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的速度很快。
第二日,国务府就下了王令,拜公子嬴宜敖为河东郡守,立河东一郡。
第六日,嬴宜敖在去过国务府后,就前往河东赴任了,去国务府这是惯例,至于他所说的治郡之策,秦王也是尽皆采纳,以平阳城为河东郡府。
河东一战,魏国虽然损失惨重,但还不算动其根本,除了公孙喜十二万大军外,河东被歼灭的士卒,多是在河东临时招募。
此次出征河东,秦国大军出动,共计二十二万,除了死伤之外,还有十七万余,歼敌二十万余万,一举击溃魏国河东力量。
十七万大军,在补足十万战卒人数后,所剩七万屯兵返回洛邑,开始准备今年的春种,至于十万战卒,还散步在河东一郡,尤其是在平阳一城,汇聚了皂游、黑旗、擎苍三支战卒。
除去这些常备军力之外,此次又从九郡之地,招募了十万大军,驻守在洛阳。
如今,有二十七之众,枕戈待战,以迎六国。
上将军向寿,并未回咸阳,此时,他还在宜阳整肃大军,等待大王之令,而秦王在今日,也在等一个人。
只有这个人来了,他才能知道,六国大军,会在什么时候攻来,若是需要等的时间很长,那招募的士卒,就可以暂时回乡,战卒也可继续北上,先取了整个上郡。
他要等的这人,便是离开秦国、已有大半年之久的外交令苏秦,要知天下之事,苏秦之言,不可不察也。
咸阳城外,秦王大纛飞扬。
嬴荡亲出五里,前去迎接这位秦国的使者。
已入三月,处处显露青翠。
咸阳城外的秦人,有不少忙碌起来,在自己的土地中耕种,阡陌之中,除了秦王这一行人之外,还有大农司的农家士子,他们现在俱是秦吏,为秦国所谋。
去年九月,这些人就已经到了咸阳,他们趁着在十一月之前,在关中、河西、宜阳、这些地方尝试了冬种,取得了一些成效,通过这冬种,他们也算是大概摸清了秦国的土地状况,今年春种之时,就是他们大展身手之日。
秦国各郡耕种,如何种,种什么,都会由大农司定下,之后呈报到秦国治户台,由治户台呈报国务府后,再以王令,让各郡开始配合行事,大农司的也会派遣秦吏,赶赴各地,督导实行。
当然这前提,大农司就只是督导,具体决定的,还是各地的郡守,因为各地农人的意见,也是要充分听取的。
除此之外,大农司还可向各郡、各县、以及大水司提出问题,哪里该兴修水利,哪里出现了问题,然后由治户台统一定下,呈报国务府后,可调兵全国水民,进行修缮水利之举。
大水司也是一样如此,他们在秦国开府,也有半年之久,人员齐备,机构完善,剩下的就是看怎么发挥他们的作用了。
嬴荡看着这些,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不管干什么,最重要的都是粮食了,只有更多的粮食,才能养活更多的黔首。
秦国现在户籍人数,不算河东,将那些有户籍的义渠人都算上,也才不到六百万人,这能做什么呢,还没有一个超级大都市的人多,人数不足,文化也无法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天下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当属在大梁、新郑和临淄这一带,多分部在韩魏,等到彻底击败了三晋,这一统一天下的进程,才能算是进行到了一半,任重而道远啊!
秦王站在官道之上,等了好一会儿,有一辆车驾,正从远处缓缓而来,看车驾上的飞鹰徽章,这必定就是苏秦无疑了。
今日秦王亲自出迎,方显对其之重。
在嬴荡十几丈之外,车驾早就停住,微胖老者苏秦,正从里面走了下来。
“臣苏秦,拜见大王!”
快走几步,快到秦王身前时候,他速速行礼,而秦王,也正在朝他走来。
不得不说,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大王竟然会相出五里,前来迎接,这真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当然,他也知道,六国谋秦在即,大王心中必定也是焦急,想提早见到他。
“来人,上酒,先给外交令解渴!”
秦王令下,旁边侍卫送上酒水,两人先是共同饮过。
“臣谢大王!”
苏秦还真是渴,一通畅饮之后,人也精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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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原本以为苏子年迈,此番出使,必定会是劳神费思,今日看到苏子精神不错,寡人也就放心了!”
嬴荡对这位纵横名士,可是由衷地关心,秦国积蓄的国力是有了,那征伐天下,就一定不能少了苏秦。
他哪知道,苏秦是因为参加了孟尝君的美姬宴会,才导致红光满面的。
“臣再次谢过大王,说来也是惭愧,臣去楚国,楚国未成,臣去燕国赵国,也一样是如此,有罪于大王也!”
