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儿、蕊儿每天下课都会来西厢房玩一会,和弟弟妹妹一块爬,几个孩子笑成一团。贝勒和格格把他们的口水一点不客气地蹭在世子的常服上,或者干脆就来点童子尿。煊儿一点都不生气,把衣服脱了交给蒋嬷嬷,换身衣服就没事了。
田亮还给老娘的炕上也换了地板革,光光滑滑的,又干净、又好看。先生默默地看着儿子做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到亮子扛来的地板革,忍不住问道:“你拿这个和王爷说了吗?”他是怕王爷对儿子太宽松,让年轻人滋长自以为是、独断专行的毛病,将来习惯就不好了,容易引起祸端。
“您放心,是王爷让亮子拿的。”
西厢房这个小天地成了贝勒格格的乐园,每天乐此不疲地在上面运动着,身体更加壮实。八个月就爬得蹭蹭的快。家里有这样两个可爱宝宝,陈夫人觉得日子很有奔头。
老来得子的陈先生心里无限地感激王爷,没有王爷对各种线索的穷追猛打,现在的田亮还是在干女婿的地位。在眼前晃了好几年了,竟然不知是儿子!
每到中午的时候,先生就到窗前去目等儿子了。看到三口人笑着进了大门,先生才快慰地收回期待的眼光。
“儿子,你愿意吃什么,跟娘说,娘做了给你们吃。鱼儿从小就和娘在一起了,她喜欢什么娘都知道,蕊儿娘也清楚,倒是儿媳和孙女先来了。”
“娘,您就别想那么多了。亮子也没受什么罪,受罪的时候还不记得。都过去了。”
“你说我这个娘是怎么当的?怎么就不知道提防那个女人?明明听到你出生落草时哭了几声,声音很洪亮,后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怎么就没想到被人给换了?还以为是出生后几天着凉发烧把耳朵烧坏了。我这个娘是不是很傻?”
“娘,您就不要自责了,善良的人永远想不到别人是怎么算计自己的,其实算计别人的人她就是在算计自己。瑞谦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他母亲亮子也见过,真是很好的一个老太太,杨氏伯母怎么就容不下他们?就是过路的也不应该那么对待吧?还嘱咐看门的家丁他们母子来了放狗咬。怎么想的呢?”
“别提了,你的这位伯母啊,把事情都做绝了,话也说绝了。我们三口本不是情愿进京的,是你伯父和她不对盘,很寂寞,把我们三口接来。我们也没有在她府上吃一顿饭、喝一口水,她就带人到我们的住处骂我们穷不起了、活不下去了。那些难听的话都不用打稿子。你妹妹小的时候长的不胖,细高的,她说是‘雁长脖子鹭鸶腿,不受穷也是短命鬼‘,这是伯母说的话吗?太刻薄了吧?”
先生阻止道:“过去的事就算了。”
“要不是你老拦着我,我是一定要和她理论理论的。他们是长房,老辈传下来的古董多,就该好好地留着,哪怕是给女儿也好,都给了娘家侄子。他要当回事也行,都送到八大胡同去了。亮子你说……”
“别听你娘的,她是女人,就注意这些小事。”
“这还是小事?大哥的那个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她白送给娘家侄儿了。你们陈家几千年的古董都送去典当了。要说女人咱们云儿还是女人呢,能帮王爷做大事。”
“娘啊,你千万别因为这些事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田亮只好耐心地劝慰老娘。
“喂,你们三口人在吵什么?老远就听见娘的愤愤不平之声了。”云儿来送奶了。
“我哪里愤愤不平了?想起那些事就窝心!自己的孩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生的,换人家的,怎么想了?你换了就好好待承嘛……”陈夫人眼泪止不住了。
“老娘您干吗?没的给自己添堵?咱们当时是吃亏了,可是现在看不是很好吗?您没操心没费力的就得了一个大儿子?那个《红楼梦》里说了,‘乘除加减,上有苍穹。’就是说,老天爷在看着呢,谁欠了人家的什么就得还。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您看您的大儿子,多好啊,在异域人家都叫他帅哥、酷哥呢。海龙还给他介绍含糖量极高的女孩当女朋友。以后再给您制造一个帅孙子,就没治了!”
