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哥懒懒一笑,将驴绳丢给赤脚大仙,撩开僧袍,右手握住了剑柄。
李得胜率五名捕快,手执兵器飞纵而至,将赤脚大仙与三哥团团围住。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除了街两头站得远远的围观者,还有街两旁的店铺,店主以防意外,上了排门,带着家人与亲朋好友,在楼上窗口看热闹,酒仙楼门口,本就挂着两只大红灯笼,照得通红一片,加之街两旁窗口,有好事者用竹杆在楼上挑起三盏灯笼,伸向街心,五灯齐亮,将酒楼门前照得如同白昼,纤毫毕现,众人竞相争看,议论纷纷,只听得一叠声的“柳三哥”、“柳三哥”,有人惊叫道:“哎呀,柳三哥太丑啦。”也有人道:“你懂不懂,那是易容,不懂不要乱说。”“他又不是你爹,是杀人犯,你帮得太牢啦。”“你才是杀人犯呢,柳三哥是大侠。”
捕快与柳三哥没打起来,围观者却急眼啦。
两名捕快扬着刀,对周遭众人吼道:“闭嘴,谁再瞎嚷嚷,老子砍死谁。”
见捕快急眼了,众人哪有不怕的,刹时,街上鸦雀无声。
酒仙楼又跑出六七个身上挂彩,一瘸一拐,手持单刀铁尺的捕快,将赤脚大仙与柳三哥围在垓心。
李得胜碍于赤脚大仙在场,不敢贸然动手,他已派人去叫后援了,只是一味拖延时间,对三哥道:“别装啦,柳三哥,该露真容啦,骗得了众人,骗不了爷。”
三哥一笑,左手在背上一拍,背就不驼了,身材挺拔,气宇轩昂,只是脸上依旧眼斜嘴歪。
李得胜伸手在脸上一抹,也将白色假发假须扯下,扔在地上。
李得胜道:“脸,还有你的脸,让大伙儿看看吧。”
三哥道:“对不起,在下面相猥琐,不必了。咦,你也易容啦?”
“怎么,不行呀,莫非还得你批呀。”
柳三哥道:“岂敢岂敢,易得真地道,在下看走眼啦,上了你圈套。”
李得胜道:“哼,知道就好,如今的江湖啊,易容成瘾啦,都是你害的。老婆认不得老公,阿爸认不得儿子,乱套啦。”
柳三哥笑道“李总言重了。”
李得胜问:“你跟赤脚大仙什么关系?”
三哥道:“旅途寂寞,不期而遇,都是出家人,都喜欢偷腥喝酒,就在一起喝一杯嘛。”
李得胜道:“也就是说,你跟赤脚大仙没有任何关系喽!”
三哥道:“八杆子打不着。”
李得胜松了一口气,对赤脚大仙:“在下是杭州府总捕头李得胜,如今奉命捉拿杀人凶犯柳三哥,赤脚大仙,你走吧,别搅进来。”
赤脚大仙道:“贫僧可没搅进来,是你们硬将贫僧搅进来的呀,贫僧想说说清楚,也不让,不由分说,一顿臭打。”
好像大仙吃了亏似的,愤愤不平。
李得胜道:“谁让你跟柳三哥在一起呀,以为你们是一伙呢,以后得长个心眼儿啦,别跟身份不明者厮混。”
赤脚大仙装傻,道:“我没跟柳三哥在一起,是跟十八贱在一起呀。”
“谁是十八贱?”
赤脚大仙指指三哥道:“不是他,还有谁呀。”
李得胜道:“嗨,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啊,都说大仙是个明白人,原来糊涂透顶啦,这个十八贱,就是柳三哥,他易容啦。”
赤脚大仙一装到底,道:“咦,真的?他说是峨眉山万年寺的和尚,十八贱的法号,还是主持给他取的呀。”
李得胜道:“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不信你问他。”
赤脚大仙真问:“十八贱,你说对不对?”
