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对于这个宴会,童皓并没抱太大希望。
平时借着他爷爷的声望,他在圈子里也算是混得比较开。
可真要遇着正事,也就他这些同辈会上点心,所以他递帖子的时候,心里盘算过。
有些只是图个面上好看,帖子是送了,但来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可是现在什么情况啊?他都要震惊了!
“秦伯……董叔……”
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以前见过的没见过的,很多都来了……
童皓心跳有点加快,赶紧使人去叫了爷爷下来撑场子。
自己则强打精神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迎客。
等杜岚过来,童皓才将他拉到一侧:“怎么回事?你给多少人送了帖子?”
“就你给我的那些啊。”杜岚有些莫名:“怎么了?”
“怎么了?”童皓咬着牙,往侧面一扬头:“你自己看看。”
杜岚近年一直跟着童皓奔波,圈子里的人基本都认识。
只扫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瞠大双目:“我的个乖乖!”
“这是怎么回事……我真是!”
童皓又欢喜,又有点发愁,咬着腮帮子原地转了转。
“这个……”
杜岚想了想,有些犹豫地:“你说,会不会和沈老板有关?”
“嗯?沈风眠?”这可真是个意想之外的名字,童皓疑惑地回头:“怎么说。”
“我听说他昨天推了不少人的邀约。”杜岚字字斟酌,很是谨慎:“他来历不明,昨天的茶会上又有了点名气,对他感兴趣的应该不在少数……”
这倒确实是真的,他爷爷听了之后都对沈风眠挺感兴趣。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冲着沈风眠来的?”
“那倒……也没有。”杜岚压低声音:“这行兴个知根知底,沈老板毕竟是外来的,如果不知底细,大家也不好跟他合作啊。”
见童皓还有些迷茫,他只能说得更透一些:“我瞧着,昨天有几个都看中了臻品斋里的几样东西。”
看中了,但是又没下手。
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不知底细,不了解这人,不好下手。
那今天……
童皓带着些许迷茫地回头,心神微动:“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是……”
冲着沈风眠来的。
他没说完,杜岚也没有说话,但他们都知道,这才是事实。
沈风眠来得不早不晚,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秦五哥和秦清悦与他同行。
三人气质卓绝,一路行来,无数人回望。
秦五哥略为年长,眉宇间颇具气势,秦清悦一袭紫色长裙,清冶高贵。
唯独沈风眠,神色平静淡然,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跟在自家后院散步一样随意随心。
“哎呀,沈哥你总算来了!”
“沈哥昨天我去你店里找你了……”
围上去的,都是茶会上见过的一众,其他人都只默默观望。
沈风眠也在笑,笑容恰到好处,不会显得谄媚,却也并不疏离。
“哦,你说的这个,我得看看实物才知道是不是大开门……可以啊,那咱们约个时间……”
年青人的圈子里,沈风眠隐隐成为了中心。
年长些的,都是端着茶气定神闲地慢慢聊,但同时也在暗暗观察沈风眠。
这个人,好像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棘手。
他很圆滑,但待人接物颇为洒脱,倒有种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感觉。
看着看着,人们对他渐渐起了兴趣。
等童皓引着沈风眠来见众人的时候,大家对他的态度很是和善。
他们打量他的时候,沈风眠也在观察着他们。
这些人,都是江云市的老狐狸。
想要在他们嘴里掏食,困难肯定是有的。
但是如果不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显然会轻松许多。
出头的椽子总先烂,不是么?
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所以整场宴会下来,他将分寸把握得极好。
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很温和,不尖锐,对古玩有所了解,但并没到惊才绝艳的地步。
总而言之,比较聪明,但并不是不可控。
尤其是知道他并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从小喜欢古玩,所以才来这开的店铺,里头东西还不少都是借的以后,许多人都笑了。
“小老弟胆子很大嘛,不过没关系,年轻人嘛,有胆量是好事!”
沈风眠拱手笑笑:“我也是一时头热,开起来了才知道难,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不过闲聊一会子的功夫,他已经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可,也算是在这圈子里头开了个好头。
宴会过半,童皓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让人将东西抬上中间的舞台,神秘兮兮地盖了块红绸。
“诸位!”童皓清了清嗓子,声音略显低沉:“前些日子,我有幸得了一个宝贝。”
一听这个开场白,众人都来了精神,背都挺直了些。
这么大排场……肯定是好东西吧?
“当时那人说得很是凄惨,我瞧着是好东西,也心生恻隐,便高价收了下来。”
两指轻轻捻住红绸的一角,轻轻一拉。
灯光斜斜掩映,照在那流光溢彩的鼻烟壶上。
薄而不透,欲遮欲掩,唯有色泽古朴厚重,勾勒出那一幅静默山水。
这种色泽极其罕见,唯有经过历史的沉淀,才会显现出如此唯美的效果。
台下不少人发出惊叹声,看着年份不低啊……
果真是好东西!
莫非,今日这排场,是为了给这宝贝做宣传?
“只是。”童皓抬起眼,话音陡然一转:“等顾客走了之后,我仔细查看数次,却终于发现,我打眼了。”
“……”
台下一片寂静。
混古玩圈的,打眼是常态。
有些造得比较真,转手一过就是了,有些实在出不了手,那也会想别的办法让它尽量发挥剩余的价值。
这样一来,童皓这手趣÷阁就看不大懂了。
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这是假的,他还想不想出手了?
“这是我收的第一件新仿,从前有诸位叔伯的照应,我未曾体会过走眼的感觉,如今亲身一试,才知道这种感觉真是……”
童皓摇头苦笑,叹了口气:“这趣÷阁学费,我觉得很值,我决定今天将它砸碎,作为我古玩生涯一个新的开端!以此自惩,诫己自省!”
他没说这是泄忿,更一字不提那卖假货的人的不是。
光这份心境,也值得所有人赞扬。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童皓已经提起一旁的锤子,用力砸下!
“哐当”一声,刚才还美轮美奂的鼻烟壶,倾刻便成了一桌残渣。
有人下意识发出一声轻呼,又立即闭上了嘴。
“童家这长孙,了不得啊……”
“年纪轻轻,有这等心性,实在是,前途无量!”
面对众人的夸赞,童老爷子捋着胡子笑着谦虚了几句。
但他心里也是很满意的,童皓这举动,看着有些孩子气,但其实益处多多。
一件新仿都能如此,岂不是说明他们很少走眼?无形中便提升了信誉度。
无论是明面上的坤宝阁,还是童皓自己折腾的典当铺,经此一事,名气将更盛于往昔。
想起童皓说过的话,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沈风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