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命案的调查还没能有任何结果,却又发生了一桩杀人案,可想而知,整个警局的压力会有多大。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张克已经给出命令,警局大部分警力都要协助石中的调查,务必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同一时间,整个城市几乎都已惶恐不安起来,可谓到了人人自危的阶段。加上铺天盖地卖得疯狂的报纸宣传,大多市民都害怕下一名受害人会是自己,甚至于有些人都开始生出了暂时离开这里,去往别的城市避避风头的想法。
原先,何青还以为,虽然确实发生了两桩命案,但这两起案子之间并没有多么清晰的直接联系。他想,或许这一点会令得市民们能够稍稍安心。只可惜,这样的想法在他瞧见最新的那份报纸上的报道时,便已灰飞烟灭。
何青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报纸会有这样大的本事,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以基本符合事实的叙述将两起案子捆绑在了一起。
并且,那一篇报道,竟然还都详细了记录了他们前去问询王伟,甚至吴天河的事情。这些消息,又是谁透漏出去的呢?难不成报纸都长了眼睛,能够自己去看了?
当然,何青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如今发生这种事,唯一的可能性,只会是有人通风报信!但是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吴天河将这些消息卖给了报纸?”何青将他的怀疑说了出来。
站在宽大的白板前,正往上梳理着线索的石中,头也没回的答道“应该不是他,如今的境况,他已自身难保,不会有功夫来干扰警局的调查。”
干扰?何青听言,有了短暂的不解“难道说有人故意的想要拖延我们破案,所以暗中使手段来进行破坏?”
石中闻声,暂时停下了手中的记号趣÷阁,伸手指向了一旁他之前叠好的几份报纸“这三家报纸是将一切报道的最为详细的媒体,他们必然知道究竟是谁卖给他们线索,这会是我们的一个突破点。”
何青暗暗叹气,本还以为这个发现会令石中感到欣喜呢,不曾想石中早已知晓,立时,一股挫败感止不住的升腾起来。
重新返回记录的石中,莫名平静的问道“王伟家庭那边的调查是什么结果?”
听见问话,何青赶忙取过桌上他做的报告,捡重点汇报起来“现年三十八岁的王伟,在城西高档住宅小区有一套一百五十多个平方的住房,其妻子陶丽比他小六岁,两人育有一儿一女。我去的时候,那对儿女并不在家,家中只有作为家庭主妇的陶丽。”
何青说着翻了页“不过通过我的观察,陶丽表现的像是根本不在乎王伟是否遇害这种事情,说的难听一点,她恐怕巴不得王伟早点死。”
“哦?”听到这里,石中不禁疑惑了一声“你是说他们两人不和?”
何青摇头“不只是不和那么简单,倒像是陶丽恨王伟。不过也难怪,王伟常去那种地方消遣,陶丽知道后,肯定是会恨他。”
石中不在这个观点上发表评论“有迹象表明会是陶丽杀了王伟吗?”
“没有,虽然陶丽听到王伟的死讯后,有那么一刹那的高兴,但之后,大概因为毕竟是多年夫妻的关系,她多少还是有些伤心。”
石中停下记录的行为,“小何,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可以将自己的主观想法加入到侦查过程中。”
“是,我明白,下回不会了!”何青满脸歉意的补充道“陶丽倒是提供了不在场证明,昨天晚上她在隔壁邻居家打通宵麻将,关于这个,我也求证了她口中另外三名妇女,她们都可以证明陶丽没有作案的机会。”
“所以,不是陶丽做的。”石中念叨着“刚刚你说王伟住在城西高档小区,房子有一百五十多个平方?”
“是的,而且内部装修的也非常考究。”何青补充着。
“听起来很富裕,城西那片我也有所了解,王伟的工作能够使他负担得起那样的生活吗?”
“这点就比较奇怪了,根据我的调查,王伟明面上的收入一个月也就一万多块钱。按理来说,他是绝对没办法拥有那样的住宅。”何青看着手中的资料,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父母有钱?”
“这倒不是,王伟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离婚了,王伟是跟着父亲长大的,她的母亲在离婚后便搬去了别的地方,与他们几乎没有联系。而他的父亲也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最多勉强保住自己的生活。”
“看来王伟见不的光的钱有很多。”
“嗯,而且得是非常多才可以。”何青总结道。
“那个陶丽知不知道王伟在工地之外是否有什么敌人?”