柳三哥道:“对不起,是小僧胡编的。”
赤脚大仙跺脚道:“你这厮,骗老实人可不作兴。”
柳三哥道:“在下该死。”
赤脚大仙道:“唉,原来你是名扬天下,臭名昭著,人人皆言可杀,杀而不死的柳三哥呀。”
瞧着赤脚大仙一惊一诈的模样,柳三哥笑道:“正是。”
赤脚大仙跺脚道:“哎呀,柳三哥,你害得贫僧好苦哟,贫僧险一险要去坐班房啦。”
柳三哥道:“怕啥呀,没人能抓得住你。”
赤脚大仙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万一抓住了呢,那就生不如死啦,贫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铁链加身坐班房。”
李得胜道:“赤脚大仙,你走吧。”
赤脚大仙连声答道:“我走我走,这是非之地,走得越快越好。”
赤脚大仙边整理驴绳,边道:“十八贱,伏法吧,你唯一的出路是束手就擒,痛改前非,贫僧对杀人犯深恶痛极,恕不相救。”
捕快让出一条道来,赤脚大仙牵着驴车,走出圈子,走出丈把开外,又站住了,回头对李得胜道:“看看总可以吧,李总捕头?”
李得胜道:“没啥好看的,要看就看吧,不得胡言乱语,更不得插手搅局。”
赤脚大仙道:“哪能呢,贫僧是个方外之人,江湖纠纷从不染指。”
赤脚大仙跳上驴车,盘腿而坐,静观其变。
赤脚大仙答应不插手,李得胜胆儿就大啦,不过,如今柳三哥虽气血两亏,毕竟是天下第一剑,也不可掉以轻心,他是个办事求稳的人,估计袁捕头等人也快赶到了,人多势众,力争一举拿下。
柳三哥问:“李总捕头,刚才,你将匕首架在在下脖子上,只要一抹,人就没了,如今,却又要费一番周折,后悔了吧?”
李得胜道:“听说,在小车桥死囚牢房,你将袁捕头等人全摆平喽,却未加伤害,还为受伤的黑皮,包扎伤口,故本捕头,不忍下手。”
其实,在百花院仓库,自己也被柳三哥点翻过,结果,毫发未损,这才是未下杀着的根本动因,怕说出口丢面子,故将此事隐去,只说小车桥的事,他想,柳三哥不会听不懂。
说到头,李得胜还真不是那种贪图功名利禄,寡廉鲜耻,一味昧着良心下黑手的主儿。
柳三哥道:“李总,真有记性。”
李得胜接着道:“嘿,你把本捕头看扁喽,本捕头是人,不是兽,即便因此让你跑啦,也决不后悔。”
柳三哥道:“既如此,何不高抬贵手,让在下走人呢,好人做到底嘛。”
李得胜道:“本捕头吃的是官饷,办的是官差,既奉命捉拿杀人凶手,就定要将凶犯擒获,送交衙门法办,岂能冒犯王法,放纵凶犯。况且,如今的你,已是网中之鱼,相信今儿你断难逃脱。”
这时,街东头一彪人马,喝叱连连,推掇着围观者,冲了过来,那是袁捕头闻讯,带着十余名捕快增援来了。
李得胜面有得色,笑道:“柳三哥呀柳三哥,你栽定啦。”
面子嘛,谁都喜欢不是,柳三哥当然也瞥见了增援的捕快,心中一惊,头皮一炸,面上却坦然自若,强作镇定,淡淡一笑,锵一声,长剑出鞘,道:“未必。”
摆出一付无所畏惧,目空一切的模样,说是这么说,心道:按如今的体力,看这阵势,若真动起手来,十有八九讨不了好去,既打不赢,就得赶紧走,三十六计,走为上,今夜星月皆无,本是走的大好时机,奈何眼前灯光雪亮,要想走,估计有点难,加之,体内真气不足,即便展开轻功,落荒而逃,也不能像往日般风驰电掣而去,捕快中轻功佳者,料想决计摆脱不了,管它呢,走一步,看一步,总比被捕快围着打强,跑跑打打,打打跑跑,变数就多,或许能有生路,一念及此,咧嘴一乐,正欲脚尖一点,掠上屋檐,突听得叭叭连声,酒楼门前的两盏灯笼与看客竹杆上的三盏灯笼,眨眼间,被暗器全部击中熄灭,瞬间,酒楼门前漆黑一团,柳三哥大喜过望,身影一闪,消失在黑夜里。
有人喊道:“柳三哥,柳三哥,发柳叶镖打灯,跑啦。”
一块到嘴的肥肉,眼睁睁没了,急得捕快们大呼:“抓住柳三哥,别让他跑啦!”
