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萨阁下,”近一分钟没有得到洛萨回应,名为柏森特的大公使者面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开口了。
“洛萨阁下,您是公国正式册封的男爵,应当还记得自己在册封仪式上的誓言吧。
帕斯家族是公国真正的统治者,这是自建国之初,初代公爵就与每一位公国贵族做出约定的。
每一位公国贵族,都有着维护公国正统的责任和义务,都应当在这条‘铁律’遭受挑战时主动站出来保护他。
洛萨阁下同样曾以自己与家族的荣誉和性命为此立誓,难道就要因为时局的转变而把自身的勇武埋葬于泥土之中,向着一群乱臣贼子摇尾乞怜吗?
况且当代公爵赛卢迦戈冕下胸怀广阔、志气高远、才智卓越,眼下公国局势……”
越说,柏森特的话语越发激昂起来。
这一刻,他隐隐有种小说话本中,所讲述的那些著名的使臣突然降临在他身上的感觉。一种指点江山、纵横捭阖的强烈自信油然而生,就好像他所说的都是能够让人奉行的至理一样。
可惜洛萨既不知道这位使者幼稚的想法,本身坚定地态度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空洞之词所动摇。
没等他那些什么‘叛逆旦夕可覆’、‘正是建立功勋的好时机’之类的说辞完全吐出,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的洛萨就沉声,打断了他后续的长篇大论。
“好了,既然已经宣读完大公的命令,就不用多说其他的了。”
语态平稳而干脆,字音清晰而彻亮,却全然不似往日里那种带着温和之气,反而饱含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感。
这种强硬感,让本就因,洛萨在听完大公的文书后,没有作出明确回应而吊着一颗心的莫斯塔莉夫人等人,越发地忧心忡忡起来。
尤其是刚刚经历家庭剧变,不仅失去了一直以来坚强的顶梁柱,又与同父异母的长兄彻底成为仇敌的门罗都兄妹俩,心中惊慌未定的情绪再度激荡了起来。只能靠着‘不会的,洛萨哥不是那样的人’这样的念头作为心理安慰,勉强保持住了伯爵子女该有的镇定。
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和犹疑的瞳孔透露出来的不安,却不是两个最大才不到十七岁的孩子,所能够隐藏地住的。
就连与洛萨交情颇深的林朋,此刻也抓不住这位‘挚友’的心思。
他不动声色地瞅了眼身旁母子三人难看的脸色,有心想要站起来问个清楚,却又因为重重的顾虑强行按下冲动,静静地等待着洛萨最后的答复。
对于这几位友人心中繁复的念头,即便没有真正转头看个究竟,洛萨也能猜出十之七八来。
然而明知道这份冷漠的姿态,会给关系密切的几人造成怎样刺激和伤害的情况,依然摆出这番作态,洛萨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一个人终究不会在另一个人面前,始终扮演着同一个角色。
尤其是在这个角色,还与其他许许多多的人关联着的情况下。
从接受奥斯塔德伯爵的邀请,成为帕斯公国贵族以来。洛萨费尽心机争取平稳的环境,竭尽所能地强大自身的力量,为的就是在这场变故中,实现自己的未曾言明的目的。
而为了这个目的,洛萨必须得要用这幅冷漠的姿态,同代表之前上属势力——卡塔尔家族的门罗都,重新确立彼此之间的关系。
无论是新的合作,还是走向敌对。
“洛萨阁下,既然您已经接到了大公冕下的命令,就请您尽快行动起来吧。
您的领地距离彩虹关隘很近,依我之见不如立刻调兵打通与彩虹关隘之间的联系。
只要彩虹关隘安然无恙,公国的局势也就太平无忧。”
虽然为洛萨冷酷的气势所震慑,一番游说的话语被生吞下肚,又转瞬间消散不见。
但是看到洛萨起身,似乎想要离开的样子,对功勋强烈的诉求,还是促使着柏森特硬着头皮建言道。
皱起眉头看了柏森特一眼,洛萨不耐地又一次强行打断了他的话语。
“好了不用说了,大公的命令我已经收到,要做什么、怎么做我自会考量,无需旁人说道。’
阿斯塔纳,你送使者回去休息吧。”
虽然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但说实话,洛萨心中倒是对这位大公的使者有了些许欣赏。
能在洛萨刻意营造的气氛下,硬,这份胆气已经殊为难得了。
据洛萨所知,柏森特是公国王庭中的一名书记官。在为大公服务的诸多宫廷文员中,其没有什么赫赫的声名。
甚至就连能够成为大公的书记官,据说也是多亏了帕斯家族远支子弟的身份。算起来,柏森特还能和莫斯塔莉夫人扯上些亲戚关系。
将这样一位算是大公近臣的人派来向洛萨传达命令,应该说,大公方面对于他这位坐拥两镇六村,领民近一万五千人(近一年发展的成果)的男爵,还是相当重视的。
不过就这位青年今天的表现来说,恐怕大公那边对他才能的评判,有些轻视了。
之前那番激将、利诱的说辞虽然在洛萨看来有些幼稚,但细细想来,这幼稚也只是对他而言的。如果换做那些肌肉充斥大脑的其他贵族,未尝不会因为那句‘把勇武埋葬进泥土’的话,而重新站到大公的阵营中去。
尤其是那份不留一丝退路的胆识,可是一位肩负重任的使臣必不可少的素质。
综合来说,算是一位可塑之才吧。
心中默默赞扬了一句,洛萨的神情却没有一丝改变。
而侍立在一旁,穿着一身带红色披风的菲尔兹威近卫铠,显得越发高大威猛的阿斯塔纳,也在高声应命之后,大踏步地走到柏森特身前站定,堵住他看向洛萨的眼光后,右手一扬干脆利落地说道。
“使者阁下,请吧。”
看着眼前雄壮的战士,柏森特狠狠咽了口唾沫。想要再说些什么,在阿斯塔纳皱眉的逼视下,还是没敢说出口来。
最终,只能颓然地跟着他离开会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