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鸢率军支援廉颇,大军还未完全渡过大河时,秦军就已经在他,四十里之外了。
这一次,秦**阵当中,高挂大纛,领军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国宜阳督魏冉。
对于此人,暴鸢素来了解。
魏冉曾为楚人,芈姓魏氏,当属秦国名将之列,面对魏冉,他不敢怠慢,只好在大河一岸,结下营寨,全力防范魏冉,以免在韩军渡河之时,魏冉发动突袭,毕竟秦人很擅长此道。
宜阳洛阳,都乃大河以南,秦军据守宜阳城,四国联军据守洛邑之野,都是向西北径城而去,缘何秦军的速度,比他要更快一些?
这必定是他们的举动,秦军早有预料,提前两日,就动兵了。
四国联军的对手,正是如今的秦王荡。
秦国的河东之战,对楚一战,洛邑一战,都有秦王的手笔,对于这样一位君王,暴鸢是不敢将他小瞧的。
四万大军,全部渡过大河,足足用了半日之久,四十里外的秦军,一直以缓慢的速度,朝他行进。
早在秦军出宜阳时,暴鸢就收到了斥候的信报,按照他的估计,秦军人数,约在四五万左右,不能再多了,因为他的王,还在宜阳,再多就无兵可守了。
很显然,秦军知道他要北上,去阻止白起南下,所以这支秦军,就是来阻止他的。
幸好,乐毅料事如神,早有谋划。
就在暴鸢渡河的时候,肥义率领的赵国大军,在暴鸢下游二十里处,也在渡河了,肥义渡河的目的,乃是北上支援廉颇,而暴鸢渡河的目的,乃是为了掩人耳目。
乐毅之策,就要同时进行,令秦人分不清楚真假。
暴鸢想过了,在他渡河之后,就火速北上,前往野王,在那里,他可以伏击魏冉,这样不仅可以给肥义争取时机,而且联军也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野王,位于洛阳正北,再往野王东北,便是丹水谷口,韩国径城。
暴鸢此去北上,必定要经过野王。
几乎是与暴鸢同一速度,在暴鸢渡过大河,整备大军行进之时,后面的魏冉,也整备好了大军,开始跟上了。
暴鸢在前,魏冉在后,两军相隔,不过四十里,这刚好不足半天的路程。
秦军的斥候很厉害,秦王的判断也很对。
魏冉清楚,暴鸢这是在故布迷阵。
因为与这支韩国大军同时出发的,还有赵国大军,不同的是,韩国大军渡河的地方在西,而赵国大军渡河的地方在东,这在一东一西,一快一慢。
西边的韩军慢一些,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吸引秦军军力,东边赵军则要快一些,火速奔走,去往径城方向。
他们也知道,白起即将要南下,再不支援丹水谷口,恐怕就挡不住了。
全赖大王神机妙算,清楚乐毅谨慎惯了,既要支援廉颇,就一定会有其掩护,他现在是弄清楚了,大摇大摆的韩军是掩护,火速奔走的赵军,才是支援的主力。
暴鸢知道的,他都知道,但他知道,暴鸢一定不知道。
从宜阳出来的秦军,可并非只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四万,而是足有八万之众,这便是大王所说的疑兵之计,示敌以弱。
出城时,旌旗减半,大纛减半,行伍紧密,军阵紧缩,造饭时,灶火减半,炊烟减半,反正就是这几天,吃点干粮不要紧的,秦军这样努力,做出四万大军的样子来渡河,所以暴鸢以为的四五万大军,实则是八万。
此时此刻,宜阳城的守军,现在已不足五万了。
今日,秦军挨得韩军,稍稍近了一些。
傍晚日落时分,在离韩军三十里处,安营扎寨。
白日里一整日,韩军所行不过五十里,秦军也跟着韩军,就只行了不到六十里。
已近子夜,营寨之中,一片昏暗,可在昏暗之处,尽是集结起来的秦军,看这样子,是要准备出城了。
营寨正中,宜阳都督和蓝田将军,正在一处高地之上,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人,这人身姿伟丽,异常威猛,不用问,便知是秦王荡。
待在宜阳,容易被围攻,既然不安全,那就随军出征吧,深藏大军之中,是个好去处。
“哈哈,这个暴鸢,妄图以这掩人耳目之计,就想骗过寡人,殊不知寡人已是清楚,肥义在暴鸢渡河之时,就已经乘机渡河,向北而去了。
赵军之中,乃是飞骑和步卒混杂,就算他们的速度再快,总会被步卒所拖累,以寡人之见,最多一日百里。
赵军是前日出发的,寡人也是前日出发的,寡人行一百多里,赵军行两百里,照此来说,此刻赵军,就在寡人八十里之外,至于韩军嘛,在三十里之外,今夜突袭韩军,赵军定是难以回援,韩军必败,暴鸢必被寡人擒获!”
