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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误坠情网泄机密(1 / 1)

四海镖局沈阳分号大当家的走了,丧事办得十分隆重,镖局的大宅院内笼罩着一派抑郁哀伤的氛围,对十七岁的翠花来说,她的内心除了悲伤难受外,更多了一重伤害,给她带来伤害的是个小白脸,突然抛弃了她,消失了,让她感到极度的痛苦与迷惘,一度,她万念俱灰,甚至想到了死。

前些天,她的天空还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哪知,过不了多久,便风云突变,乌云密布了。在翠花眼中,已看不到阳光了,她之所以没有去寻短见,是隐隐感到小白脸的出现与失踪这件事,似乎与镖局的丢镖有关,与大姑爷的死有关,她只是想跟小白脸有个了断,然后再去死,活着太累,死了省心。她绝对不能对不起四海镖局,没有四海,没有师娘何桂花,她早已委身沟壑了。她想让自己的死,死得有点儿价值,让四海的人知道,我翠花错了,可没有背叛四海镖局。活着是四海的人,死了是四海的鬼。

现在想来,小白脸的出现,自始至终是个阴谋。可当初,谁会想到他是那么一个人呢,他单纯、天真、怯生、真挚,一下子了推开了翠花的心扉,不由分说地走了进去。

初恋的甜蜜,难免会使每一个少男少女如饮醇醪,陶醉其中。翠花自然也不例外。

说起翠花与相好的认识,其实,跟大当家的夫人崔依梅的嗜好有关。崔依梅有个嗜好,就是喜欢看沈阳的二人转,一有空,隔个几天,就带着两个儿子,两个丫环,去沈阳的天马戏院看二人转。

天马戏院座落在沈阳的中心地段,规模不是很大,戏院的装潢却非常考究。大厅高敞,座位雅致,二楼是一溜的包厢,并有跑堂的伺候茶水零食,服务温馨,环境整洁,所以生意甚好。来天马戏院混的都是东北各树一帜的艺人,有长得怪的,也有长得俊的,有唱得清脆嘹亮的,有演得活龙活现的,有故事编得令人捧腹大笑的,也有方言土语说来就来的,插科打诨,打情骂俏,举手投足之间,全是人间活剧,那真叫个乐。崔依梅每次去看二人转,前一天就派人去订包厢,否则,就订不着座儿了,订的都是戏院的天蟾包厢,去订包厢的那人,就是贴身丫环翠花。

比起茶花来,依梅更喜欢翠花。茶花木纳,翠花伶俐;茶花拨一拨,动一动,不拨不动;翠花踏着尾巴头会动,使一个眼色,便把事情办利索了,是个“金豆子”。

有一天,翠花去天马戏院订座,记得是秋季里的一个上午,戏院上午不演戏,大门紧闭,她敲开了边门,开门的是一个小伙子,小白脸,中等身材,体态偏瘦,身着一袭青衫,脚穿一双黑布鞋,看年龄也就只有二十来岁,小伙子怯生生的问:“小姐找谁?”

翠花道:“我不是小姐。”

他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道:“姑娘找谁?”刚才还拘谨怯生的神态,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翠花发觉她的笑真好看,小伙子乍一看也平常,笑起来却又好看又天真,那笑模悠儿,一下子闯进了她心里,把她的一池心湖搅乱啦。

她的心竟有瞬间停止了跳动,为什么?真有点怪,怪透了!

她装作讨厌的模样,道:“你是谁呀?真讨厌。以前开门的是刘大爷,今儿个怎么换了你啦?”

小姑娘说讨厌,往往是喜欢,越讨厌就越喜欢。

小伙子道:“刘大爷家里有事,回乡了,我顶他的活。”

翠花问:“怎么称呼你呀?”

小伙子调侃道:“我叫车小发,叫小车也行,叫小发也行,叫跑堂的也行,反正是个戏院打杂的,老板不管的事,我全管,哈哈,挣得不多,管得宽。有啥事,就跟我说,一样办事儿。”

翠花道:“我来是为主人订座的,要明晚的包厢。”

车小发道:“请进请进,屋里说话。来光顾天马戏院的,全是天马的衣食父母啊。”

翠花竟跟着他进了屋,为什么不拒绝呢,其实,在门口就可以把座订了,却偏喜欢跟着他进屋,这连翠花自己也不明白。

门一关,走进了大门旁的一个小房间,象是门房值班的屋子。屋内有一张单人床,壁上挂着一枝绿色的洞箫,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现在,屋里就只有翠花与车小发两个人。

一般的女孩子会害怕,翠花不怕。翠花与茶花是何桂花收留的两个弃婴,捡来时只有两三个月,待她俩如同已出,等长到五六岁时,何桂花就教他们习武了,武功根底十分扎实,别看她长得象朵花似的,两三个壮汉,根本就近不了翠花的身。

车小发拉过一张椅子,道:“请坐。”

翠花坐下。随即,车小发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看着翠花,问:“来订包厢的,都是有钱的主儿,你主人是干啥的呀?”

