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语毕,四下群臣,无一人言语,那就是无一人会反对了。
也对,这本来就是已在做的事,今日,不过是正式确立下来,正式立项罢了。
堂下任鄙,是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急忙起身,又站了出来,继续谢过王恩。
他看举止,这一次比上次要卖力多了。
算上这商业司和重工司,秦国国务府之下,如今共有三十一司,主导秦国的一切行政事物,这每一司的掌令之人,俱是大夫之职,已入秦国贵族行列,尤其像是这种,一人可以身兼两司的,还真是前所未有啊。
“臣任鄙,拜谢大王,今大王以两司之重任,委于臣一人之身,足见大王对臣之恩重,君王之恩,臣定当以尽全力,不负大王之恩,若违此言,臣……”
任鄙顿了一下,他悄咪咪的望了一眼未阳的下体,他可不想成为这样的。
“臣定当以命谢王也!”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任鄙这个人,一向都是这样谄媚,刚才令他为重工大夫,他还是能够矜持的住,现在嘛,两司加身,极为感动,顿时,戏精上身,不多说上几句,那就不是他任鄙的风格了。
商业司,重工司,势在必行,是到了该有的时候了,纵观秦国上下,做这些事情最合适的人选,就只能是任鄙了,这也是他的运气所在。
嬴荡当初让任鄙去铸币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真正地想过,会让任鄙走到这一步的,只因秦国满堂朝臣,唯有这个任鄙,看起来最像是一个小人,也最是擅长,这种见不得人事,通过时间的检验,和秦王的教导,这个善于溜须拍马的人,还是有其独特能力的。
“寡人治下,能臣上,庸臣下,此,亦是我秦治国之道,黑旗山之功,冶炼业之强,寡人都是亲眼所见,你也无须菲薄,只需为大秦效力即可,今,寡人以你为重工、商业两司,群臣毕至,你可说说,对这两司之策,好教众臣皆知,你这些年做了什么!”
任鄙一听,脑海当中,各种说辞,是纷纷涌来,他对此,早熟于心也。
想当年,演武宫新开,秦王令他书写兵法,这可真是苦了他的,至于这商业和重工业一事,任鄙经过这么多的年的沉淀,又有秦王的指点,要说心中没点想法,就连他自己,也过意不去了。
“启禀大王,大王令臣久在黑旗山,对这重工一道,臣俱是熟悉,其次,我秦青铜器具,大兴天下,此离不开商业也,于商于工,臣都有计策,请大王容禀。
臣先说这工业,其一,工业之兴,离不开生产资料,何为生产资料,青铜乃用孔雀石炼,精铁乃用赤铁石炼,二者又都需木炭、涅石之力,此为生产资料也。
方才,上党郡守公孙丑之言,上党之地,富涅石之利,涅石之多少,可关乎铜铁之产量,而我秦铁器生产资料,一则自宜阳,二则自上党,可工厂所在,却多在黑旗山,距离上党远,离宜阳也不近也。
如今,大王军威,秦军大出天下,诸国震惊,宜阳上党之地,已利于重工之生产,臣以为,可将黑旗山之基业,尽皆迁徙于长治,宜阳两地,此二处者,富有水利,不仅可以工业之兴,也可减轻运送之耗也!”
任鄙的一番话落,嬴荡点了点头。
不枉费他的培养,进步还是有的,知道工业生产,最重要的是原料。
“其二,今立重工一司,乃整合我秦重工业也,咸阳城外、黑旗山中、宜阳山下,凡此国府经营者,可尽皆归于重工司之下,统一设置工厂,工厂进行统一管理,管理制定统一的生产标准,标准则形成流水化作业,此为重工之要也。
臣以为,可设立咸阳重工业区,宜阳重工业区,长治重工业区,此三处,可正好对应大王三阳制敌之策,其中,咸阳以研发工艺为重,长治、宜阳则以主攻生产为重,联袂共进也!”
