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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画中藏信(1 / 1)

除了皇后带着各宫夫人捐赠的一些金银首饰外,只有顾辞和几位一品大员出了手。

此刻即便是算上丽轩王府自己拿出来的银子,总共也不过六万两。

这点钱千里迢迢送去奉元,还不够丢人的呢!

为此,顾谈这几日是绞尽了脑汁,敬媛看着也是心疼不已:“王爷,您别担心,我们再想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二品以下的官员每年俸禄只有不到三千两,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一年下来也剩不了什么了,这时候若是大把大把的捐银子,岂不会被扣上贪官的帽子。那些商人更是比猴都精,没有利益之事,谁愿意慷慨?”

康宁城的风气就是如此,顾谈也只能频频摇头叹息,无可奈何。

“要不明日进宫问问母后,看她有什么法子,或许以前也有相似的情况呢!”

目前毫无进展,顾谈也只能听了敬媛的建议,进宫向皇后请教。

丽轩王府这头儿为几万两银子伤透脑筋,皇宫的西崇门却抬进了几十箱的黄金珠宝,真丝细绸。

负责押送的五百将士将东西送到卫尉司,由卫尉,宗正,太府三卿一同清点录册后,再由卫尉司派人抬进后宫。

东西是南潼来的,送往芳华殿去。

整整四十箱珠宝,是禾荃千里迢迢为女儿送来的嫁妆。

距离禾时离开南潼已过去了半年,她日思夜想,终于有了故乡的消息。

不过南潼的将士已经离开,此刻面前,掌事嬷嬷正催着她点收。

“郡主,我们来点,您歇着吧。”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几十箱珠宝放在眼前,竹吟竹磬惊叹的嘴都合不上了,眼巴巴的上前点收。

不料,竹吟手刚伸过去,便被掌事嬷嬷抓住了胳膊。

禾时没有同意,谁也不敢让无关之人碰这东西一下。

“退下。”禾时冷冷道。

竹吟面子上挂不住,心里自然生了怨气,只见她用力甩开嬷嬷的手,愤愤地退回了屋内。

禾时并非针对她,只是她这般不懂规矩,眼皮浅,确实不应任她妄为。

“辛苦嬷嬷和各位了,这是禾时的一点心意。”

在掌事嬷嬷的帮助下,禾时点验结束后,随手从身边的箱中拿出一锭金子。

照理说这正常的打赏,下人们不必推辞。

但掌事嬷嬷福身礼谢后,温和却坚定道:“这些都是郡主的嫁妆,也是王爷千里之外辛苦送来的心意,咱们可不能收。”

禾时这是第一次正经打赏下人,被拒绝确是意料之外,攥着手中金子,禾时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尴尬的笑笑。

然她发现,虽事已毕,掌事嬷嬷却丝毫没有告退的意思,仍然规规矩矩的立在原处,像是还有什么事等自己吩咐一样。

禾时不解,手心有些紧张的摩梭着金锭子。

突然,她了然一笑,把金锭子放回箱中,又从腰间取出银袋。

“嬷嬷莫要推辞,禾时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日后定还有劳烦的地方,这里一些碎银子,请嬷嬷与卫尉大哥们喝口茶。”

嬷嬷脸上浮起淡淡笑意,与方才完全不同,但举止上还是极规矩的,接过银袋递给身旁的卫尉,再福身谢道:“奴婢代大家谢过郡主。”

在禾时看来,如掌事嬷嬷这样的女官,在宫里也算是老精怪般的人物了,说话滴水不漏,行事严谨规矩,与谁都不疏远也不亲近,即便后宫腥风血雨,也伤不到她分毫。

但这样小心翼翼的生活实在失去了为人的意义。送走嬷嬷后,禾时命人把多数箱子都抬了进去,只留下一箱首饰。

“把大家都叫出来。”

这箱首饰里放着一卷画,画在其中不免有些突兀。

禾时提了心,不论这画是否有异,既然让人看见了,便要在人前打开。

“喜欢什么自己挑吧!”

宫人们听见这话,一个个眼睛都放了光,竹吟也没情绪了:“郡主,您说真的?”

禾时浅笑着点了点头,毕竟是自己宫里的人,偶尔赏点东西也是应当的。

得她肯定,宫人们兴奋的围了上去,认真挑起来。

竹磬动作有些犹豫,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郡主,这是您的嫁妆,您要原封不动带着出嫁的呀!”