翠花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了,车小发是双眼皮,眼睛又黑又亮,炯炯有神。她低着头道:“开镖局的。”

“沈阳镖局多了去了,哪个镖局啊?”

“四海镖局。”

“哇,那可是个全国有名的大镖局啊,总镖头霸王鞭崔大安名扬天下,是条好汉,男子汉就该象他一样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才是,小时候,我的理想是当镖师,哪想到,却当了个戏院打杂的,哎,不说了。”

翠花噗哧一声乐了,看看他,道:“就你那模样,还想当镖师!弱不禁风的,风一来,就把你吹跑了。”

车小发捋起袖管,屈起胳膊,倒也结实,果然也有一块隆起的肌肉,他的脸白,胳膊更白,不是苍白的白,而是白玉般的温润无瑕,青筋象溪河似的在他臂上缠绕,翠花想看,又不敢看,车小发却道:“你看你看,别看我瘦,尽是精肉,一点不带肥的,臂膀上全是力道,一拳出手,也能把盗贼打趴下了。不过,我怎么说,你也不会信,姑娘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翠花道:“车小发,别掰扯了,我是来订座的。”

车小发放下袖管,拍拍衣衫,笑道:“当然啦,不过,碰到象仙女一样的姑娘,难免就想多唠嗑几句,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说着,一吐舌头。

翠花道:“贫嘴,讨厌。”

车小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示意图来,展开,摊在桌面上,道:“姑娘,这就是二楼包厢的示意图,你看,有十个包厢,要哪一个?”他的左手按在图纸的一角上,右手的食指从包厢左边的天苑到右边的天宫,慢慢移动过去,那手修长白皙,手背青筋突起,指甲盖红润,修理得很整齐,竟然毫无瑕疵可言。

翠花把头凑了过去,象是在挑选包厢,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几乎耳鬓厮磨了,翠花嗅到车小发身上一股特殊的气味,那气味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不好闻,反正非常特殊,这让她心头怦怦鹿撞。

翠花道:“以前我们订的是二楼中间的包厢。”她的手指在图纸上指指点点,竟忘了包厢的名称,她的记性一向就好,今儿怎么就忘了呢,这连她自己都觉着奇怪。

车小发抓住她的手,在中间的两个包厢间指了指,她觉得那手有力光滑,竟不愿从他手中抽出来了,翠花愿意让他永远这么握着。车小发问:“到底要哪个包厢呀,是天桂还是天蟾?”

翠花陡然记起来了,道:“对了对了,是天蟾,那‘蟾’字不好认。”

车小发见抓住翠花的手,对方并不在意,以为桂花也是个风月中的人物,胆子自然就更大啦。他趁翠花走神的当儿,在她脸上“啧”一声亲吻,翠花恼了,顺手就向他甩过去一记耳光,怒道:“放肆!”

车小发头一侧,竟然没有打中,他退后两步,连连摆手,道:“姑娘息怒,你太漂亮了,谁见了都会动心,刚才,是我不对,我向姑娘赔礼道歉。”

翠花抚着脸,满脸绯红,亲吻后的脸颊,火辣辣的发烫,那两片湿漉漉的嘴唇,竟一直浸透到了她的心底了,她的内心又甜蜜又惊喜,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恼怒,脸上却装作羞恼的样子,杏眼圆睁,喝道:“以后若再动手动脚,本姑娘决不轻饶。”

车小发道:“姑娘真厉害,不过,姑娘身上真香。”

“臭不要脸的,还贫!”

车小发道:“姑娘息怒,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想不到姑娘说翻脸就翻脸,脾气有点儿差劲。”

翠花道:“回头去老板那儿告你一状,看老板怎么修理你。”

车小发道:“不要,千万不要,姑娘千万饶小的一回,小的刚从乡下来到城里,好不容易找了一份活儿,安顿了下来,你一告状,老板以为我干了啥坏事了,非得把我给辞了,小的又得流浪街头了。”

翠花见他脸色煞白,吓得可怜巴巴的模样,噗哧一声乐了,道:“想不到你也就这么个胆量,没出息,若是今后再犯,本姑娘决不轻饶。”

“行,行,小的决不敢再犯了,若是胆敢冒犯姑娘,真是猪狗不如了。”车小发作恭打揖,连声赌咒罚誓。

翠花觉得挺好玩的,订完包厢,她从小屋出来,车小发将她送出来,问:“姑娘叫啥呀?”