嬴荡扮猪吃老虎,暴鸢四万军,秦军八万军,若是突袭上去,暴鸢为了掩护肥义,必定会与秦军交战,这一交战,他就败了。
暴鸢虽然是个老将军,可大军一旦混在一起,那四五万人和七八万的差距,他是很难分辨出来的,再加上秦军不需要骗过暴鸢太久,只需要骗过他几日就足够了。
等收拾了暴鸢,再收拾赵军,赵韩皆败,那将是对乐毅发动总攻之时。
嬴荡已经书信给白起,令他放弃攻取大梁的计策,来转战洛阳。
迄今为止,所有人都还以为,白起南下的目的,会是大梁。
的确,在大梁可以截断联军后路,让联军无法自处,以至于兵败,现在嘛,他就是要来一个反其道而行,让乐毅想不到,让肥义和暴鸢,也一样也想不到。
赵韩一败,乐毅可用大军,就只剩下三十万了,而秦军这边,则因白起南下,远超过三十万,以秦军之战斗力,这些兵力,足以围攻乐毅了。
“大王妙策,臣已集结四万锐士,现行出发,前去迎战暴鸢。”
说话这人,乃是宜阳都督魏冉。
由他率军出征,去阵前,主动与暴鸢交战,秦军一动,暴鸢斥候必知,他要么战,要么逃,以暴鸢的个性,在很大程度上,会集结兵力,列好阵形,等待秦军。
待到魏冉出发后,剩余四万大军,再由端昃率领,后续出发,绕道而行,奔走暴鸢后方,等到魏冉和暴鸢激战正酣之时,切入战场,将韩军包围歼灭,这便是嬴荡所有的计划。
暴鸢以为是旗鼓相当,实则是双方军力差了一倍。
“臣也已点军,做好备战,在都督出征一个时辰后,臣则出征。”
魏冉说过之后,端昃也是紧接着跟上来。
嬴荡露出一脸思索,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
他在思考一个很慎重的问题。
他是随着魏冉去正面战暴鸢呢,还是随着端昃从两翼去偷袭呢,又或者就在大营中,等着消息呢?
寡人好动,更喜欢主动,不喜欢被动,这坐等消息就算了。
偷袭,也非寡人所为,更非君子所为,我堂堂秦武王,将来史书上记载的,只能是光明正大的事,偷袭还是算了吧。
对,寡人要正面战暴鸢。
“传令下去,中军竖立寡人大纛,以振士卒,寡人亲自出击,”
魏冉和端昃两人,甚是乖巧,皆无劝诫,俱是领命。
果不其然,秦军一动,暴鸢营寨中,早有斥候报上,说秦军趁着夜色出动了,似乎是倾力而出。
暴鸢单手拂须,泯然一笑。
他早就清楚,秦人可不会甘心,就这样一直跟着他的。
也好,那就让秦人尝一尝失败吧。
当即,主将下令,韩军备战,打算给奔袭三十里的秦人,来一个以逸待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