若逮住柳三哥,老少爷们都能分到赏银,李总捕头虽规矩森严,平时,吃相难看,分起赏银来却绝对公平慷慨,没得说。怪只怪柳三哥太过奸滑,老是到手了,又让他跑了,刚一现身,又闪人,这都让捕快们猴急疯了,说句实在话,至今,捕快们对能不能抓获柳三哥,心里真没底,这柳三哥也太不靠谱啦,不是吊人胃口么,啥玩意儿。
要么就藏着,别露头露脸,爷们也死心,要么现身了,就干脆跟爷们走一趟,免得爷们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个消停。
灯一黑,围观众人蛔虫朝下,扫兴之极,囔囔道:“怎么啦,怎么啦,黑古龙东,啥也看不见啦,唉,柳三哥顺水大吉喽,回家洗洗睡吧。”边说边赶紧摸黑回家了,一则是漆黑皮灯笼,啥也见不着了,再则,黑灯瞎火的,双方打起来,吃个误伤,缺胳膊断腿的,找谁说理索赔去,赶紧走吧,走晚了,后悔来不及啦。
刚才,酒楼门前光亮耀眼,如同白昼,刹那间,昏天黑地,常人的眼睛根本适应不了,啥也看不见,唯独火眼金睛李得胜是个例外,眼睛眨巴两下,即刻尖利管用,不过,还是慢了一慢,定睛一看,柳三哥站着的位置,空了!连人影子也没得一个!
只见屋瓦上人影一闪,稍纵即逝。
李得胜大喝一声:“往哪儿跑!”
脚下一点,掠上屋脊,环顾周遭,屋瓦连绵起伏,人家窗口,星火点点,却人踪皆无,接着,袁捕头与七八名捕快也掠上屋瓦,李得胜喊道:“弟兄们,分头去追,姓柳的内力有限,谅他也跑不远。”
众弟兄展开轻功,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头去追。
追了一阵子,袁捕头与众弟兄空手而归,纷纷从屋脊掠下,聚在酒仙楼门前。
最后一个从屋上落下的是李得胜,他黑着脸,骂道:“草,又让姓柳的跑啦。”
人间蒸发的事,江湖上不是没有,有!而瞬间在你面前人间蒸发的事,即便连江湖老炮儿,也没听说过。
除非是神仙,山鬼,狐大仙,或者是土行孙,脚一跺,地遁了。
这是怎么啦?柳三哥成了柳三仙了么!李得胜大惑不解。
此时,酒仙楼门前的捕快们早已点亮了火把、风灯、孔明灯,灯光历乱,人声嘈嘈,袁捕头站在李得胜身旁,也是一脸的狐疑郁闷。
柳三哥说没就没,连影子也没见着,附近停着的驴车也空了,犟驴踢着后蹄,一对驴眼扑愣扑愣地瞅着众人,一付不耐烦的模样,车座上的赤脚大仙呢?咦,也不见了,柳三哥为了逃命,走得急,你是为哪般呀,李得胜问:“赤脚大仙去哪啦?”
众捕快面面相觑,无人应答,没人顾得上大仙,更没人见大仙去哪啦,在李得胜窝火的时候,不是指名道姓,没人敢接话,在他气头上,答得不对,要挨喷,让人下不了台,不如不答。
李得胜道:“怎么,全聋啦,谁见赤脚大仙啦?”
依旧无人应答,李得胜火了,脸憋得通红,正要发作,袁捕头道:“别问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李得胜朝袁捕头瞪一眼,没说话,对袁捕头他还给点面子。
袁捕头武艺高强,是鹰爪门的高足,对他忠心耿耿,别看他长着一张胡子拉渣的粗糙的黑脸,每逢节骨眼上,眼睛一眨,一个点子,还非常管用,这让他刮目相看。
李得胜喃喃自语道:“莫非柳三哥真的发柳叶镖打灭了灯?”
袁捕头道:“不可能,柳叶镖能将灯头削落,却不能将灯火瞬间扑灭,总该看见散落的火星灯苗吧,却啥也没见着,肯定不是柳叶镖,刚才,除了听得叭叭声外,还有“叮咛冬咙”暗器落地的声响,应该是铁弹、铁蒺黎之类的东西,而且,暗器上真气包裹,击落灯头的同时,真气力道霸悍,扑灭了灯火。”
李得胜点点头,又喃喃道:“这份手上活儿,端的精准霸气,干净利落,如今柳三哥气血两亏,哪来那么大劲儿?”