“翠花。”

“名字真响亮,以后有事,翠花姑娘尽管来找我,每天上午我都在,就我一个人,闷得慌。”

翠花走出一截路,回头看看,车小发还站在台阶上呆望着自己,翠花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脚跟。

自从第一次见了车小发后,翠花竟无法将这个小白脸,从自己的心里赶出去了。梦里老是与他在一起,那可不仅是拉拉手啦,竟拉着他迫不及待地上了床,车小发的衣裤鞋袜,还是自己帮他脱的呢,嗨,真羞死人,不过,那是梦,作不了数。醒来时,心里甜甜的,怨那梦实在太短太短了。

晚上看戏的时候,车小发端着茶盘到包厢来送零食水果,那低眉垂首、彬彬有礼的举止,哪有一丝轻浮的模样,临走时,会向她瞥一眼,目光里似乎有一些怨艾。

那黑白分明的双眸,翠花怎么也无法从大脑中抹去。

过了几天,翠花又去天马戏院订座。

敲门,边门开了,车小发冲她一笑,道:“进屋。”

落座,泡上茶水。车小发问:“翠花,要订明晚天蟾包厢的座?”他显得十分拘谨,双手摆在膝盖上,倒也规矩。

翠花道:“明知故问。”

“不说这个说啥呢,你也太正儿八经了,又开不起玩笑,不然,就要闹出事儿来了。”

“闹出啥事啊?”翠花笑道。

“去老板那儿告我的状呀,把我的饭碗给砸了。”

“你还想当镖师呢,就这么点事,把你吓坏了,还记在心里。我说话无心,出口就忘,你倒记恨了。”

车小发道:“我啥都不怕,就怕挨饿。一顿不吃饿得慌,两顿三顿不吃,要叫娘。不信,你饿两顿试试。”

挨饿的滋味,说真的,翠花倒真没尝过。翠花见他规规矩矩的样子,又不知从哪儿找个话题说说,突然,她瞥见挂在墙上的绿色洞箫,问:“小发,你还会吹箫啊。”

车小发道:“瞎折腾,玩呗。”

“吹来我听听,好吗?”

“不过,吹得不好,你可不要见笑啊。”他起身走到墙边,那箫一头扎着根红绸绳,绸绳的一头挂在墙上的钉子上。车小发摘下洞箫,用衣袖擦了擦,道:“我吹一段‘春江花月夜’好吗?”

“好啊,快吹呀,卖啥关子呀。”

车小发微微一笑,看着她的双眼,吹起箫来。箫声婉转,如怨如慕,百折千回,荡气回肠。听得翠花真傻眼了,道:“你吹得太好了,真好听。”

“你在说反话吧?”

“好听就是好听,不好听就是不好听。我可不是心口不一的人。”说着,翠花从他手中拿过洞箫来把玩,她这才发觉这洞箫竟是铁的,绿色是上的漆。她道:“是把铁箫?”

“是。”

“怪沉的,有啥好呀。”

“可以用来防身,行走江湖,别人带着刀剑,我就带着这枝箫,也好壮壮胆。”

“那倒也是。”翠花道。

说了一会儿话,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些啥好,翠花起身道:“记住,明晚天蟾包厢的座我订啦。”

车小发道:“忘不了。你要走啊?”

“不走干啥,你又不留我吃饭。”

“小看人,请你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别走,中午我请客。”他起来抓住翠花的手,不让走。

翠花的手由他握着,心儿怦怦乱跳,看着车小发的双眼,脸儿烧得绯红。她怕再这么呆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了,一狠心,挣开手,别过头道:“跟你说着玩呢,今儿我还有事,过两天再说吧。”等到一走出门,就后悔了,自己这些天不就盼着这一刻吗,怎么不多坐一会儿,不多唠嗑一阵子再走呢。

车小发紧跟在她身后,道:“翠花,说话算话啊,下一次,咱俩一起吃个饭,好吗。”

翠花道:“行。”

“你别蒙我。”

“哪能呢。”

“跟你在一起,我真开心。”

“哄人,讨厌。”

“要不,我把心扒开来让你看看。”

“瞎说啥呀,其实,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好象……”

“好象啥呀?好象讨厌是吧。我知道,我不就是个穷光蛋嘛。其实,我不该高攀你这个朋友的,那不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嘛。”车小发发着牢骚。

“你说啥呢,你用的那些形容词,全是瞎用,什么‘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俩是一般朋友,哪能用这档子词汇啊,被人听见了,以为我俩是相好呢。”

“怪我没文化,胡言乱语吧。那你跟我在一起,讨不讨厌呢?”

