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内务府派来教引嬷嬷,先是检查了云儿的身体,看看是否患有疾病,是否处子之身……。通过之后王府送来正式聘礼,也叫“放大定”或者“纳彩”。云儿的聘礼是相当风光的,衣服、绸缎、首饰等摆满了一个院子,还有两万两银票的聘礼。然后就由宫里来的教引嬷嬷开始教导作为亲王侧福晋应该熟悉的皇家规矩、礼节与禁忌,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教习课程,就连鱼儿水儿、姜嬷嬷和林嬷嬷也都受到了严格的训练。陈夫人给教引嬷嬷送了不少好处,所以一个月下来,云儿也没有受到苛刻的待遇和严厉的斥责。
裁衣宫女量好云儿的侧福晋礼服尺寸就回去制作了,剩下的就是云儿待嫁的日子和父母、亲戚继续为她张罗嫁妆了。
云儿的父母、舅舅、堂兄、表哥表姐表妹等人就在这期间紧锣密鼓地给云儿置办嫁妆。因为在婚礼的前一天女方家要陪送嫁妆,把嫁妆送到夫家,俗称“过箱”。陈大彬夫妇把典当古董的银子和王爷的聘礼银子总共五万两用了大半置办嫁妆,其余的一点不留都给女儿带上了:用来应付府上的人情来往和随时的花销。虽然说侧福晋每月都有足够的月例银子,但是如果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发不下来,总是手里宽裕一些为好。
云儿当然不肯把银子都带走,老爹老娘养了自己一回,辛苦了半辈子,怎么能只顾自己?就在临出嫁的前一天,把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放在老爹书房的抽屉里。
云儿的嫁妆相当丰盛,光是四季衣服、鞋袜就装了二十几抬,有织锦缎、古香缎、花软缎的、京绣的、苏绣的、蜀绣的、各种各样的样式、花纹的都有。来不及自己家里做,就在京里几家出名的绣工坊分别定做。除了衣服还有各种布料、内衣、首饰、家具、被褥、帐子、帘幕、各种摆设、古董、首饰、珠宝等等,都是上好材料的。就说家具吧,都是很精致的,桌椅、书柜、衣柜、衣架、博古架、盆架、大衣柜和拔步床都是黄花梨木的。书架、博古架、多宝格的古董架都是檀香木的。云儿的嫁妆比大户人家的正室夫人还风光,陈夫人稍感欣慰。做梦都没有想到女儿会嫁给王爷,这些嫁妆不但体面,还很实用。穿的、戴的两辈子都够用了。
在云儿的嫁妆里,首饰是很像样的,都是顺治时代比较上乘的:碧玉龙凤钗、水晶钻石簪、白玉响铃簪、金累丝凤簪、景福长绵簪、金丝镶翡翠手镯、白玉雕绞丝纹手镯、玛瑙银镶玉镯、东海珊瑚珠、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百子如意纹手镯、嵌红宝石花耳坠、玛瑙绿石坠、东珠耳坠、水晶步摇簪、七宝攒珠簪、珍珠压鬓簪、点翠宝石簪、镶金珠宝钿花、满人妇女专用的凤钿、满钿、珍珠项链、金锁项圈、双龙戏珠项圈、宝石戒指、凤头簪子、各种玉挂件、精致的香囊、荷包、绣品、帐子、帘幕等等、等等。光是头面首饰就装了两抬。
布料的品种更是晃花了人的眼睛:各种花色花样的绫、罗、锦、缎、绸、绢、纱、紬、吴绫、纹绫、皓纱、剪绒等等,每一种又有很多花样。也不知道给云儿办嫁妆的几个表姐妹都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过后一问才知道她们是在通州托了认识的人从苏州、杭州买回来的。还有不少棉布、土布、蓝印花布等京城布庄卖的布。
被褥、枕头等都是龙凤呈祥、鸳鸯戏水、孔雀开屏、富贵牡丹等纹样的上好锦缎。在云儿的嫁妆里,还有一定数量的字画、文房四宝,精致的摆设,都是能拿出手的东西。就连各种趣÷阁、墨就装了两大箱、书籍四大箱,还有精致的趣÷阁筒、镇纸、毛毡、装裱工具等等。胭脂水粉之类的化妆品。