“你们这兄妹俩在说什么呀?娘是一点都听不懂。什么叫帅哥和酷哥?”
“这就得云儿给你解答了。帅哥是年轻英俊小伙子的意思,酷哥就是不但长得帅,还整天板着脸,好像脸上刷了浆糊绷得紧紧的。含糖量高的意思是嘴巴很甜的意思。这些都是云儿的好朋友小丽姑娘告诉云儿的。她说跟清风二哥在一起的小伙子海龙不知道清风已经成亲,还给他介绍女朋友,好几个女孩同时叫他;田哥,那声音甜的没治了。”
“什么时候出了一个清风二哥?谁家的野小子?”
云儿笑得前仰后合的:“娘啊,清风是您儿子的道号,就像诸葛亮的道号是卧龙一样,还谁家的野小子,我的娘啊,你快乐死云儿了。”
就连陈先生也忍不住呵呵大笑。
“我可没承认自己是什么帅哥酷哥的,尤其那个酷哥,纯粹是装蒜。贫道最害怕的就是含糖量极高的那些女人,一听那动静就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兄妹两个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呢。那边的人说话怎么有那些个怪词儿。”
“一个时代一种语言嘛,人家听咱们说话也是怪怪的。云儿给儿子闺女送饭去喽。”说着下楼去了西厢房。
云儿回到自己的住处发现鱼儿坐在那里睡着了。就轻轻推了她一下:“困了上床睡,这么坐着多累呀?”
“啊?奴婢什么时候睡着了?对不起啊。”她站起身,想走几步精神精神,刚站起来就觉得天晕地转,踉跄了一下。
云儿历来是头脑反应快、手脚也麻利,一下子扶住了鱼儿:“你怎么了?生病怎么也不说一声?”
鱼儿已经习惯了多年的这种和云儿主仆形式的相处,“升”到嫂子的位置还真是不习惯。相公成了陈老爷的儿子,自然是陈少爷,可是自己的丫鬟身份却改变不了。自卑感不知不觉往上升,心里很难过。虽然是由女儿升到儿媳,老是觉得自己太卑微。所以这些天就心里难过,打不起精神,老是很困倦。
“奴婢哪里有病了?就是犯困,方才起身猛了一点,晕了一下,什么事儿也没有。”
“犯晕就不是好现象,叫你们两个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就不听话。水儿妹妹你怎么样?犯困吗?头晕吗?”
“奴婢可没有这些症状,要不奴婢把朱先生找来吧,给鱼儿姐姐把把脉。”
“行,你去吩咐月儿去请。侍卫大人怎么不关心关心鱼儿姐姐呀?现在我可以向他挑衅了,为你打抱不平。”云儿说。
“您别价!相公都问过奴婢好几次了要不要找朱先生给看看。奴婢又没病看什么呢?”
“你这话的漏洞大了。你相公问过你好几次了,说明你头晕、犯困已经不是一天了。你是不是太累了?以前虐待你一下还没人太注意,以后我可不敢了,你的婆婆大人生怕我待你刻薄了,一再警告我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我快嫉妒死了!原以为有了哥哥就有了依仗,可倒好,算了不说了……”
水儿笑道:“听您的话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陈先生、陈夫人对您对田侍卫都是一样疼的,对鱼儿姐姐那也是一样的。主子您看鱼儿姐姐怎么了?这就睡了?”
“我觉得她好像是有喜了,这几天就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奴婢也觉得有可能,但是鱼儿姐姐还好像有心事,和田侍卫找到父母有关。”
“找到父母不是好事吗?怎么鱼儿姐姐会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是想多了。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当丫鬟的人多自卑。昨天中午还说谁叫她少奶奶了,臊得不行。”
“还有这种想法,莫名其妙。我原来也是平民百姓家的,就没这些个想法。等朱先生来了给鱼儿姐姐看看,到底是情绪上的还是身体上的毛病。”正说着,月儿带着朱先生来了。
水儿在鱼儿的腕子盖了一条纱帕,朱医官给躺在云儿床边的鱼儿把了好一阵子脉。笑着给云儿作了一个揖:“下官恭喜云主子,周嬷嬷有喜了,大约在一个半月左右。”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多谢多谢,您是府上的郎中,就不好给您诊金了,水儿妹妹你给朱先生拿点小食品、饮料,带给朱先生的孙子、外孙,替我送送朱医官。”
“多谢主子赏赐,下官告退。”
“喂!我说嫂子大人,您老人家醒一醒!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有喜了!”