翠花笑道:“跟你在一起,不讨厌也不开心,说真的,我没一点感觉。”她觉得自己真是言不由衷,那感觉其实不是一般般啊,冤家,你懂女孩子的心吗,有些女孩子,就是爱死你了,也说不出口啊。

“反正我跟你在一起就觉得开心,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知道为什么!”

翠花忙岔开话题,道:“唉呀,你别送了,离天马戏院老远了,快回去吧,要是进贼了,你的饭碗真得砸了。”

车小发一拍脑袋,道:“那倒也是,再见,翠花。”他一溜烟地跑了。

第三次去订座的时候,一开门,车小发便抓住翠花的手,翠花也抓住了他的手,他俩四目相对,饥渴难耐,一时失语。进了小屋,车小发用脚一勾角门,砰一声,角门关上了。小屋里就他俩,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他俩握着手,看着对方的眼,这时,语言是多余的,千言万语尽在目光的交流之中,两人越走越近,车小发的手一紧,翠花就顺势倒入了他的怀中,两个人的嘴紧紧地粘在了一起,然后,就倒在了那张单人床上了……

翠花道:“小发,别,别别,床太小了。”

车小发喘着粗气道:“女人不占地方。”

“真坏。”

“嘻嘻,我本就是个坏蛋。”车小发一个劲儿的涎笑着,全身散发着一股特殊的男人气息,突然,翠花发觉那气味非常非常好闻,沁人心脾,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四肢百骸有种不可言说的快感,突然,下体一阵剧痛,她啊了一声,剧烈的疼痛与剧烈的快感进入了她的身体,令她呻吟不休,飘飘欲仙……

在那张简陋的单人床上,绽放着少男少女最美丽的故事。

两个月来,他俩爱得如火如荼。

翠花爱车小发爱得非常真诚,她是用整个身心去爱的,想到了结婚,当然也想到了生儿育女。她想将自己与车小发的事告诉依梅姐,在她眼中,何桂花既是母亲又是师娘,依梅就象是姐姐。她跟车小发商量,道:“小发,我想将我俩的事告诉依梅姐。”

车小发道:“再等等,现在不行。”

“为啥?”

“怕依梅姐不同意。”

“怎么会呢!”

“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一个油头小光棍骗走了,我怕她会恼羞成怒。”

“不会吧,依梅姐的心可善良了。”

“再善良也不会喜欢一个穷小子,再等等。”

“等啥呀,再等,你也富不起来。”

“那可不好说,万一我得到了一个富亲戚的遗产呢!万一我捡了一票横财呢!万一在我家后院,掘出一甏金银财宝来呢。”

翠花道:“你想疯了吧,尽说瞎话。哎,你老家在哪儿?”

“不远,丹东鸭绿江边的一个渔村。”

“多长时间没回家啦?”

“不久,三个来月。我的意思是,总要想个好的办法,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依梅姐去说,别让人家觉得太突然了,人家会难以接受的,你说是吗?”

“也是。我想让你进四海镖局,咱们成天在一起有多好。”

“那当然最好不过啦,不过,你说我能干啥呢?文不成,武不就的。”

“打杂总行吧。”

“又是打杂!人难免干一行,怨一行,我对打杂,可真是干腻啦。要去,就从趟子手干起,活儿刺激,钱挣的也多。”

“那可是刀头舔血的活计,你不是这块料,我不让你去。”

车小发道:“不去就不去,听你的还不成吗。你说一个趟子手走一趟镖能挣多少银子呀?”

“不好说,要看这票镖的大小,镖大挣的就多,镖小挣的就少。”

“大镖有多大?”

“四五十万,二三十万的的镖就是大镖。”

“做大镖的机会多吗?”

“不多,一个月也就只有个一两趟。象最近,将有一票去延吉的镖,价值二十万两白银,就是票大镖,护镖到地头,与货主交割货物后,镖局就能挣四万两白银,镖师与趟子手自然分得就多啦。”她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通,话一出口后,才知道这事儿是不该说的,忙刹住了口。

“哇,那钱也太好挣啦,象这种大镖,分号的镖头东北虎沈金钟肯定得亲自出马了吧?”

