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啊。
这个人的确是大败在白起的手中,不对,应该是惨败,但这也并不能说明,此人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庸才,相反,那是秦国的战卒太厉害了,白起太猛了,非是唐昧无能也,今日所见,也正是如此。
唐昧如此言语,嬴荡看子兰如何反应。
只见子兰在看过唐昧后,才是望着他,这说明子兰对唐昧,是足够的信任,或许两人在俘虏营中,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那种男人的友情。
“好啊,将军真是快人快语也,寡人的确是有意,辅佐公子为楚王也,如今,我秦已占楚国荆州之地,再无南下之心,有的就只是东征之意,三晋之国,方为寡人之大敌也。
倘若公子为王,则我秦楚之间,可结为同盟也,如此,我南方安定,可专心于中路,若公子日后能助寡人,那寡人今日也定能助公子一程!”
秦王这是先提要求,后说好处,子兰和唐昧两人,都是懂得的,秦王的目的,他们在路上就猜了一猜,反正管他什么目的,先做了太子,做了楚王再说。
如今的楚国太子横,便是日后的楚顷襄王,此人能力如何,暂且不提,只要楚国能起公子之争,引起内乱就足够了。
这与秦国当年谋齐国之事,如出一辙,可那齐国,偏偏有匡章、田文、周侯欢这等人物。
周侯欢和田文主在外,一个出谋,一个执行,说动六国谋秦,从外部化解齐国之难,而内有匡章辅佐,快速让齐国一统,还有那田地,在秦国深造之后,能力和性子,都是高了一筹,在大胜之后,赦免的田芒之臣,承认的田芒的正统地位,就是在这一系列的机缘巧合之下,秦国的谋齐之策,彻底失败。
这个楚国嘛,教化远不如齐国,应该来说,孕育的才子,也少于齐国才对,应该是会比齐国要好对付吧。
两国邦交,只为利益,管他子兰是否能真的做楚王,乱楚才是目的。
“秦惠文王时,就有我楚王女入秦,到今日秦王之时,亦是有王女入秦,联姻之举,邦交之好也,子兰公子,正值壮年,虽非我楚太子,但也斗胆请求,秦王赐婚也!”
为子兰求婚的,并非是子兰本人,而是一旁的唐昧。
子兰又瞧了一眼他,唐昧也是又望了一眼子兰,两人眼神当中传递的情谊,看着有些超乎友情的意思。
联姻这事,嬴荡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联姻乃是常态,是很常见的,并不如他当初所定的计策,来得威武一些,既然要搞,就搞彻底。
不过嘛,也是可以书信给樗里疾,问问他的意见,要是有合适的人,有合适的公族之女,可以送到楚国去,亲上加亲。
“哈哈,联姻之举,乃是诸国之常态,不足以显示寡人对公子之重,此事可容后再议,适才将军问寡人,以何助公子,既然公子如此心诚,那现在寡人就告于公子,助公子者,乃有两事。
其一,以寡人之威,壮公子之名,自古道,就有师出有名一说,君王之位,公族之事,更是看重此道也,名从,则臣从,臣从,则天下从,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意也。
今,寡人愿修筑高台,邀约天子使者,韩王使者,于丹水之侧,大河之滨,上告上邪,下禀四众,与楚国公子,为异兄也。
所谓异者,乃国不同,所谓兄者,乃心齐也,此为天下独创,为公子而创,寡人之兄,便是我秦国之君,异兄者,乃义也,封公子为我秦义君,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呢?”
子兰和唐昧大惊,这完全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这等丰厚之礼,不仅是在楚国,就是放眼天下诸国,也能壮子兰声威也!
“秦王大恩,外臣受宠,如此美意,哪有拒绝之说,外臣拜谢秦王也。”
当即,子兰面露喜色,他拉着唐昧,迅速起身行礼。
“秦国以孟子执掌礼乐,教化众人,孟子之要,乃在义也,义者,煌煌之道也,秦王好学识,还请秦王再说,这其二也!”
拜过之后,不等子兰说,唐昧又接上来问。
这怎么看起来,两人不像是很明确的上下级关系,倒多像是平等的朋友关系,也是了,只有生死相扶,才能挨到今日吧。
“两位已知,我秦国使者苏秦,已入寿春,此行乃为连楚,也为连令尹也,就是公子生母,楚国景姬,也都奉上拜礼,一来,壮楚王之威,二来,壮令尹之威。
太子横所仗,乃大司马也,大将军也,公子所仗者,乃令尹与楚王也,壮楚王,便是壮公子,壮令尹,也是壮公子,此不也是为公子所谋吗?
等到公子声威日盛,远超太子横之时,便是楚国废立太子之日,只要悉心经营,必有机会。”
唐昧和子兰两人,他们在来之前,还商议了一路,可哪能想到,秦王比他们预计得更远,原以为苏秦去楚国,就是为了单纯的连楚,秦王拉拢他,就是为了让他利用身后势力,帮助秦国,说成连楚一事,现在看来,秦王的谋划,比他们所想的还要复杂,还要技高一筹。
“外臣再次拜谢秦王!”
子兰拉着唐昧,又拜了拜。
人人都说,楚国公子子兰,自幼骄横,傲气不小,现在一看,这两人像是倒过来了,子兰可要比唐昧殷勤的多了,而唐昧了,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到关键时刻,又能问出关键之话。
三人边说边商量,一直到了很晚。
子兰和唐昧出了营帐。
苍穹之下,星空之中,两人缩着脖子,正往睡觉的地方行去。
同进了一座营帐,支开了秦军,开始嘀咕起来。
“秦王如此会算计,与他所谋,是否会给楚国招致灾患?”
听声音,问话的应该是子兰。
他根本就没醉,现在还是很清醒的,那点酒量,还喝不倒他。
“岂能,现在的公子,为何不是太子,全因谋略少也,何为谋略,乃是你想不到,而敌人却想得透彻之事,要想敌人所能想,思敌人之不能思,做到这些,就需得胆大妄为,独具勇气。
胆大,方为勇气,妄为,方能令敌人无所谋,等公子掌握了这些,就可以做楚王了。”
听起来,唐昧像是醉了,说话嘟嘟哝哝的。
其实,他也没有醉,他正在想着,当时面对白起,他就是太谨慎了,谋划太拘束了,那时,他根本就没想到,白起会有这样的手段。
在不知不觉间,唐昧泪流满面。
子兰听了,总是觉得此话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也好,就听你的吧,等我做了王,那我该重用谁呢,昭氏不可能,屈氏还能拉拢一下。”
唐昧突然大笑。
“哈哈,公子想这些,也太早了吧,楚国公族,多心向太子,大夫士卿,也一样是如此,纵然有秦王相帮,公子也要自己争取的,此番回去,公子首要做的,乃是积蓄实力,热忱变法,亲近屈原等人,时日一到,自可功成。”
子兰好像还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他没有声音了。
外面黑灯瞎火,里面灯影晃动,隐约能够看到,两道黑影,撞在了一起。
第二日,嬴荡甚是惊讶。
他们两个,真是睡在一起的?
第三日,有韩国使者来。
第四日,姬圣伦的儿子来了,代表周天子,就在这些使者的见证之下,秦王与子兰,举办大典,行加封仪式,其后双双宣告天下。
那边和谈还没着落了,这边就已经勾搭上了,不过这都一样,听到韩国都连秦了,那楚国一定会连秦的。
说是给子兰壮声威,果然是壮声威的,就只给了他虚名,不给封地食邑,这是秦国唯一一个,只有虚名的君。
子兰和唐昧,又欢欢喜喜地冲着寿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