前年,秦王参观黑旗山时,工厂,统一管理,生产标准,流水化作业等等,就已经有了,现在任鄙所说,就是照着扩大罢了,辐射到整个秦国。
任鄙见大王点头,知道大王是满意的,他心下更是得意,又继续说了起来。
这满殿朝臣,不管是丞相,还是国务大臣,就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懂这些了,他的确是应该得意。
“其三,乃重视人才,不管轻工,还是重工,人才必当为之首也,大王在开创工厂之前,我秦吏,从未有事工厂管理者,从未有见工厂者,今日,工厂大行秦国,诸多秦吏,由工厂而生,此为新也,既然为新,就需得有新法,重视人才之法,赏罚分明之法,重视技术之法也。
黑旗山中,事重工者人才不少,此为我秦重工之基础,可依他们能力,及职位,分散于三大工业区,行招募工人,教导工人之事,令其快速投入生产,带动我秦重工全局也!”
设立工业区,重视生产资料,重视人才,这三点任鄙是都说到了。
嬴荡想着,再过上几年,秦国的太学宫中,就要开展新的课程了,专门研修这工业技术和工业管理。
现在是受制于人口,受制于粮食,工业的发展,也不能够太快了,要是人都去搞工业了,那谁来种粮食呢?
都已经走了一年了,不知道周侯欢,有没有渡过白令海峡呢?
“那于商业,又该如何呢?”
任鄙一番话说完,秦王又问。
相比工业,商业可就难办得多了,重工业,可以说能先从工厂慢慢起家,可商业呢,这是个完整的体系,涉及的东西,是非常多的,远比工厂要复杂多了。
“回大王,臣于商业之事,也有几思,商业利于工业,工业利于国,二者不可不兴也,臣以为,一曰监管,二曰税赋,三曰法令,四曰经营,五曰货币。
监管者,监管坊市,监管商人,监管价格,监管财务,监管行业,监管是否违背我秦律;商业之兴,在于强也,强国者,乃税赋也,税赋一事,其重不可不察也,税赋若重,则对商业不利,税赋若轻,则不利于强国之道也,取中庸之道,方为妥当。
法令,国无法不行,商无法,则不通也,所定法令,乃约束商人,以尊秦律,合法行商之令,不可缺也;还有经营,所谓经营,乃商业之经营之道也,酒肆、驿馆、行商、手工,尽属商业指属,可各行经营之法,则全然不同也,经营之法不同,则利不同,则税不同,则监管之法,也不同也。
商业者,乃物与物交换也,《秦王书》曾言,物与物之交换,不可缺一般等价物业也,钱币便是这一般等价物,臣以为,我秦该当有秦钱,再者,我秦若无法定钱币,继续用魏钱,韩钱,则我秦生产之利,就要被韩魏两国摄取,因此,若要行商,还需得铸币也!”
听到任鄙的最后一番言论,嬴荡都想要给他鼓掌了。
这个本来他最不喜欢的臣子,没想到反而是接受这些东西最快的。
其实这道理也说得明白,像是孟轲、苏秦这些人,天下名士,博学多知,尤其对当世所学,更是过于精通,也正是这些学识,阻塞的他们的思维,减弱他们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任鄙的思维,所受当世思维影响最小,接受起来这些,反而更快一些。
铸币,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这不单单是铸币就完了,而且还要控制货币的发行,简单来说,就是要有一个懂经济学的人来搞这事。
楚国、燕国、韩国、魏国、赵国、齐国,似乎这天下诸国,都有自己的货币,唯独秦国还没有,那懂得发行货币的人,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不在秦国罢了,这要去山东诸国,挖一个过来。
“重工之事,今日便可准备开府,行重工之业,至于这商业司,则筹备甚多,可先行开司,广纳人才,修订商业律法,待到准备妥当之时,再行商业之事,还有这铸币,也该要着手准备了。”
重工司是现成了,开了府就能展开,商业司涉及很多,秦国从一穷二白开始,则需要一段时日的准备,还有这铸币司,现在却是连合适的人选都没有。
至于任鄙就算了,他只会铸币,多了可就不懂了,秦国已经有两司大夫了,不能再有三司大夫了。
将来的铸币大夫,就是秦国中央银行的行长,经济界的重要人物。
似乎是知秦王的困惑,下方众人之中,治户令公输楠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