谋齐之举,失利的可不单单是一个苏秦,而是整个秦国,在外交方面都在面临失利,既往的策略似乎已经行不通了,一切都要变一变了。
“哈哈,无妨,外交之事,本就变化多端,岂能有长久之策,所幸外交令报信及时,让我秦三月时间,就夺取魏国河东,斩杀名将公孙喜,重创魏国也!”
二十万大军的损失,和河东沃野的损失,足以算得上的是重创了,今日之后的魏国,就不能与之前相提并论了,甚至以后魏国对整个上郡,都要丧失统治力。
苏秦一笑,他想到说辞,也想到秦国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启禀大王,天下之事,皆有其过程,没了过程,岂有质变,蚕蛹化蝶,乃是有近乎一月的破茧之日,如今我秦的破茧之日,就要来了。”
破茧之日,嬴荡还是头一回听他说,看来在苏秦心中,早就有了计策,这也不枉白等了他一场。
“来人,寡人借这惠风和畅,春暖花开,来听听苏子的高论!”
秦王下令,当即,有侍卫从车驾上搬来长案软塌,待到两人落座,苏秦才接上说了起来。
“启禀大王,大争之世,争乃战,万事不可离战也,纵横阖捭,只能为之辅,不能为之主,我秦外事到了如今,将要进入一个新的台阶了,我秦是能逆其而上,还是因其而下,就全看这六国之战,是胜利还是失败了。
大王须知,我秦打通宜阳、洛阳前,乃是一西方大国,之后占据楚国千里沃野,与齐国共称东西二帝,乃是一天下强国,而到了如今,西帝三月攻取河东,置河东一郡,东帝割地八百里于燕,所以天下形势,异也,西帝要晋升为霸主,而东帝跌落帝台,能否顺利晋升,便是我大秦能否破茧之举。
对天下六国之战,将是我秦霸主之战,若是胜利了,便稳坐霸主地位,可进一步再取天下,既为霸主,也当有霸主之外事,若是失败了,则从霸主之位落下,只能退回做西方大国,既为大国,也当有大国之外事。
战局将起,战事为主,外事无用,待到战事一定,外事可因战事而变,纵横之道,并非口舌之道,而是天下之大道。
我秦在惠文王时,也曾有过对六国作战,但那时是防守,而此番是进攻,臣以为,对于上郡之战,对于天下所有之战,都可暂缓了,专心六国之战。
六国之战大胜,那将是霸主之姿,不说上郡,就是韩国诸地,也唾手可得,但若是失败,纵然现在取了上郡,大王又如何能守,取河东,其目的乃是连通函谷,御六国大军,现在河东已有,不需要再往北了。”
苏秦素来就知大王之心,也知道大王现在的难处在哪,他也不需要等到大王来询问,就主动说出他的见解,帮助大王谋划。
一国之君,不难,一国明君,很难,一统天下之君,旷古未有。
六世之余烈,若无第六世之伟略,则可延续七世,八世之久,但凡征战者,能立于不败之地,就已经是奇迹了。
嬴荡听后,点了点头。
西方大国、天下强国、天下霸主。
这每一步,可都不是别人封给你的,而是你自己打出来的,秦国现在的形势,已经到了一个瓶颈,苏秦这个策士,半点没有夸大纵横家,他说的没错,外交是没用了,只有战争才是唯一的手段。
好个苏秦,还是一如既往的智慧,灭六国之功,苏秦于纵横一道,居功至伟。
“不错,是该暂缓上郡之战,那这么说来,六国谋秦,就在眼前了,难道六国已经在商议发兵呢?”
苏秦摇了摇头。
六国虽然并未确定发兵,但确实已经快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田文。
“启禀大王,齐王地为王,拜孟尝君田文为相,以匡章为大将军,大王也会知道,抗秦之举,发于田文,他为丞相,足见齐王之心,这事情就慢不了的。”
田文又做丞相了?
嬴荡哑然。
好啊,真是有意思啊,他难道是打不死的小强吗,四大公子的命,难道就这么硬吗,这样都让他翻身了,看来对那个齐瑉王,也重新评估了。
好像春申君黄歇,已经出现了,平原君赵胜是赵雍的儿子,现在十几岁了吧,不知道那个最让人敬佩的、信陵君无忌,是不是长大了。
“哈哈,国事先不论了,走,随寡人入城!”
嬴荡心里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