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
杨守业忙问,急切的脸色表示着他的内心,也并不是不担忧的。可他天生爱女心切,远在边关就听到女儿被那妖妃欺负得死去活来,他哪里还能忍得下?
这不快步加鞭的回来,明明若大的火气,眼下经寒秋一说,他也有了几分怯意。
毕竟,这大历朝的天,还是皇上的天。
他就算再怎么功高震主,皇上想要动他,眼下就可以得手---他长途回京,身边只带了几分亲信,其它将士,无一人回京。
“老将军只知采嫔小主在宫中受辱,又可否知她为何受辱?”
寒秋说,见杨守业脸色不好,便叹了一声,接着道,“琉璃宫之前,采嫔小主当众排气……惹得皇上大怒。后来听说,宫中琉璃宴,小主也是去了的,可当面又指着皇上新封的锦皇贵妃娘娘骂着,皇上一怒之下,所以这才责罚了小主。”
言下之意,一切的因果,都是你的女儿不识时务啊。
当着皇上的面骂人家最心爱的女人,你这不是找死吗?
可这话听到杨守业耳朵里,完全就是一朵炸雷猛然炸开,“什,什么?你说什么?采嫔小主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对皇贵妃娘娘不敬?”
这,这事他怎么不知道?若是知道这事,他还老远回来干什么?还嫌老脸不够丢人吗?
杨老将军嘴角抽搐着,想着这事是谁隐瞒不报的说,现在害得他无诏返京,这罪名可就大了去了。这……这下该怎么办?
“寒大人,你刚刚说要帮老夫想办法,说的是真的吗?”
他不死心的又接着问,按说寒秋的官级没他高,不应该叫寒大人的,可他初时就叫了,就这么一直叫了下来,尤其现在还有求于人家,豁出这张老脸,只要能挽回女儿在皇上那里闯下的祸,他什么都认了。
寒秋便吐一口气,想了想问,“老将军是信了寒某?”
“信,老夫当然信,若是不信寒大人,老夫还能怎么办?”
杨老将军这一刻,几乎是垂头丧气的说,他现在完全明白,自己是被人给害了。然后已经是回了京,无论说什么,都晚了……
寒秋又向着窗外看了一眼,想了想,终于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
老将军问,什么办法,寒秋只说了四个字。
……
这一夜,很快过去,翌日很快来到,是大年初四了,一夜不曾多做休息,锦言累得半点都不想动,景元帝神采奕奕,浑身都像有着使不完的劲。
丸公公焦头烂额的在外站了一夜,好容易听到皇上宣,立时快步进去,先将皇上伺候好,这才不安的道,“皇上……京城驻城守备昨夜来报说,杨老将军连夜从边关返回述职,如今正在等侯皇上传召。”
他忐忑,且小心。他是眼看着皇上心情不错,这才敢斗胆前来禀报的。但这禀报的后果,他其实也心中没底。
“杨将军回京了?”
皇上显然怔了一怔,继尔果然如所预料的那般沉了脸,淡淡冷道,“既然回来了,为什么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丸公公,朕放你的身边,就是这样蒙蔽朕的吗?”
他这话说起来,没什么波动,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话话,却惊得丸公公腿脚一软,顿时跌在了地上,一时间浑身哆嗦,恨不得就此死过去。
“皇上,皇上恕罪。奴才昨夜得知……可皇上已经休息……”
丸公公苦逼的哀求着,你们帝妃二人那般琴瑟和鸣,谁敢去打扰?而且还有可能只是因为一个杨采嫔?但这委屈,丸公公是万万不敢说的,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连连磕头在地上,恨不得就此地上磕条缝,让他赶紧落进去算了。
内殿锦言慢慢的翻了个身,模模糊糊听到外间在说着什么,可也没听得太明白,便又翻身睡过去了。
这一夜,她好累。
皇上是不能生育了,但她的身体也是极度虚弱,皇上正值壮年之际,如此索求无度一夜,锦言想着自己大概能够睡个三天三夜不下地了。
如此想着,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素白担忧的看着,一边为娘娘掖好身下的锦被,一边担心抬眼看着外殿。
皇上与丸公公,已经低声谈了好久了,从最初的冷怒,到现在的平和,大概有一柱香的功夫了,可还不见谈完,也不知是因为何事。
素白隐隐听到什么“将军”类的字眼,她也只是猜想着杨将军的事情,倒也没想太多。也许是皇帝刻意不让她听清,也许只是无意的,但眼下,素白也只有无奈了。
她告诉自己说,不管是将军,还是谁,以后,都不许有任何来负娘娘。若不然,她也是绝对不放过。
抿了抿唇,她见娘娘又精神不好的翻个身,赶忙上前去轻轻唤着,“娘娘……已经清晨了,娘娘肚子饿吗?”