最惹眼的还是那些古董:玉器、瓷器、陶器、青铜器、木器、……装了十来个箱子。还有那些上讲究的摆设,林林总总的正好是六十四抬。往将军府上抬的时候,好长的一个队伍,吹吹打打,煞是喜庆。
其中有一件属于细金工艺的屏风特别惹眼。细金工艺也叫花丝工艺。是把金、银、铜等金属抽成细丝,堆垒、编织而成的技法。用料珍奇工艺繁复,包括堆、垒、编、织、掐、填、攒、焊八种工艺,要经过造型、成型、烧焊、咬酸等程序从能成为半成品,再进行烧蓝或者是镀金、镀银的处理,特别麻烦。这个屏风是云儿嫁妆里最贵重的一件。
可能是云儿扮男孩子习惯了,对首饰、衣物等根本没有多少喜爱。对她来说就是个过场。她知道,婚姻的幸福并不取决于嫁妆的多少,可是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是随其自然。
当云儿的嫁妆抬到将军府的时候,前来观看的皇室宗亲无不咂舌,内行的人竖起大拇指,外行的人摇头叹息。瑞王爷的小女人真是独树一帜啊。
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儿子简郡王济度是个非常直爽的人,看了云儿的嫁妆就说了:“听说福佑二哥的这位新福晋的父亲是位翰林学究,官居六品,看样子身价不低呀。”言外之意很明显,清水衙门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财力给女儿办到如此丰盛的嫁妆。
福晋听见了,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济度弟弟好眼力,非是陈大人的财力雄厚,是他拿出来家里的几件祖传的古董换了银子给女儿做嫁妆的,他是鉴赏古董的行家,平时也爱收藏这些个文雅的东西。家里颇有几件祖传的值钱古董,陈大人是遵化知县,他的清廉之名想您是知道的。再说了,陈大人夫妇只有此一女,嫁妆像样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言外之意就是嫁妆不是贪墨来的。
陈大彬典当古董还是真做对了,这些精明到骨髓的亲王、郡王、国公爷惯会挑人毛病。特别是他们的女人,眼光之犀利、语言之刻毒那是寻常百姓想都想不到的。如果云儿的嫁妆不风光他们就会笑话寒酸,风光了就会往她父亲贪鄙上想,还有一大堆的风凉话等着。好在是简郡王并无恶意,只是和王爷调侃。他经常和一本正经的王爷说笑话,年轻时候的瑞王爷都没有纳侧室,三十七岁了忽然破天荒地纳了侧室,就更得找茬儿开玩笑了。他不敢把话题引到瑞王爷好色这方面上来,但是拿古董当话题调侃一下也不算过分。
果然,王爷只是一笑,未做任何辩解就过去了。
那些皇室宗亲的女眷,习惯了府斗和宅斗,一张嘴就要挑别人的毛病,云儿的趣÷阁墨也成了她们攻击的目标:“哎哟,瑞王爷的这位侧福晋还是才女呢,瞧瞧人家这些趣÷阁啊、墨的,真是嫁妆里的奇观,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嘻嘻……”
福晋很生气:你们是来看嫁妆的还是来挑刺儿的?却不能在大面上表示出来,仍然是温和地说:“这是我们府上侧福晋的一个喜好,哪里说得上才德这么高深的事呢。咱们这些女人平日里也就是梳妆打扮,管管家务什么的,闲的筋疼的日子也是有的,有时间写写字,画几趣÷阁也是个消遣,总比鸡声鹅斗的省心。”
一听这话,就知道锦绣福晋在反击她们,大家赶紧噤声。
当天下午,陈大彬被王爷、福晋请到府上。王爷一直以兄弟之礼和陈大彬交往,现在成了翁婿,要改口的。再就是说明不管是大定、小定银子都是皇室的规定,侧福晋是有册封金册的,是王爷正式的妻子,必须要有订婚的程序、下聘礼的过程,这样才是名正言顺。不管是多少银两,女家只管接受就是。王爷生怕陈大彬把剩余的银子给送回来,他们两口给女儿办嫁妆,简直就是经历一场浩劫,倾囊而出,以后怎么办?
