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赖汉英,赖汉英脸面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林启荣忍不住催促道:“赖帅,翼....石司令只给了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之后很可能要开炮了,您快做决定吧。”
一股浮燥的气息迅速凝聚,很多人都现出了不耐烦之色,赖汉英浑身猛一颤抖,大吼道:“你我皆受西王大恩,本应誓死相从,却因西王惨死才投了曾帅,而曾帅待我等不薄,如今曾帅有难,你我岂能弃之而去?况且一反再反,又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本帅下令,任何人不得后退半步,与短毛誓死一搏,但凡有敢于投敌者,斩!”
一瞬间,现场无比安静,大伙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与民盟军誓死一搏,拿什么去搏?拿血肉之躯去与炮弹子弹搏斗吗?
很多人更是面现不敢置信之色,狠狠晃了晃脑袋!
一名胡子拉喳的部将顿时怒道:“赖汉英,你他娘的别把话说那么漂亮,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就是为你那个姐姐吗?民盟军在安置你姐姐方面是否欠妥我们姑且不论,可是你为了女人咽不下气,就要拉我们两万弟兄给你陪葬,你是何居心?姓赖的,你太恶毒了!”
“曾帅又哪里待我们不薄?武器还是长矛大刀,把我们安排在江边送死,这就是你所谓的待我们不薄?”
“还亏得王总司令手下留情,至今未有一发炮弹打来,赖汉英,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这分明是网开一面,给我们一个机会啊,至于西王与东王的恩恕都成了过去,我再说句心里话,他们上层之间的争权夺利和我们有根鸟毛关系?真要打起来,死的不还是我们?反而是民盟军内部团结,投了民盟军。最起码不用担心被自己人害死,即便是战死,也是死于疆场,是英勇就义。死的光荣!”
“弟兄们,时间不多了,王总司令只留了五分钟时间,我们还和那姓赖的罗嗦什么?直接把他砍了,自己出去投诚便是!”
“姓赖的。拿命来!”
霎时间,群情汹涌,几十名怒愤的将领拨刀冲了上去,一阵雪亮的刀光闪过之后,赖汉英浑身都是刀口,直直的躺在地上。
林启荣暗暗叹了口气,他想投降是不错,却绝不要赖汉英的命,可是赖汉英犯了众怒,他还能如何?
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林启荣大喝道:“放下武器,打白旗,各营约束士卒,依次出壕,向民盟军投降!”
赖汉英被杀的消息快速传播,战士们纷纷放下刀枪,随着一道白旗打出,一队队赤手空拳的军卒走出了战壕。
太平军一降,湘军也坐不住了。
“快看,竿军跑了!”
湘军战士们赶紧转头看去。紧挨着的阵地上,竿军并没有向民盟军投降,而是一窝蜂的向正南面撒腿狂奔,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模样。
“他娘的。竟然跑?总司令,开炮吧!”隶属于第八军的炮兵旅长一看竿军一哄而散,连忙向王枫请示。
王枫略一迟疑,便道:“田兴恕刺杀我不成反被当场击毙,后来竿军又承受我军的炮火打击,竿军理当心里有个疙瘩。这样的军队即使来降,也多半不会用心,算了,杀的人已经够多了,让他们走吧。”
说完,转头唤道:“传令,自即日起,竿军除名,凤凰驻军就地解散,三代之内不许从军,若有敢再从军者,视为谋反!”
“是!”一名战士向后跑去。
王枫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的湘军阵地,此时的湘军阵地上,乱作一团糟,各营之间互不统属,全凭山顶的胡林翼指挥调度,偏偏胡林翼又没个消息下来。
尽管无人敢提投降二字,但阵中也没有那种血战到底的气势,很多人都是作出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从山上跑下来的炮手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胡大人为皇上尽忠了!”
“什么?”众人面面相觎,在问清楚清况之后,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说。
最终还是一名营官忍不住道:“快没时间了,民盟军快开炮了,要不?我们降了吧?”
“那....那就降吧,只能对不住大帅了。有人起头,众人均是纷纷附和,很快的,湘军阵中也摇起了白旗,队队军卒鱼贯而出。
......
当民盟军军舰与石钟山炮台相继停止炮击之后,曾国藩心时就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他预感到,炮台沦陷了。
果然,湘军与太平军双双投降没过多久,一名满脸黑灰的营官就乘着小船而来,大叫道:“大帅,胡大人为皇上尽忠,石钟山被攻破,竿军溃散而逃,我湘军与原太平军不战而降!”
“什么?”曾国藩顿时眼前一黑,身形摇摇欲坠!
