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乘百闷闷地低头扒完第十八碗饭时,九悦和千浔的脸上已经满是震惊,这孩子,不,这老妖怪,该是饿了多久了。
九悦试探地问,“要不要再来点?”
乘百瘪着嘴巴,摇摇头,“吃饭只吃七分饱就可以了。”
七分饱?
“好吧,想不到您还挺懂养生之道……”九悦扶额,一双眼睛却仍然在乘百的身上转悠。
乘百被九悦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指插进乱蓬蓬的头发里,“他一直看着你,你一直看着我,这是怎么回事?”
千浔尴尬地低头,欲盖弥彰地仔细端详着茶杯上藏蓝色的“松下卧童子图”。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你是只妖呢?”九悦目光灼灼,研究着乘百的样子,终于又发现了一个疑点,乘百的两颗门牙似乎比普通人长了一些。
九悦拿胳膊肘碰碰正和茶杯上画着的童子大眼瞪小眼的千浔,“师兄,你看得出来乘百是妖吗?”
千浔点点头。
九悦再次扶额,都是同一个教出来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师父说过,有些东西用眼睛看不到。”千浔顿了顿,“九悦,你闭上眼睛试一试。”
九悦一愣,师父好像确实说过什么“有些东西只有闭上眼睛才能看到”这样的话。
但她压根只把这句话当成了师父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胡话。
九悦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她以为她会看到一片漆黑,但她却惊讶地发现,她看见了光点,那是桌上跳动的烛光;她看到了好看的剪影,那是师兄的影子;她看见了一只圆耳朵,露出一小截门牙的仓鼠,哈哈,那就是乘百啦。
九悦对自己又掌握了一枚新技能感到十分得意。
“还真是一只仓鼠,长得还挺可爱的!”
一睁眼,九悦就看见了目瞪口呆的乘百。
他哆哆嗦嗦地问,“你只用念力,就能看到我的本体?”
“不然呢?难道大胡子他们不是这样发现你的?”
“我也不知道那个书生怎么看出来的,”乘百有点想哭,“虽说等级越高的妖收敛气息的本领越强……”
他说不下去了,把“可我不会真的这么弱吧?”这个疑问憋在了心里,因为他知道,答案很有可能是肯定的。
……
有风,天上的云在游走,使得月光忽隐忽现。
九悦问,“明天早上就能到津城啦,乘百你去津城找哥哥吗?”
“我哥哥一向最喜欢凑热闹,所以我打算去热闹的地方转转。”
“你可以变回你的本体吗?那样好像更安全。”
“可以,但是变回本体之后,”乘百有些苦恼,“再化为人形就要费很大的力气了……让我想想……”
“反正你要小心。”
乘百眼眶一红,他仰着头,很想掏出一个什么宝贝给九悦,可是他只有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和几两碎得不能再碎的碎银子。
他只能轻轻地说,“谢谢。”
但侧过身子,乘百发现九悦已经一蹦一跳地跑到一边去了。
“哇——姐姐你绣的好好看!”
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在烛光下刺绣,绣的是柳枝掩映的江水,江水上飘着一只大白鹅,大白鹅身后跟着几只小白鹅。
少女的眼睛里好像含着一汪水,听到九悦的夸赞,眼里顿时露出羞赧的笑意。
九悦看着她的温顺的眉眼,觉得怪眼熟的。
少女的身边坐着一个男子,眉毛像用吸饱了墨的毛趣÷阁画成。
千浔捉住了到处乱跑的九悦,“很晚了,快去睡觉。”
……
进房间前,九悦依依不舍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云丛里的月亮,像一个用手掰开大半边的葡萄柚。
不特别明亮,不特别油黄,也不特别圆满,但多好呀。
……
千浔说,只要再坐半天的马车,就能到天赐城了。
昨晚九悦没睡好,楼船二层阵阵笙歌谈笑声一波一波地漏进三层的卧房里,她朦胧中听到了四五次什么陶啊瓷啊“噼里啪啦”打碎的声音,好不恼人。
对了,半夜还有人敲门。九悦一开门,见是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嘴唇涂得红红的。这在九悦惺忪的睡眼中看来,那姑娘像是嘴里含着一口血。那大姑娘见到了九悦,微有些大舌头地道了句“走错啦”,便又去敲隔壁的那扇门。
“那间也不是。”九悦揉着眼睛好心提醒她。
但那姑娘的手已经敲了下去,“咚咚咚”。
“九悦?”房间里传来千浔的声音。
红唇开合,那大姑娘抚了抚鬓角,问的是,“客官,夜里凉么?”
“不凉。”
大姑娘低头叹了口气,挪着步子又去敲下一间。
九悦有些不明所以地关了门,隔着门隐隐听见那大姑娘由近及远的敲门声,和那一声一声愈加低柔哀切的问话,“客官,夜里凉么?”
所以第二天,九悦眼睛好像被糊住了一点也睁不开,只管闭着眼睛一路被师兄牵着走。
千浔说,有台阶,她就睁开半只眼走下台阶。
千浔说,有门槛,她就把脚抬高一点。
直到乘百背着打着花花绿绿补丁的小包袱和她道别的时候、九悦才用力地张开了一下眼睛,认真道了声“保重”。
河岸上渔夫拖着一网的鲜活乱蹦的鱼经过时,九悦勉强睁了睁眼。
一辆马车就在这个时候很及时地停了下来,留着山羊胡子的车夫笑得没了眼,他虽然面黄肌瘦,但眼珠灵动,一看就很精明,“两位这是上哪儿去呀?”
“去天赐城。”
“好嘞,二十两银子。”
终于上了马车,马车厢很宽敞,小熏炉里还点着好闻的香。
九悦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索性趴在千浔的腿上眯一会儿眼睛,打算补个觉。
……
“停车!”千浔突然厉喝一声。
马车夫却恍若未闻,马鞭用力地抽甩在马屁股上,“啪”地一声,马车颠得千浔的五脏六腑都跟着跳了一跳。
“两位最好坐稳喽,中了温柔香,这个手足发软是免不了的,要是两位不坐好,这一个不小心摔伤了……”
千浔一脚踢向那个熏炉,却发现那个熏炉好像生了根长在车厢里,这一脚踢过去竟是纹丝不动——果然熏炉是固定住的。
“九悦,九悦……”千浔冷汗涔涔,刚才那一踢,果然觉得脚上无力。他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九悦的面颊。
九悦睡得很恬静,白皙的脸蛋上还带着熟睡的红晕。
千浔屏住呼吸,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横抱住九悦,猛地撞向车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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