夜里那般翻云覆去,她也是听得真真的,一方面怨怪皇上只图自己痛快,一方面又心疼娘娘,争宠也真是……累人。
锦言又听到了一些什么,终是撑着疲累的双眼,慢慢的睁了开来,有些迷糊的看着眼前的贴身宫女,过了片刻,才记起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瞬间耳根有些红,垂着眸坐起身,看自己外露的身上,有些玫红的印记,不由更是脸红得可以。
不过她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在素白面前也没什么可遮拦,顿了顿,便吩咐道,“素白,送些热水进来,我要沐浴。”
一夜不曾好眠,等着热水送进来的,皇帝已经起身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素白抿着唇站在门口,一是觉得失望,二是觉得不值,可娘娘却不这么想。她轻笑一声,笑意里带着淡淡的安宁,“有些事,强求不来的……皇上日理万机,能爱么一日,我已经觉得够了。”
总好过比起之前的冷战,要让人放心得多了。
如此,她才能更好的帮自己的孩子,在这几乎是人吃人的后宫里,站稳脚骨。
“可是娘娘……皇上这样做,是一点都不知道怜惜娘娘,瞧娘娘这身体,怕是又有几日不得外出了。”
素白一脸心疼的说,亲自扶了浑身软软的娘娘去往屏风后沐浴,水温很好,地龙也很暖,锦言没觉得冷,只觉初入水的时候,有些身体不适,但很快也便适应。
温度适中的沐浴,总是能会让人放松身体,锦言沉了进去,双臂搭在圆圆的浴桶边上,素白一边伺候着娘娘沐浴,一边心疼的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准确的说,这些都是伤……甚至有些后宫女子还以此为荣,生怕不被人知道似的,恨不得宣扬得全天下都知。
可娘娘不是一般女子,若是……娘娘也不会让核仁在皇上的吃食里下了绝子散,而此事一旦被揭穿,她们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可娘娘就是做了。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过两天就没了。”
像是在知道她在什么,锦言长吐一口气,懒洋洋的说,“素白,等过了这几日,等公主他们抓周的时候,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若是你心里有人,就与我早些说,早早将你配了你,本宫也便安心了。”
曾经一度因为她的不舍得,青枝死在了宫中,秀秀被人伤在了外面,现在是核仁也没有了,她身边唯独只剩了一个素白,她不想她也步她们后尘……隐隐约约,她总觉得自己身边,潜伏着无数敌人,但凡一个不小心,便会酿成大错。
“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难道您不再喜欢素白伺候了吗?”
素白愕然,猛的跪身哀求着,“娘娘,奴婢哪里也不去,只要伺候着娘娘便好。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哭着,然后眼泪落了下来。
有时候,爱情很让人迷惑,也很让人感叹。
素白喜欢着公子,而公子心中却只有娘娘……于是,素白就想着,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护着公子的心上人安全。
是的,她所做的一切,原本就是为了公子,现在,还是为了公子,她是因为忠于公子而才忠于娘娘的……这话说起来,并无什么不妥,但听着,可就不太一样了。
锦言点点头,叹一声道,“这些我都知道的,可我依然是很喜欢你。因为你的质朴,善良……我也实不忍心再将你囚在这里不放你离开。素白,若是你当真喜欢的话,等一下本宫沐浴过后,你去请了他过来,本宫再劝劝他,若有可能,还是早些离开吧。”
这一辈子,她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了,可她不能再害得他出事。
“娘娘……您在说什么?这样不行,这样不行的!您不知道公子的心思,他,他……”
素白又哭又急着,有些话她说不出话,可娘娘该懂啊。自从那一夜,那一夜风雪交加的同床共枕过后,公子哪里还会离得开?
素白哀哀的看着娘娘,自打那一夜过后,公子也更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可素白心里有公子,她真的是一个认死理的忠心丫头,哪怕公子这一辈子都不会要了她,素白也依然愿意守着自己的誓言,护好公子的心上人一辈子。
“你是不是傻呢?这一辈子跟着我,早晚有一天,会一不小心丢了自己的命,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愿意留下吗?”
锦言叹了声气,将自己从浴桶里起身,眼下,她真觉得自己脏,而那一夜过后……她似乎是刻意的将纳兰城给忘到了一边,她不敢让自己想他,那样的话,她会更加的不耻自己。
纳兰城那样一个玉洁清高的公子,她竟然是那般羞愧的将自己沾了别的男人气息的身体给了他……眼下如此,她为了更好的能护着自己的孩子,又不惜将沾了他爱怜的身子,又给了那个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人。
若说天下最羞耻之人是谁,锦言想,大概是她自己。
“不,公子愿意。他曾与奴婢说过,他喜欢娘娘,是刻在灵魂里的喜欢。哪怕娘娘再为皇上生过孩子,他依然不悔。”
素白坚定的说,锦言突然鼻子一酸,窗子外“咯”的一声轻响,素白顿时一惊,刚要叫人,一枚细小的石子飞过来,打了她的穴住,将她定住。
然后,一双踢着青色衣角的男人的脚,便跳窗跃进,站在了屏风背后的浴桶前。
锦言慢慢的转身看去,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