湘军是他一生的心血,可是在民盟军面前,连正式交战都没有,就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一刻,他只觉得万念俱灰,连跳江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彭玉麟赶忙扶住曾国藩,急劝道:“大人,短毛军舰来了,投到江里的十来颗锚雷未必能挡得住他,还是赶紧退吧。”
“退?退哪去?”曾国藩有如失了神似的,喃喃道:“退武昌?短毛不日将溯江而上,进逼武昌,退回武昌能否守住?或者退往长沙?短毛取了武昌,必会水陆并进,沿洞庭洞至湘江一线直取长沙,长沙能否守住?
本官受皇上大恩,理当肝胆图报,也耽精竭虑,整军治政,从不敢有半点懈怠,却不料,数年心血,仅一战便一败涂地,两湖将相继陷入敌手,你让本官有何颜脸去见皇上?又有何颜脸去见两湖士绅?本官不走,愿以此身殉国!”
说着,曾国藩奋力一挣,就要向江里跳。
“大帅!不可啊!”彭玉麟抱的更紧了些,还招呼道:“愣着做什么?快拦住大帅!”
众人包括胡以晃都是死死拽住曾国藩。
“放开,快放开,让本官为皇上尽忠!”曾国藩又蹬又踢,厉声咆哮,一副求死的模样。
“大帅!”彭玉麟突然大喝一声:“短毛全军皆是西式装备,我军面对毫无还手之力,放眼天下,足以与英法等列强争锋,又岂是我湘军一家能敌?
今日之败,其实不冤,罪也不在大帅,若是大帅非要自担其责,也须由朝庭来定,而大人一心寻死,实为懦弱之举,岂是国士所为?玉麟言尽于此,若大帅还想寻死,我等绝不再拦!”
“是啊,大帅,刘邦曾多次败给项羽,最后不也是翻了身?一次的胜败算不得什么。”
“我大清正值多难之秋,正需要大帅这样的国士为国筹谋啊!”
众人纷纷劝说,并试着放开手。
果然,曾国藩不挣扎了,望向了正在接近的军舰,茫然问道:“那本帅该往何处去?”
彭玉麟沉吟道:“两湖已不可再留,京城也不可往,大人倘若出现在京城,必会被皇上揖拿问罪,玉麟并非想让大帅逃避罪责,而是留待有用之身才能图谋再起。
听说李鸿章把淮军搞的有声有色,而此人与大帅有师徒之谊,大帅不妨往亳州暂投李鸿章,或许还能搭上洋人那条线,弄来更多的武器装备,他日再恢复我湘军也能轻巧些。”
曾国藩默默道:“那两湖就彻底放手给短毛了?”
彭玉麟冷声道:“湖南理学昌盛,以王枫离经叛道的作风,必不为两湖士绅相容,大帅且拭目以待,不用多久,两湖大地将会民怨沸腾,更何况两湖多山,水网密集,民族成份复杂,短毛初来乍到,或会不服水土,弄至焦头烂额。”
“彭大人说的是!”一名部将点点头道:“早些年,王枫曾在苏北大杀士绅,灭族无数,而两湖的情况与苏北颇为相似,土地都掌握在大地主手里,况且近几年来为防备长毛流窜,各地士绅又大肆修建圩寨水寨,短毛的进驻,必会惹来当地士绅的警惕,说不定还会联手拒敌,虽不指望能大破短毛,可是最起码能拖他一段时间,听说朝庭正在与洋人谋划对短毛的围剿,若是成了,以两湖士绅为内应,我等或许能有重返家乡的那一天。”
“嗯~~”曾国藩顿时眼神一亮,掏出两块令牌,喝道:“传令,着江忠嗣领长沙诸营退往汉中暂避,择机去河南与本帅汇合,着李续宾于武昌预备船只,与本帅一起溯汉江进河南。”
“是!”两名亲兵各自接过令牌,正要离去。
“慢着!”曾国藩赶忙唤道:“若是有士绅愿意随同撤离,也一并带上,但不得强迫,走留自愿。”
“是!”两名亲兵跳上快船,向回行驶。
曾国藩的眼里现出了一丝阴霾,缓缓道:“把水雷全部投下,至不济也能为我们争取些时间。”
“是!”道道令旗打出,还剩下的数十艘布雷船涌了出去。
曾国藩这才把目光投向了胡以晃,意味深长道:“胡大人,望你能约束住部下,本官不希望赖汉英之事重演。”
“属下明白了,请大帅放心!”胡以晃心头一寒,连忙拱手应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