袁捕头道:“显见得不是柳三哥干的。”
李得胜道:“对,决非柳三哥所干。”
他从一名捕快手中夺过孔明灯,来到酒楼门前,在台阶下,找到两枚铁弹,又举着孔明灯,对着两盏大红灯笼照了照,果然纸糊灯笼上各有两个贯穿的圆孔,铁弹穿入灯笼,击落灯头,扑灭灯火,又从另一头穿出,击在墙上,跌落地面,墙上还留下铁弹一个深坑,若是铁弹击在脑壳上,安有命在,看来,袁捕头的推断确有道理。
袁捕头跟在他身旁,道:“只听说柳三哥柳叶镖发的赞极,没听说过柳三哥发铁弹也同样赞极,就算是他吧,如今,病怏怏的他,体内也决不能有如此强悍的真气。”
李得胜道:“那么,谁是发弹者?”
袁捕头有些拿捏不定,道:“会不会是赤脚大仙!有点像他,这和尚武功超绝,真气激荡,发弹击灯,能瞬间将灯火扑灭。”
李得胜一拍脑袋,道:“对,就是他,赤脚大仙发弹射灯,柳三哥闻声即飞,两者配合默契,如影随形,还说互不相识,萍水相逢呢,这胖和尚在撒谎。”
李得胜提着孔明灯,走到驴车跟前,撩开车帘看了看,车里空空荡荡,一无长物,他是个细心的人,提着孔明灯,弯腰要去车下查看。
袁捕头道:“李总,赤脚大仙早跑啦,他块头忒大,车下没法藏。”
忽地,房上有人道:“谁在背后说贫僧坏话呀,怪不得贫僧耳朵一直发烫呢。”
人影一闪,赤脚大仙从房上飞下,这两三百斤重的块头,落在驴车车座上,车儿纹丝不动,竟连一点颠颤也没有。
李得胜吃了一惊,丢了孔明灯,急地掠开,锵,拔出长剑,叱道:“什么人!”
赤脚大仙道:“我,贫僧,赤脚大仙呀,别慌别慌。”
众捕快刀剑出鞘,虎视眈眈,将他团团围住。
赤脚大仙大笑道:“哈哈,又想动粗,是不是?”
李得胜喝道:“刚才的铁弹是你发的么?”
赤脚大仙道:“哈哈,又弄错了,是不是?怎么杭州捕快老是弄错呢,捕快弄错案子可不是耍的,就算上头有人,不加责罚,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头等大事呀,伤阴隲,遭报应啊,当捕快错不得呀,千万错不得,到头来,即便你逃过一劫,不遭报应,子孙也必遭报应,那不冤死人啦,人家啥坏事没干,你干了,子孙买单,沾子孙便宜,好意思么。”
袁捕头道:“喊啥喊,问你呢,和尚,是你发弹打灭了灯笼,放跑了柳三哥吧?”
赤脚大仙道:“贫僧哪来那么好功夫。”
李得胜道:“不是你,能是谁!”
赤脚大仙道:“不知你们有否听说过一个人。”
“谁?”
赤脚大仙道:“武当山的神弹子雷公道长。”
李得胜看看袁捕头,袁捕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武当的护法道长,剑术极精,铁弹打得更精。”
赤脚大仙道:“这就对喽,这位黑脸包公见多识广,不愧为捕快精英啊,神弹子双手刹那间能发三十六铁弹,百发百中,右手发弹,径直取人要穴,左手发弹,邪门喽,中途会变卦,明明是朝脸打来,临到人面前三尺许,忽地一拐,击向人脚踝,最难闪避,今儿打灯的人,当今天下,不是他,还能是谁。”
李得胜问:“你看见了,怎么不早说?”
赤脚大仙道:“他在暗处,贫僧在明处,他能见到贫僧,贫僧没法见到他。贫僧没看见,只是猜的,当今天下,能在瞬间将五盏灯全部打灭,只此一人,别无分号。”
李得胜道:“口说无凭,和尚,你有何凭据?”
