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酒吧的门,扶着门框勉强站住。
嚯!屋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芸姐和蓉蓉正忙得焦头烂额。
蓉蓉抬头一眼看见林洋,她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带着怨气的问。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林洋冷得发抖,强打精神,站直身体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变得颤抖,不让蓉蓉觉察出自己很虚弱。
“哦,我去买药了。”
他以为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能让蓉蓉满意,他以为他的身体还行,还能在蓉蓉面前装出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大摇大摆的走进小仓库。
显然他高估了自己,他的表情一点儿都不自然,他的动作僵硬得离奇,刚向前迈出一步,双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差一点瘫软在地上,他马上紧紧的抓住门把手。门在他的拖曳下晃动了一下。发出滋呀的一声。
蓉蓉侧着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好像发现了此时他的异样。
“你怎么了?干嘛还站在门口不进来?”
林洋又故意挺了挺身,把仅有的精气神全挂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满不在乎的笑。
“我很好,我只是有点儿不适应一下子有这么多人的酒吧!有点儿受宠若惊,呵呵!”
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很细心的蓉蓉今天为什么没有发现林洋写在脸上那么明显的痛苦。
“好吧,那就不要偷懒了。”
她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托盘,重重的拍在林洋的怀里。
“快去芸姐哪里给客人上酒,今天有个公司在咱的酒吧里搞团建,第一次破天荒的来了这么多人,我们都忙不过来了。”
“嗯!我已经看出来了。”
难得蓉蓉今天特意的兴奋,林洋不想扫她的兴,她的托盘正好拍在他肚子上的伤口上,再疼他也忍了。
“好!”
他尽管这样说可是他现在只想马上回到小仓库里去,自己奋斗一宿的目的就是想救活躺在里面发高烧的鬼哥。
这么简单的事,面对现在的状况,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好直接开口了。
他拼尽全力松开门把手向前走了一步,双腿绵软无力,脚下像踩在烂泥里一样,抬不起,站不稳。身体摇晃着幸好扶住蓉蓉的肩膀没有摔倒。
蓉蓉已经转身本想走向吧台,没意识到林洋一下子会压在她的肩上。她没有回头,林洋在她的肩上喘着粗气,湿热的气息烘烤着她敏感的耳朵。
她不知所措,一下子心慌起来,整张脸渐渐的泛红,心砰砰的狂跳。小激动差一点儿让他的脚底喷火,变成只穿三角裤的铁臂阿童木,分分钟要上天的节奏。
可是,眼前的场合很祥和,没有人需要他拯救。到是她自己本身需要一罐子制冷剂。平静了一会儿,才有勇气回头看着林洋。
可林洋这张痛苦的脸让她心里一怔,情况好像不对,不该有的心思一下子不翼而飞。忙问道。
“你怎么了?”
林洋已经无法再装下去了,他的眼前已经开始渐渐的模糊,熟悉的蓉蓉的面容已经变得稀奇古怪了。
“快,快,扶我去小仓库!”
蓉蓉转过身,用手扶着林洋的腋下,此时才发现他白色的衬衫上满是血迹。
“啊!你到底怎么了。”
她花容变色,一脸惊恐与怜惜。
林洋摇了摇头,用无力的手指了指,“小仓库!”
蓉蓉不知所措,只好用肩膀扛着他的腋下,歪歪斜斜的像吧台这里走。
芸姐刚送完啤酒回来,一眼看见他们踉跄着过来。
“怎么了?你扶的人是谁?”
尽管只走了几步路,加上心里焦急,蓉蓉已经气喘吁吁了。
“快!芸姐,林洋受伤了!”
“啊!快把他弄到房间里去!”
芸姐把托盘向吧台上一摔,忙扶住林洋的另一个肩膀,两个人的意图显然没有统一,蓉蓉遵从林洋的遗愿,想把他弄到小仓库,芸姐处于对林洋的担心想把他弄到自己的房间,两个人在吧台前拉着林洋原地转了一个圈。
“去小仓库!”
“去我房间!”
最后蓉蓉拗不过芸姐,或许他也认为应该把林洋弄到芸姐的房间比较合适。
两个人这才扶着他走向角落,可,没走几步,之前和芸姐要好的那个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他们身后出于关心的问道。
“你们在干什么?小兄弟怎么了?”
