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瑶池,无妄殿外,一个全身墨色的高大颀长男子负手站在栏前,望着眼前的九州山河。瑶池是天界位置最高的地方,无妄殿又建在瑶池最高处,一览便可尽收九州风景。
此时,一个白衣白裙的倾城女子自房内款款走出,到墨色身影的身后一丈外停下。
“帝君。”
“嗯,如何?”重华淡淡地开口,仍旧是负手而立看风景的样子。
“妄卿愧对帝君的信任……”女子低下略显苍白的脸,微欠着身回答。
“说来听听。”重华风云不动,但宽大袖袍里的手早就握得紧绷。
“如果妄卿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亡魂。”白衣白裙的女子皱着秀眉,认真的回答。
“亡魂?”
“嗯,是与这小妖渊源颇深的亡魂作祟。”
“天界乃至阳之地,亡魂怎能潜入?”重华虽这么说,但那日真元殿的女人魂魄让他的眉皱得更深了。
没想到浩劫竟来得如此之快,他还未来得及同她看一次日出。
“帝君心里必然知晓罢。”白衣女子没有解释,只是抬眼定定地看着重华负手而立的背影。
“昆仑墟。”清冷的声音比往常略加低沉,“为何有本君看不到的魂魄?”
“帝君乃创世之主,自然任何魂魄都不能躲藏;只是昆仑墟乃天地之始源,如今虽然倾覆,但灵力依然是天地间最强的。这些魂魄在昆仑墟谷底修行了不知多少万年,自然就……”女子点到为止,不再说下去。
“哼,不过是一丝执念残魂,既已寂灭,何必如此执迷不悟?”执着地游离在那地狱般的谷底不知多少万年,便是为了如今侵染天界吗?若真想得到天的怜悯而得到转生的机会,不是应当大积功德么?
不待妄卿说话,重华又问道:“你看得见纠缠这个小妖的魂魄么?”
妄卿摇摇头,“这个亡魂十分厉害,怕是只有小妖得见了。”
“是那亡魂阻止本君接近?”
“是。”
“本君且回了。”
重华说着走进房中,不一会儿便抱着一个紫红纱裙的女子走去,伸手便招来驾云。
“帝君……”妄卿叫住了正要上云的重华,看了他怀中的七叶一眼,倾城的脸上闪过一抹黯淡,妄卿低下头:“原来你做那衣服,竟是给她的么?”
“嗯,那时候的衣裳更衬她。”说着修长的手指捉住那一丝乱舞的发丝,将它别至耳后。
妄卿的脸更苍白了些,颤颤道:“可、可她是妖啊……”
“你我之前,何曾不是妖?”重华说完跃上了云端,朝幻琉宫方向飞去。
白衣白裙的女子望着那抹远去的墨色背影,纤手将丝帕紧握,一滴泪珠渗进丝帕里。
“你是六界第一人,我亦是六界第一人,在一起的,不应该是你我吗?”
七叶再次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
“醒了?”墨色的身影坐在桌前,专注地盯着手中书卷。
“嗯。”七叶坐起来,扶了扶额,发现头已经没有什么不适,浑身还觉得精力充沛,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醒了他都没有走过来,估计是怕她难受罢。想起先前抱头挣扎的惨状,七叶会意一笑,走过去到重华身旁。
才一坐下,重华身形一闪便闪到了窗前。
“帝君……”七叶无奈,站起来蹦了几下表示自己没事,“瞧,我已经没事啦!”
重华的眼睛终于自书卷上抬起,“靠近本君也不会痛了么?”
七叶一闪过来抱住重华的胳膊,仰头道:“看,是不是没事?”
重华认真地看了一眼七叶的表情,确实没有一点忍痛的样子,心下觉得这灵山主位者的超度果然厉害。
重华放下书卷捏了捏七叶的脸,嘴角终于有了笑意,“你昏睡了三日,大家都在外面担心你呢。”
“三、三日?”不会吧!七叶连忙掰手指,感觉不对又连掰了好几次,最终垮下小脸,带着歉意朝重华道:“那岂不是错过了帝君的生辰?”