要让李得胜信,就得出示凭据,无凭无据,你即便说得天花乱坠,他只是姑妄听之,就是不信。
赤脚大仙道:“功夫在那里摆着呢,明摆着的事嘛。况且,他右手发的铁弹是圆形的,左手发的铁弹是椭圆形的,双手闲不住,爱同时发弹,常说,只有如此发弹,才会有快感,阿弥陀佛,发弹也能有快感,一个出家人,怎么尽用些男女狎昵时的词汇呀,真臊死人啦,这雷公道长,平时看着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其实,心里不知在想些啥,也许,啥都想呢,真逗。”
李得胜对众捕快喝道:“别像树桩似的呆站着,快,给老子去地上找找铁弹,看看,是否真有两种铁弹。”
一会儿,一个捕快举着铁弹,叫道:“李总,小人找到一颗椭圆弹。”另一个捕快也叫道:“李总,小人找到两颗椭圆铁弹。”还有一个捕快道:“没了,小人在地上找遍了,啥弹也没找着。”
赤脚大仙道:“这三颗是神弹子左手打的,还有两颗呢,五盏灯该是五颗铁弹呀。”
几个捕快弯着腰,提着灯,还在找,李得胜手一甩,叮咚声响,将两颗圆弹扔在地上,道:“别找了,在这儿呢。”
赤脚大仙道:“跟你说还不信,还说瞎扯,这回信了吧,这叫不见棺材不落泪,早知如此,贫僧就不多嘴了。”
李得胜道:“刚才你去哪儿了?”
赤脚大仙道:“贫僧去追柳三哥啦。”
“追着没?”
“贫僧见前方二人,手掺着手,起伏飞奔,用的是武当羽化登仙轻功术,飘飘欲仙,疾如闪电,估计柳三哥已被雷公道长点了穴道,无可奈何,只得随势飞奔,贫僧则用少林凭虚御风术紧追,奈何人太胖了,快者有限,追了一阵子,越追越远,追丢了,只得铩羽而归。”
袁捕头道:“柳三哥既被神弹子点了穴,怎么还跑得那么快?”
赤脚大仙道:“这你就不懂了,他将三哥上身的穴位点住了,动弹不了,下身的穴位没点,依旧跟没事人一样,况且,神弹子掺着三哥的手,将羽化登仙真气,注一半在三哥腿上,所以,看起来是两人在跑,其实,是神弹子一人在做功,故跑得飞快。”
李得胜讥道:“你肯那么卖力,为衙门去追柳三哥?!”
赤脚大仙嘿嘿一笑道:“贫僧没那么爱管闲事,贫僧是奉少林主持之命,押解柳三哥到少林寺会审,不料,却让柳三哥跑喽,贫僧忧心忡忡,不知怎么回去交差呢。”
李得胜道:“咦,此事当真?柳三哥又犯案啦?”
“柳三哥有刺杀净空法师叫不醒的嫌疑。”
李得胜奇道:“位列天下武功第二的净空发痴叫不醒,被柳三哥杀死了?”
赤脚大仙道:“现在说此话,为时尚早,只能说,叫不醒遇刺身亡,柳三哥有重大作案嫌疑。”
李得胜道:“为了独霸武功天下第一的交椅,清除最具竞争力的对手,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赤脚大仙道:“只能说是有可能,有嫌疑,不能说柳三哥就是凶手。”
袁捕头道:“你既是押解员,他跑了,怎么还为他说话?”
赤脚大仙道:“贫僧想想,跑有跑的道理,那么多捕快来抓他,如今,他身体虚弱,当然打不过,弄不好,命就丢,不跑,等着送死啊,换了谁,都会跑,除非他是二愣子。”
袁捕头道:“咦,这和尚,嫌犯跑了,还为他说话,看你怎么回少林交差去。”
赤脚大仙跺足道:“捕头说得也是,唉,这姓柳的害死贫僧喽。”
李得胜道:“你刚才说他叫十八贱,不知他是柳三哥,原来是在骗人呀。”
赤脚大仙大笑道:“对不起,开个玩笑嘛。”
李得胜道:“和尚也说谎呀。”
赤脚大仙道:“老是一本正经,真没劲,李总,何必死揪着芝麻小事不放呀。”
李得胜道:“这可不是闹着玩,赤脚大仙,这叫隐瞒实情,包庇犯人,妨碍公务,阻挠执法。”
赤脚大仙手一摊,道:“这么说起来,贫僧的罪还不小哪,李总,你老看着办吧。”
赤脚大仙心道:看来免不了又要打架啦。
李得胜却道:“谅你是初犯,又是个方外之人,本官就不跟你计较啦。”
赤脚大仙心道:不是吧,你是想打起来占不了便宜,所以,就不打啦。嘴上却道:“多谢李总宽宏大量,放贫僧一马。”
李得胜道:“看来你不是个老实和尚。”
赤脚大仙道:“贫僧从未自称过老实,说实在的,有时还挺会耍小聪明。”
李得胜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该对你当心点。”
赤脚大仙道:“对人都该当心点,一个不当心,就受骗,往往你最信的人,坑得你最狠,不信,你试试。”
李得胜道:“你信不信柳三哥?”