芸姐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说话,可能她以为弄林洋进屋比和这个大叔打招呼重要,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抛给他一个大叔似懂非懂的眼神。然后径直和蓉蓉拖着林洋进了角落里的小门。
进了门蓉蓉要把林洋弄到沙发上,芸姐则使劲的把他往自己的屋里拖。
蓉蓉没有阻拦只好轻轻的放开林洋,芸姐瞥了她一眼,一个人把林洋拖进屋里,放在自己的大床上。
躺下之后林洋已经意识模糊了,这一路上他也不知道两位女孩对他做了什么。
他像第一次喝醉酒,又像第一次晕血,又像第一次做梦。浑身无力飘飘悠悠的,好像坐着一片云。
脑袋里一片白,四周一团雾,身上满是汗,心里一团火。躺在床上床在晃,身边有风,赤果果的寒风刺骨。
他侧着身子抱着一床被子,拼命的往被子里钻,越往里越冷,好像被子里全是冰。他感觉自己是一条被冰冻的鱼,被冷藏的尸体。
他心里发慌,他害怕自己真的就这样死了,他渴望的、他怀念的、他不舍的,都将成为他这一生的遗憾,伴随他去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那一世和此生是不是如出一辙?他仍然是个被人戳脊梁骨的野孩子,没有温暖、没有亲情,被遗弃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边缘角落,苦苦挨着受世故侵蚀的那些人的白眼。
他往被子里钻的速度慢了,他下意识的觉得这样做一点儿用都没有,前方仍然是寒冷,而且越来越冷。他的思绪好像被冻结慢慢的变迟钝了。
呼吸也变慢了,在被子里憋得难受,想挣扎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他后悔了,他不该一直死命的往里钻的,凭什么认为里面会比外面暖和?
他想喊,声音却只停留在喉咙里,声带已经欠费,不想在为他服务了。他急得死死的瞪着眼睛,却只能看见被子里的黑。
他干脆闭上眼睛,脑袋里一片白。睁开眼睛被子里还是一片漆黑。睁眼,闭眼。
脑海里的白,被子里的黑,反复交替。睁眼闭眼越来越快,黑白交替也越来越快。更快,最后干脆变成快速的闪电。
刷!没有雷声,黑暗中开启一道亮着白光的门。他死死的盯着,门开始慢慢的移动,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渴望进到门后面的光明里面,看看哪里究竟有什么?
突然门开始加速,瞬间他穿过那道刺眼的门,光线太强他闭眼之后马上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
熟悉的山,熟悉的院子,慢慢的在一片白茫茫的背景中显现出来,好像从海面上升起的一座岛。
他就像下山之前的那天早上一样,站在自己这个房间的门口,回头看看熟悉的门。他心中升起了些许的宽慰。
这才是真正回家的感觉,他兴奋的转身,寒冰房间的那道门关着,他兴奋的想扑过去,可刚一抬腿却又愕然止步。
那天的情景再现在眼前,好像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是在怨毒他连一个临别的拥抱都不舍得施舍吗?
好像没有,是的,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姐弟情深,好像自从生活在一起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退出这个用谎言维系起来的牢笼。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自己,为什么是他?难道最好的选择不应该是姑姑吗?
他又看了看姑姑的房门,同样紧紧地关着,整个院子里死气沉沉,完全和他下山之前不一样了。
这是为什么?他一直以为这是他铩羽而归的最后一丝希望,可现在看,这个曾经包容过他的地方,已经不再有温暖施舍给他。
他彻彻底底的后悔了,为什么当初要那么执着,要那么在乎血缘亲情能给自己带来心灵上的宽慰?
偷偷听到姑姑忏悔的时候,不声不响的走开就好了,破门而入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他。
那一幕场景历历在目,他绝望的依靠在门旁,心在半空中悬着滴血。
吱吱!
身后的门缓缓的打开,林洋蓦地擦了一把眼泪,回头看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里。
韩冰,正是他一直渴望见到,又拘束见到的韩冰姐姐,她在冲着她微笑,一改往日冷若冰霜的表情,热情的看着他微笑。
“我就知道你总是要回来的。”
再次听到她亲切的对自己说话,他居然木讷在门口,受宠若惊不知道如何是好。
韩冰主动从门里出来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离开的时间太久,你已经把我忘了吗?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林洋不由自主的被他牵进屋里,径直被他拉到自己熟悉的大床旁。
床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他一直用过的被子,和他走时叠的一样,好像从来都没被人动过。
韩冰大方的坐在床上,大大方方的拍了拍床边。
“你在等什么?过来坐呀!”
林洋站在原地未动,知道眼前的韩冰不是真实的,这一切只是自己的美好梦境。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姑姑呢?姑姑去哪里了?”
话起心头他又制止了,既然是个梦为什么不让这个梦更美好一些。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话刚一出口,眼前立刻恢复成白茫茫的一片,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粉色的墙壁渐渐的清晰,头顶上一盏粉色的吊灯还发着光,这环境他非常的熟悉,侧头正好看见蓉蓉趴在床边。
想了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受了伤一直到被放在这张床上的前后细节他大概记得。
大概身边的蓉蓉守了他一夜吧!
他起了起身,肚子裂开一样的疼,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伤口的位置好像就在上次的伤口旁边。
他皱了皱眉,慢慢的侧过身体,不小心把被角弄到了蓉蓉的脸上,他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