听王爷这么一说,陈大彬也就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谁能违反皇室的规定呢?
陈大彬还客气地委托王爷,云儿年纪小又是独女,在家娇生惯养,如果有什么事做的有失分寸请王爷福晋多加教导。福晋温和地笑道:“云妹妹是陈大人教导出来的书香闺秀,很是知礼。大人就请放心,我和王爷只能是爱惜云妹妹,不会与她为难的。我们就盼着云妹妹明年就给府上添人进口,开枝散叶呢。”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陈大彬最怕的就是说女儿生孩子,他从来没把生孩子的事儿和自己女儿联系起来过,当时脸就白了。
陈大彬走了之后,王爷就笑着埋怨福晋:“你何苦要吓唬陈大人呢?”
福晋很不理解王爷的话:“您说是臣妾吓唬陈大人了?可是臣妾并没有说什么可怕的事情啊?”
“本王听说,陈大人十分珍惜女儿,云儿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你说盼着明年云儿给府上添人进口,不就是说云儿生孩子吗?有的时候啊,这个当父亲的疼女儿比当母亲的还厉害呢?”
福晋掩口而笑:“再心疼也得让女儿出嫁吧?哪个女孩不嫁人呢?嫁了人就得生孩子。有几个女人不生孩子呢?王爷,臣妾真是对不住您……”
“看看、看看,又来了。你不生孩子不是少受罪吗?本王何曾怪罪于你?”
“您越对臣妾好,越不怪罪臣妾,臣妾也就越觉得对不住您。以后啊,和云儿成亲了,也要像对臣妾这样爱惜她。不过呢,您也得辛苦一些,早些有儿子臣妾也早些放心不是?”
王爷把福晋揽到怀里:“绣儿,要不是师父安排了这件事,本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侧室的。有没有孩子不是很重要吧?要是因为孩子,我们之间生分了,本王可是罪过了。一想到云儿才十七岁,本王都三十七岁了,差了一代人的年龄,还要做那个夫妻之事。真的是很为难……”
“王爷!您是大男人,娶了女人就得做夫妻的事,不然也对不住人家,您看安亲王、显亲王他们,哪位千岁大人不是十个八个的女人?臣妾早就劝过您,您不听。好在是师父说了您才认可了。”
“本王一直不大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父是什么人您也知道,听师父的没错。咱们赶紧吩咐人把云儿带过来的嫁妆好好安置起来。要用的挑出来,摆到新房里,不用的要装好、封严,等云儿过门以后自己安置。还有啊,您的衣服一定要熨烫妥帖,您是王爷,一定要穿戴得体体面面的,千万不能出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看着福晋的安排和唠叨,王爷心里一阵滚烫:这个女人也太贤惠了吧?这么张罗着丈夫的纳妾事宜,她心里就不难过吗?
在教引嬷嬷即将结束课程时,向云儿传授了新婚之夜必须遵守的事宜,云儿又羞又怕。云儿十七岁了,当然知道嫁人是什么含义,可是教引嬷嬷说王爷是武将,新婚之夜可能要粗暴一些,千万不能反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让云儿一下子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甚至惶惶不可终日。她不敢去问母亲,无法启齿,当然更不能问父亲了。出嫁的前几天母亲看出了女儿的强烈不安,问她怎么了,云儿哭了,经母亲再三追问才把教引嬷嬷的话告诉了母亲。陈夫人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安慰女儿说没有那么严重,这是教引嬷嬷杜撰的,是她自己觉得王爷是武将,可能见到漂亮年轻的女孩会怎么样。其实,哪个男人不心疼自己的女人?大男人都很疼女人的,况且咱们是王爷的正经家眷,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他不会不怜惜。云儿当然相信母亲,这才略略放心,可是仍然不敢去想那个事,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