禾时这般做派,虽然豪爽大方,但在竹磬看来着实有些不懂事,故忍不住出言相劝。

“无妨。”

禾时毫不在乎这些俗礼,她想父王既能在南潼受灾之时还能给她送来这么多嫁妆,不光是为了让她有东西能带着出嫁,更多的是怕她孤身在外受了委屈。

而禾时如此大手笔的赏赐宫人,也并非充大头,不过是借机瞧瞧这些人的气骨罢了。

不过,竹磬的反应倒让她意外又惊喜,同时也让她更加防范。

“郡主,这里还有一卷画。”

竹吟正挑着,眼光扫到画卷,心底立刻警惕起来。

“打开看看。”禾时吩咐道。

竹吟在竹磬的帮助下慢慢展开画卷,印入眼帘的是一座种满梨花的院子,院中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看上去很调皮,扯破了男子手中的绢帛。

“郡主,这画的是?”竹磬试问道。

“这是我的家,在我小时候,有一次父王拿来一块料子,说要给我做新衣裳,可我不喜欢那花色,就故意把它扯破了。”

禾时淡淡的回忆着,看到这幅画时,她立刻便明白了父王的意思。

那年禾时刚十岁,一日傍晚,禾荃手里捧着一块绢帛,坐在奉环园的院子里发呆。

禾时刚巧从外边野回来,便问她父王是不是要给她做新衣裳。

禾荃说这是包在从南蛮战场被送回的重伤将士腿上的布,不能做衣裳。

禾时不信,道是战场清苦,哪里来得这样好的料子。

禾荃笑着夸道:“我家时儿真是聪明,父王正怀疑这绢帛有蹊跷呢!”

禾时被夸的脑袋一热,从禾荃手里扯过绢帛:“撕开看看就知道啦!”

谁知,这一扯,真被她给发现了藏在绢帛里的书信。

这是只属于禾时与她父王两人之间的回忆,世上没有第三人知道。

父王既然送来一副这样的画,其中之意,对禾时而言,自然也十分明了了。

“把画挂在我房里吧。”

禾时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竹吟应了声“是”,又将那画翻来覆去看了看,倒没看出什么端倪,便送了进去。

夜深以后,确定下人们都睡了。禾时从妆盒里拿出一根极细的簪子,顺着画背与绫绢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划开,待划开足够大的口子时,再将画从绫绢上轻轻揭下。

如她所料,画的背面正是她父王的亲笔信。

当“爱女时儿,见信如晤”几字在昏暗的火光映衬下出现在眼前时,泪水早不知不觉的夺眶而出······

禾荃决定写这封信也是经过了再三衡量的。

自禾时离开南潼以来,禾荃前前后后经历了不少变故,持续了两个多月的鼠疫让他大伤元气,而多年来的老搭档毛廷芳又猝不及防的被朝廷调离。

他可以说是大半年间,心神就没放松过一刻。

好在鼠疫艰难的熬过去了,各受灾县的百姓和田地经过数月,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如今,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远在康宁的女儿。

九月初,禾荃收到一封韦禹从西川送来的信。

信中韦禹将这数月发生的事,以及禾时的想法都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禾荃,并希望禾荃能就赐婚一事尽量再做周旋。

可是,禾荃何尝不想让女儿回到自己身边呢?

但天梁朝廷对南潼仅存的信任就只能靠着这场联姻来维系,一旦自己上奏悔婚,朝廷想针对南潼便师出有名了。

今年以来,南蛮对南潼多有动作,派入南蛮潜伏的细作回报,说是南蛮正值夺嫡内乱,多方势力都想趁此机会打击南潼,以显神威。

虽南潼有六十万大军驻守并不害怕这些宵小的滋扰,但若天梁朝廷得此消息趁火打劫,那么内忧外患,安稳了二十年的南潼就再也不会有安生日子了。

禾荃攥着韦禹的信,一夜未眠。

恍惚到凌晨时分,方又猛然忆起多日前偶然得到的青铜光顶符。

“生遇灾,离逢乱,祸水根,世不安。”

他心底隐隐泛起一丝惊虑,又赶紧抑制了自己的想法。

思来想去,提笔作了一幅画,待画干透后,取来木炭磨尖,轻笔往画背上去。

他不愿牺牲女儿一生的幸福,也不知南蛮的事态会如何发展,天梁朝廷何时会对南潼亮剑。

他只能将这个抉择交给禾时自己,无论禾时怎么做,他都不会允许这世上任何一人伤害自己的女儿。

禾时捧着信,数月来的委屈和无助尽化作泪水,沾透了衣裳,哭过之后,又万分庆幸,至少父王与南潼安好,自己悬着的心便可稍稍放下了。

……

第二日一早,禾时听说丽轩王爷正在主持为奉元募捐一事,便命人从库中抬出一箱金子。

奉元府的事,禾时了解的并不清楚,只知那一夜死了许多人,不仅有天梁的将士,还有奉元府的官员衙役。

诸多人命因保护自己而逝,禾时对此始终是内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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