“关于这一点,陶丽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用她的原话来说,她跟王伟早在几年前,彼此就不怎么有交流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亲密的陌生人,谁也不会去干涉对方的生活,同时,谁也不在乎对方。”何青说着,语气里略有些感慨。
听到这里,石中沉默了下来,他想起自己与张琴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
半晌“圣城工地目前已经被勒令停工,明天你再去那里,多带几个人,查清楚王伟的钱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些钱是否导致了他的死亡。”
“您是说,针对吴天河进行调查?”何青还是不愿意放弃吴天河的嫌弃,从他的角度来看,那种富人身上必然有着某种罪孽,说的直白一点的话,何青骨子里还是有点仇富心理。
石中闻言,瞥了一眼何青,仇富心理很多普通人都有,他也不例外。不过此刻石中觉得何青的那种心理是否有些严重。不过暂时他还不准备说些什么,“吴天河固然有嫌疑,但也不要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也许真正的凶手正指望着我们这样做。”
“好的。”听见石中这样说,何青才猛地醒悟。
石中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趣÷阁,将宽大的白板稍微移动了一下,好让何青也能清晰瞧见“如今,我们有很多疑问等待解释。”
“首先:第一名受害人,或许名叫‘周武,’又或许不是。他的身份至今成谜,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名妻子的话,我们还没能有任何进展。而且,既然受害人的工作是假的,那就有可能,那名妻子以及那名小女孩,都不是她们所说的身份。”
何青听到合理,那天那名小女孩抓住他手臂的模样立时显现在脑中,于是话语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石探长,不会吧,或许只是受害人骗了那对母女呢。她们……”
石中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何青那没说出口的是什么话,只不过事实摆在这里,他必须做好各方面的怀疑。“这一点有待查证,我也不希望事实会演变成那样。”
说完,石中见何青没有接着开口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第二点,第一起命案是否真的与十一年前的那宗连环杀人案有联系,我们必须要正视这一点怀疑。当年的警局没有现如今的高科技,只能凭借警探的本能去进行破案,没办法深入研究。现在不一样了,赵静提供了一名教授的联系方式,希望那名教授可以解释受害人的伤势代表的是什么意义。”
本还只是呆呆聆听的何青,猛地想起来应该要将这些信息全部记录下来,这才慌慌张张的取过纸趣÷阁。
“第三点,工地上那名周武的消失,以及王伟的死亡代表着什么?是我们已经快要接触到真正凶手的身份,还是说王伟只是一个障眼法,好让我们为了他,进入错误的侦查方向。”
听到这里,何青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的他,赶忙开口,不敢相信的问道“石探长,你的意思是有可能凶手杀了王伟,只是为了让我们以为王伟与第一起凶杀案有关?应该不会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石中无奈的摇头“不要怀疑人性的恶劣程度。而且根据第一起命案的情形来看,不论凶手是谁,他都是一名绝对的高智商罪犯,这种人,不会轻易就范。对他而言,从我们发现第一具尸体开始,一切都只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而已。”石中说着停顿下来,复又补充道“当然,我希望我的怀疑是错的,王伟的死亡只是一件意外的插曲。这一点需要我们尽快证明。”
“第四点:赵静的突然消失,是被绑架,还是已经遇害。她这样的局外人,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同王伟一样,赵静身上所发生的事情,究竟是巧合,还是一切都有联系。为什么她的汽车也会随之一起消失不见。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赵静,或许能够解开一部分谜团。”
石中说完,手指指向的位置下滑,准备进入下一条。何青瞧见石中这样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赵静的那一段,虽然心里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是他应该说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石探长,希望您不要介意我的冒犯。”
“什么?”
何青组织了一下措辞,“我不太明白,赵验尸官是您多年的朋友了,如今她出了事,而您……该怎么说呢,却好像有点不太在意呢。”
石中闻言,眉头皱紧,何青知道这是他动怒的表现,立时心下慌乱不已。
好在片刻后,石中的眉头舒缓了下来,语气平静的说道“不是不在意,而且知道无谓的在意起不了任何作用,不论赵静发生了什么事,我能够做的就只有通过这些疑惑尽快找到她。”
当然,石中并没有说话他真正想要说的话:因为我觉得赵静没有出事。
因为石中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口,那间房子里所发生的一切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而赵静这个人,很快就会被摆上台面,贴上嫌疑人的标签。他不希望也不愿意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毕竟当年,他已经做过一次令得他终生都无法接受的事情。如今,他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何青假装理解的点了点头,心里也是知道,既然石中这样说了,不论真假,都不可以再追问。
见到何青不再追问,石中便将话题重新引回了白板上“最后一点,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但不管怎么样,都需要够清楚。那就是,及时透露消息给媒体的究竟是什么人?是工地上的人,还是局里的人?”
夜已深,回家的路上,何青回想着石中最后说出的那句话,‘局里的人。’他实在不愿意也不敢往这个方向去想。因为如果真的属实的话,就很可能使得十一年前的事件再次上演。那么到时候,他所尊敬的这个警局,又代表着什么呢?
灯光黯淡,撇开了自己,孤身一人的石中,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何青心里有些失落,他紧了紧大衣,好似这样就能够使得冰凉的心稍稍暖和一些。
另一个方向,明明有家却又像是无家可归的石中,步履沉重的前往那个他并不想到达的小区。
“这个时候,那对母女应该在家休息,或许她正在辅导孩子休息。或许那昏暗的灯光下,两人正依偎在一起,怀念她的丈夫,小女孩的父亲。”石中想象着,他希望是这样,也想要看到这样的场景。
只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
脚步停在了前些日来到的那栋老旧楼房前的石中,仰头朝向那间屋子看去。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丑陋的现实展现在眼前,石中忽然觉得自己都快有些站不稳了。不过转念他又想“或许是早早睡觉了,毕竟刚失去了家人,这种打击很难使人那么快振作起来。”
‘对,就是这样!’自我安慰着的石中,只觉得浑身立即有了干劲,他赶忙不管不顾的奔跑向楼梯间,很快来到了那间屋子门前。
敲门声急切的响起,一声一声不仅是打在破烂的铁门上,更是打在了石中的心里。时间一点点过去,没有人应声的迹象愈发明显。
石中不甘心,手上的力道猛地增加起来。
终于,铁门被开启,只不过,并不是石中面前的那道。
旁边房间里站出来一名气势汹汹的妇女,头上还顶着泡沫的她,张嘴就要骂出来,可在瞧见石中的打扮后,她还是聪明的选择了住嘴,转而以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开口道“我记得你好像是警探。怎么,又来找那家人吗?”
石中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你来晚了,你跟你同事前来拜访的当天晚上,那家人就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