赤脚大仙叹口气道:“贫僧原先以为他是个大侠,再不济,也不会耍滑头,没想不到,竟是个油煎枇杷核儿,寻常筷子,根本就夹不住,一不当心,溜得无影无踪,害得贫僧回不了少林寺啦。”
李得胜话题一转,道:“你说是武当神弹子救了柳三哥?”
赤脚大仙道:“没错。”
李得胜道:“我这就不懂了,柳三哥拍死了白鹤,跟武当结下了梁子,神弹子雷公道长为何还要去救柳三哥呢?”
赤脚大仙道:“听说,白鹤是柳三哥误杀所致,雷公道长是武当山护法,也许,他是奉了张真人张三丰之命,押解柳三哥到武当会审呢,虽说是自卫误杀,你柳三哥再怎么着,人死了,赔礼道歉,总应该吧,说是‘会审’,其实,是要你服个软,给个面子,在当今江湖上,武当派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这么一来,颜面上就过得去了,若柳三哥被你杭州捕快抓走了,或者杀死了,武当怎么去要回面子!神弹子雷公道长怎么向张真人交差!”
李得胜道:“你的意思是神弹子也是押解大员?”
赤脚大仙道:“差不离。”
“神弹子抢走了你的生意?”
赤脚大仙一脸懊恼,道:“可不是咋的,按理说咱俩私交甚厚,神弹子却趁人不备,把柳三哥抢走了,你说,人这个东西,还能信么!”
李得胜道:“你能拿他怎么办?”
赤脚大仙道:“怎么办,当然去武当山找神弹子理论呀,总得给个说法吧,要不成,找张真人张三丰说理去,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办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总得排个队吧,买个烧鸡,也得排个队吧,怎能抹下脸孔不认人,耍小聪明,趁人不备,抢先插队呢,神弹子这事办得太不让路啦,贫僧倒要看看他如何面对故友。”
李得胜道:“你要去武当?”
“是,你去不去?”
“我去干啥?”
赤脚大仙道:“你不是在追捕柳三哥嘛,你要去,定规能抓到柳三哥,若不去,就白瞎啦。”
“不去。”
“为啥?”
李得胜道:“过几天,他武功恢复了,我若去,反被他抓走了。”
赤脚大仙笑道:“哈,此话有理。你不去,贫僧自己去,非得押送他到少林寺不可,否则,没法向主持交待。李总,你还有事么?贫僧就此告辞了。”
他坐在车上,向李得胜合什一拜,李得胜道:“走吧走吧,没你的事啦。”
呼啦一下,捕快们让出一条道来。
赤脚大仙操起鞭杆儿,轻轻一甩,叭,一声脆响,驴儿仰头嘶叫一声,撒开蹄子,一溜小跑的走了。
夜深人静,街上的围观者早已散了,酒仙楼门口,只剩了几十名捕快。
袁捕头将李得胜拉到一旁,悄声道:“头儿,我有一事,向你禀报。”
“说嘛。”
袁捕头道:“今夜,酒仙楼发生的事,捕快跟我说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李得胜道:“唔,怎么不对头?”
“我们。”
“我们怎么啦?”
袁捕头道:“我们在抓好人。”
李得胜道:“好人?柳三哥是个好人!”
袁捕头道:“对,从小车桥死囚牢房,柳三哥点翻了我与弟兄们,又为黑皮包扎伤口,到今儿,他在酒楼内将你点翻,却未加伤害,我们多次多人,落在他手中,却始终毫发未损,我想,他不会是杀害老龙头的凶手,龙长江一定搞错了。”
李得胜沉吟道:“咱们是当差的,你说咋办?”