哎呀这叫什么事儿啊!他的第一个生辰,她居然.....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补给你好不好?”七叶一脸的懊恼,抓过的重华来回晃啊晃。
“呵呵,还是先出去跟大家打个招呼罢。”说着拉起七叶的手就往外走,“你呆在本君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什么?”帝君这一句说得有低又模糊,正要追问的时候帝君已经打开了房门。
“小妖师妹,你终于醒啦!”小胖第一个冲了上来,本来想抱住七叶的大腿的,见旁边尊上的眼睛一直朝这边扫,小胖只好吐吐舌头,仰头朝七叶咧嘴笑。
“嘻嘻,我没事啦,让大家操心了。”七叶咧嘴笑着,抬手摸着小胖的大圆头,微笑着扫视了一眼无墨司书卫朗和已经勾肩搭背走远的混沌二将,难得耳非小童还没走,只坐在桌前对着镜子理头发。
“没事就好。”无墨和司书对视了一眼,各自抿起了茶。
“既然没事,老子也要回黑荒练兵了。”卫朗一咕噜喝完杯中的茶水,站起来就要往院外走,重华叫住了他。
“帝君有事要吩咐卫朗?”魁梧大汉极快地转过身,眼里冒着星星。
“坐下,本君今日有要事商议。”
“要事?”
“咯咯!”
重华本想拉七叶的手一起走过去,一只灰色的小麻雀铺进了七叶的怀里,鸟头一直胡乱地蹭着。
一旁早已被无墨折扇一挥幻化出了一副石桌石凳,卫朗激动难耐,早就回到了原位坐下。
“青鸾仙君,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呢!”七叶笑着捧起小麻雀,跟着重华朝石桌走去。
“它才不会是生你的气,只是你不穿这衣服它就认不来而已,真是一只蠢鸟!”小胖跟在七叶身旁,嘟着嘴鄙视。
“哎哟……”小麻雀突然窜出来啄了一下小胖的额头,小胖连忙双手捂头大喊:“只认衣服不认人的蠢鸟,还不许我说啊!”
小麻雀还想攻击,听到重华轻咳了几声,于是才作罢,飞到七叶的肩膀上理自己的羽毛。
“哼!”小胖委屈地坐到石桌旁,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没看过瘾的表情,心情更加低落地倒茶独自喝起来。
“今天的事情原也没什么,只是告诉大家本君明日要出山了。届时将撤掉这幻琉宫的结界,六界想见本君的人将要踏破幻琉宫的门槛。”重华抿着茶淡淡说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那老子禀明陛下,带兵过来给守着,看哪个鸟人胆敢来打扰帝君!”卫朗一拍大腿说着,大嗓门依旧震得人耳朵发疼。
“怕是你想来,也来不了。”重华放下茶盏,严肃道:“六界浩劫到了。”
“什么!”
“什么?”
司书和七叶同时震惊,无墨却眉头紧锁着不说话。
“届时卫朗便别说来帮本君守门,能守住南天门便已经不错了。”重华依旧说得云淡风轻。
“帝君,您、您老人家不是说笑吧?”卫朗脸上虽有些惊骇,但仍是有些不信。虽然前些日子是有些浊气,但西天的那些和尚一来诵几天经后天界便恢复了平静,丝毫没有浩劫来临的任何前兆啊!
不过卫朗他们更担忧的帝君,毕竟他的天劫与这浩劫是同生的......
“不出这几日了。”重华语气很肯定。
“如此说来,这小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幻琉宫了。”无墨摇着折扇,面色凝重。
“我当然不会离开帝……幻琉宫!”七叶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早先也听桫落说过上古诸神混战的惨烈,如今这六界浩劫定是要仰仗帝君了,她不会在这时候离开他的。
“呵呵,如此便更好了。”无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帝君,这消息天帝陛下知道吗?”司书皱着眉,若是天帝知道,花神必然能知晓了,毕竟天帝每日都要朝会的。
“非但天帝,怕是六界稍微有些修为的都感知得到。”重华将视线从七叶身上拉回来,她先前为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着实让他一震。
所以桫落他们必然也知晓了?七叶皱眉,有些心慌地抓着杯子,低头不说话。
“如此看来,帝君你岂不是要……”卫朗的嘴突然被司书的破书一把堵住,无墨也给他扔去了警告的眼神。
如今这小妖知道帝君有个天劫,但并不知道这天劫与六界浩劫是同时出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卫朗本来还要反抗,但见帝君居然极自然地给七叶斟茶,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推开堵住自己嘴巴的破书,仰头咕噜灌起茶水来。
“无墨,你将水沐宫的那一队人带上幻琉宫罢。”重华交待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到时候局面一混乱,更多的人便要来抢七叶这个香饽饽;看来幻琉宫外封路的结界可以撤,但四周的结界绝不能撤。
“嗯,我明日便带上来。”无墨应声回答,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无论有多混乱,司书你都不要出头,尽可能地搜集多方信息,及时汇报本君。”
“是,帝君。”司书也认真地接下任务。
等了半响也不见帝君吩咐,卫朗急了,喊道:“帝君,那我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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