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纱纪将衣服送给樱以后,沈清便提溜着今天唯一的收获来到了町长的家里,虽然说鱼不大,但好歹也是肉,这个年事已高的小老头对着沈清那是一个千恩万谢的。
沈清并没有急着启程,他原本是想要去所谓的芦屋家去拜访一趟,看看能不能碰见那位传说中的阴阳师的,不过后来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打算。
一来他现在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几何,要是刚上门,就被芦屋家的阴阳师们一招消灭了,那得多冤;二来就算真见到了芦屋道满本人,他可没有鸣人那种强力的嘴遁,事情没谈成还容易被秋后算账,把杀人的锅背到自己的身上,到时候失节事小,被那位大阴阳师给干掉可就完了。
等到酒吞童子化妖以后再来这里拜访,应该也不迟。
现在让他最苦恼的事情,就是他的外貌与外泄的妖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碰见的人形妖怪其实都算挺正常的,如果它们身上没有妖气的话,光看外貌,都和常人一般无异,可只有他自己,鬼爪尖耳,苍白头发,就算找到了收敛妖气的办法,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常人吧。
沈清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在现代,他还能正大光明的走在街上,装成sy爱好者的样子,说不定还能吸引很多热爱二次元的少年们合影,可在这个时代,他在白天走出去,等待他的只有官兵的围剿。
从桥姬那里奔波过来的时候也是,明明是一天的路程,他却只敢在夜晚赶路,所以花了快要三天的时间才到达伊吹山这里。
“喂喂,我说你的腿好些没?不会赶路的时候还要我背你吧?”
沈清摇了摇头,转而问到在一旁安静坐着的樱。
这个姑娘自从回到小屋以后,便一直非常安静地看着窗户外面,恬淡祥和的样子,和杀人时的凌冽决绝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嗯,你背我。”
樱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用一种非常淡漠的眼神看了沈清一眼,然后缓缓地点头。
“你其实就是不想走路吧?”
沈清微微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开始打扫房间,虽然说只是借住了两天,但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房间霉味的源头给找出来。
“去丹波山的路上,如果是晚上,会有很多厉害的妖怪,我要保存体力。”
樱将那把红色的妖刀拿在了手中,用手碰了一下刀镡,刀镡与刀鞘相碰,发出了清脆的金属震声。
“碰见很多妖怪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保存体力?”
沈清皱着眉头从木床的床底掏出了一件满是霉斑的床单,他终于才搞清楚房间里难闻气味的来源,纱纪这个妖怪,还真是不懂家事,哪有把叠好的床单放在这种湿气又重,常年还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的?
“你知道百鬼夜行吗?”
樱没有回答沈清的问题,而是出言反问道。
“嗯,略懂一点。”
沈清打开窗户,将床单整个扔了出去。
身位一个资深的怪谈爱好者,沈清其实对百鬼夜行这种盛大的场面有着很深刻的了解,他甚至还买了鸟山石燕的《画图百鬼夜行》拓印板,他对很多妖怪的了解都是来自于那里。
所谓百鬼夜行,这个词其实最早出自于《宇治拾遗物语》,寓意“修行者百鬼夜行に逢ふ事”,大意翻译就是“修行者百鬼夜行相会”。
而在一般民间传说中,百鬼夜行指的是夏日夜晚的妖怪大游行,这也是人们普遍理解的百鬼夜行,在沈清看来,这应该是一种属于妖怪们的庆祝节日的方法。
“你是不是以为,百鬼夜行就是妖怪们聚在一起,在夜晚游行?”
樱伸了个懒腰,看着木屋的天花板,微微笑道。
“难道不是吗?”
沈清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论是从《古事记》、《远野物语》、《少年阴阳师》、《滑头鬼之孙》之类各种类型的古籍亦或者是现代的动画中来看,百鬼夜行大概都是这个样子的。
“错。”
樱从木床上坐了起来,非常严肃地说道:“所谓百鬼,可不是那些总躲在角落里面的小妖怪,它们压根不配待在夜行的队伍里面。强大的妖怪们都是桀骜不驯的。”
“敬畏强者,藐视弱者,这才是妖怪。而区分强弱的最好办法,只有生死搏杀!强大的妖怪们碰在一起,一般都是势必要分出高下来的,现在的丹波山,应该就是最惨烈的战场,如果有谁能在丹波山上称王,那么它应该就是妖怪的王了。”
沈清愣了下,然后开口道:“那为什么你和纱纪相遇的时候,并没有缠斗呢?”
“在神子大人与您的跟前,有哪个妖怪敢动手?”
说话的不是樱,而是推门而入的纱纪,她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百鬼夜行上一次的百鬼夜行恐怕还是在用明天皇的时候了吧?近百年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大的妖怪游行呢!”
沈清低头掐指算了算,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按时间来推算的话,那应该已经快二百年了,他还以为百鬼夜行是平安时代每年夏天都能看见的风景。
“普通的夜行还是有的,只是能达到百鬼规模的很久没见过了。”
纱纪见到沈清的茫然,又解释道:“想要游行,必定需要一个头领,一个站在所有妖怪前方,能够震慑所有妖怪的头领,百鬼夜行,自然要有震慑百鬼的实力,但现在还没有听说过有那种实力的妖怪出现。”
“沈君,你身上的妖气很浓烈,应该也是很厉害的大妖吧?你可以吗?”
樱抬眼望向沈清的方向,眼睛里是一片说不清的情绪。
“我?我还是算了吧,我就一抱大腿的,你也说了,让我一路背着你,其实我就一傻大个,出力还行,打架真的不怎么擅长。”
沈清摆摆手,苦笑了一声。
樱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怀抱着红色的妖刀,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