嗣笑了,其模样还多了几分憨厚之色。
有了这两位的支持,那他这一趟邯郸之行,就不算是白来,不管怎么样,他魏国才是三晋之首才对。
“多谢赵君燕王厚爱,寡人若为盟,定与诸王共襄这盛世,不负两位所托!”
魏嗣的语气一字一顿,好一片拳拳之心!
他心中却是在想,怎么利用这威势,先将这血盟的注意力引到西边来,大家一起把秦国打弱了再说。
这秦人的命还真是硬得很,要想要灭国几乎是可能的,能将他们赶回雍城就足够了。
“大善!”
三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韩王的车驾从远处赶来。
新郑到邯郸,要横穿整个魏国,这一路之上,都是魏嗣派兵护送韩王,在三日前,韩王就已经到了邯郸。
诸国君王中,他是来得最早的,现在出现得却是最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