翠花道:“你问这个干嘛?镖局有镖局的秘密,这不是你关心的事儿。”

“随便问问嘛,搞得那么紧张干嘛。说起镖局,哎,我又想当趟子手了。”

“你要能过得了我这关,将我打倒了,就可以去当趟子手了,过不了我这关,想当趟子手,门儿都没有。”

车小发笑笑,张了张嘴,没说话,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目光。

接着,东北虎沈金钟带着弟兄们去延吉走镖了。过了两天,依梅又让翠花去天马戏院订座。

早上,敲门,开门的竟是刘大爷。翠花问:“大爷,你回来啦。”

“是,回来两三天啦。”

“车小发在吗?”

“谁?”

“你回家时,在这打杂的年轻人呀。”

“听说是有一个,俺没见过,俺从乡下回来,就没见着这人,老板说,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走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你不干行呀,得事先招呼一声吧,闹得老板手忙脚乱的,忙乎坏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懂道理。”

翠花的头脑“嗡”的一声,差点背过气去。车小发就这么走了?他哪里是对戏院来气呀,八成想躲的人是自己,是玩腻了,走人了?!依梅姐常跟自己与茶花说,对男人要存个小心,要找就要找良心好,负责任的男人,否则,女人的亏就吃大啦。有些男人是花花肠子,玩腻了就走人,才不会管你死活呢,就是跪下来求他都没用,女孩子千万别犯傻呀。翠花又想,会不会,车小发家里有急事,着急慌忙地回家了,忘了跟老板打招呼了呢,过几天,家里的事办完了,就又出现了呢,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人总有个缓急的时候呀。翠花定定神,道:“刘大爷,车小发大概家里有急事吧,过两天还会回来呢。”

刘大爷道:“他回来也不行了,俺听老板说,那小子要是回来了,让我轰他走,老板连面都懒得见他。”

“是嘛。”翠花的心几乎碎了,她强忍住眼泪,向刘大爷订了座,就回镖局了。临走时,她对刘大爷道:“刘大爷,要是车小发来了,请你告诉他,四海镖局的翠花来找过他了,有事要跟他面谈,请他去一趟四海镖局。”

刘大爷道:“行,姑娘放心吧,只要那小子来,俺一定转告。”

回到镖局,她推说感冒着凉,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三天,她在被窝里流了无数的泪,死过去三回,又活过来三回。

第四天,翠花起来了,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决心将车小发忘了,如果忘不了,她会发疯的,所以,她必须忘掉他。

不过,在她的心底还存着仅有的一丝希冀,也许有一天,车小发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十天后,镖师沈老六与趟子手用马车拉着东北虎沈金钟等人的尸体回到了镖局,翠花知道延吉的镖在黑虎峡遭劫了。

她又去了趟天马戏院,刘大爷道,车小发根本就没有回过戏院。翠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延吉的镖一启程,车小发就失踪了,接着就是镖丢人亡,车小发从此杳无音信,难道这是巧合吗?不会吧,她怀疑车小发是个盗贼,从自己口中套取了秘密后,就伙同大盗去杀人劫镖了。如今,抢了一票,不定在哪儿快活呢。还说想当趟子手走镖呢,原来是个劫镖的江洋大盗。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想跟自己过日子,只是逢场作戏,套取镖局秘密而已。而自己却傻乎乎地将不该说的秘密,说得顺口,冲口说了出去。

我真傻啊,傻到家了。师娘说,不识字不要紧,不识人头,苦一辈子。真给师娘说中了。不但自己苦了一辈子,而且,还带累依梅姐与两个儿子要苦一辈子。想想,真是愧对天地,愧对四海的老少爷儿们啊,翠花的心碎成了八瓣,没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痛。

她要找到车小发,为当家人沈金虎报仇,为镖师、趟子手报仇,为四海镖局讨回公道。同时,也为自己的泄密赎罪。

然后,再去死。

翠花的死志已决。

翠花的心本来就硬,一个人,自幼被父母遗弃,她的心怎么会不硬!何桂花用关爱,呵护着她长大,她的心一度软化了,如今,她遇上的车小发,如此恶毒地利用了她的幼稚和爱,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与自责,让她的心又一次板结坚硬了。

复仇的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同时,也燃起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拿定主意后,翠花显得格外的冷静,她的饮食开始恢复了,苍白的脸红润了起来,可她那双眼睛却象刀刃一般锋利冰冷。

可她却没有料到,暗中已有几双眼睛,在日日夜夜地盯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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