鱼儿“噌”地坐起来,头上又晕了一下,被水儿扶住。
“主子您是说,奴婢有喜了?”
“是朱医官给你把的脉,从现在起,回家休息、养胎。”
“别价、别价,不就是害个喜吗?也不是生病了。要是回家休息就什么都耽误了。”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生怕学艺的事把你给落下了是吧?你放心,有水儿妹妹在什么都有你的一份儿。”
“可是奴婢真的不用休息啊,也没什么不舒服,就是困了一点。”
“困了就容易迷糊,迷糊就容易摔了,所以回家休息别废话。”
“奴婢回去就是。”
“哎,那个侍卫大人,你过来一下好吧?”
“主子吩咐。”
“把你媳妇扛回去。”
“她怎么了?生病了?”
“不是生病,是八个月以后要生孩子。”
“您的意思是鱼儿她有喜了?太好了、太好了!”田亮一脸的惊喜。
“喂,我说清风道长,有劳你告诉咱爹、咱娘一声。”
“清风道长?您怎么知道贫道的道号呢?”
云儿大笑:“还贫道,挺专业的,想起道号二字,我想起卧龙先生,清风兄以后不会成为卧龙先生那样的大人物吧?”
田亮抱拳施礼道:“贫道绝无卧龙之高才,只是一阵清风而已。”
“哈哈哈……咯咯咯……”兄妹两个第一次开怀大笑。
田亮把鱼儿搀扶回家了,云儿便借口给孩子送奶回家报喜:“号外、号外!咱们陈家的少奶奶周瑜大都督身怀六甲了。”
“老爷你听得懂咱们闺女说的话吗?什么叫号外呀?”
“不清楚。打从异域回来,不但云儿,王爷的嘴里也有很多奇怪的词汇,学不来。马员外对这些话特别感兴趣,说咱们儿子的学问好像海啸,亮子也好像比过去开朗了许多,以前他说话都是有数的,现在还能开个玩笑。哎!方才云儿说身怀六甲,说陈家大少奶奶,那不是鱼儿吗?难道鱼儿有喜了?”
“这云儿,一天价忙得东一头西一头的,说话都带着风,这不,刚上来就下去了。她说鱼儿有喜了那就差不多。她们姑嫂成天在一起,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的,我去厢房问一问。”
“好吧,你快去。”看样子先生也很关心这件事。
云儿已经喂完了贝勒和格格,怕他们积食,正抱着贝勒拍打着他的后背。
“闺女,你方才说谁身怀六甲了?”
“您的干闺女加儿媳妇啊?云儿不是告诉您和爹了吗?陈家的少奶奶。”
“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找来朱医官给把的脉,假得了吗?”
“哦呀!太好了、太好了!但愿这胎是个男娃,咱们陈家就有香烟后代了!”
云儿故意说:“煊儿就不是咱们陈家的香烟后代了?”
“煊儿是金枝玉叶、龙子龙孙,咱们陈家可担不起。还是从鱼儿的肚子里说话吧。你不是有那个什么育儿方法吗?”
“育儿方法现在恐怕还不能用,日子太浅了吧?这么早就开始反应了?我说老娘,您是男孩女孩都怀过的人,还记得怀哥哥的时候和怀云儿的时候有什么不同吗?”
“有你哥哥那会儿,就像喝了生豆油,腻得紧。有你的时候反应就不那么大,就是困,成天闭着眼睛才好。”
“得,您儿媳妇的肚子里可能又给您装一个孙女。”
“胡说吧你,那能一样吗?你肚子里不也男孩、女孩都装过吗?有什么反应?”
“煊儿那会云儿的表现就是想吐。可是同时有了宝宝和贝贝,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坐车就犯晕,不坐车就没什么感觉。肚子里男孩女孩都有,怎么分辨?依云儿看,管他男孩女孩都是陈家的后代,千万别两样对待。”
“这么说娘倒是很赞成。女孩也是一条命,没有女孩将来不就没人了?你是主子,要多照顾鱼儿,千万别让她干力气活儿。”
“您放心就是,鱼儿是我嫂子,我会好好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