袁捕头道:“虚与委蛇,阳奉阴违。”
李得胜嗔道:“你小子胆子真大,不怕老子砸碎你饭碗?”
袁捕头道:“不怕,因为,你是盗贼的克星,不是捕快的克星。”
李得胜叹口气,道:“唉,其实,老子心里也纠结,怎么看,柳三哥也不像是个丧心病狂的歹徒,又不能说,今儿,你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看来,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呀。”
袁捕头道:“李总猜对了,有此想法的弟兄,不敢在你面前直说而已。”
李得胜点点头,忽地,对大伙儿喊道:“干站着干嘛,喝西北风呀,收工。”
捕快们刀剑入鞘,排着队,举着火把灯笼,掺扶着受伤的弟兄,离开了酒仙楼。
***
夜,月儿悄悄从云缝里探出半个脸来,秋风飒飒,虫声唧唧,赤脚大仙赶着驴车,出了三堡镇,来到一处竹林,见四野无人,将驴车停下,在车座把手上拍了三下,道:“三哥,累不累,该出来啦。”
驴车下有人吃吃一笑,身影一晃,三哥已站在驴车旁,道:“啥都瞒不过你。”
赤脚大仙道:“当灯一黑,贫僧即刻上房找你,没找着,既没有,就不在房上,能在哪儿呢,贫僧想,最好的藏身之处,便是驴车下。”
三哥道:“大仙聪明过人,当时,在下钻进驴车下,双手紧扣驴车前横梁,双脚勾在后横梁上,身子紧贴车底,侥幸躲过捕快追杀。”
赤脚大仙道:“其实,还有一人,差一点瞒不过去。”
“谁?”
赤脚大仙道:“盗贼克星李得胜,当李总捕头提灯要向驴车下照一照时,贫僧赶紧露面打岔,方才为你解了围呢。”
柳三哥道:“多谢大仙关照。”
赤脚大仙道:“应该的,应该的,如今,贫僧是双重身份,既是押解员,又是私家保镖,不敢有丝毫马虎。”
柳三哥道:“刚才你说,打灭五盏灯的,是神弹子雷公道长?”
“当然。”
柳三哥道:“人呢?”
赤脚大仙道:“人家武功高强,真人不露相,还在左近盯着咱俩呢,噢,不对,盯着你呢,他是来找你算账的。”
柳三哥道:“看来,在下与武当结下的梁子,是没法化解了。”
赤脚大仙道:“这个倒不会,武当山乃道家仙乡,不会蛮不讲理,不过,到武当山展旗峰的遇真草庐去磕拜张三丰是免不了啦,也得赔礼道歉一番。”
柳三哥道:“其实,在下是自卫,又有何礼可赔,何歉可道呀,实在有些想不通。”
赤脚大仙道:“白鹤之死,毕竟与你相关,说几句软话,不伤脾胃,何必闹得面红耳赤,大家面子上都难堪呢。”
柳三哥叹道:“唉,大仙此言有理。”
正说着,身后传来骤急的马蹄声,赤脚大仙道:“想必神弹子雷公道长追来了。”
柳三哥道:“大仙,在下还是躲一躲为妙,免得多费口舌。”
赤脚大仙道:“上车吧,有贫僧在,雷公道长不至于会上车搜查。”
柳三哥点点头,钻进驴车。
一骑飞奔而至,骑手身着驿站服饰,到了驴车旁,慢了下来,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大仙与驴车,又策马绕驴车一圈,赤脚大仙问:“你找谁,有事么?”
骑手道:“找错人了。”
挥鞭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双腿一夹,策马飞驰而去。
赤脚大仙喃喃道:“贫僧还以为是雷公道长来啦。”
柳三哥问:“来者是谁?”
赤脚大仙道:“驿站急使。”
柳三哥道:“不对,驿站急使,即便情况再紧急,走的也是官道,不会走便道土路。”
赤脚大仙道:“莫非是水道的探子,乔装改扮,闻讯前来打探?”
柳三哥道:“有可能,也有可能是阴山的探子。经过酒仙楼那么一闹,大仙,人们都知道,你与在下是一伙的。”
赤脚大仙道:“不会吧,贫僧已向捕快解释过了,贫僧是少林寺外派的押解大员。”
柳三哥道:“唉呀,有些事,你越解释,旁人越不信,还不如不解释呢。众人以为,有你押解大员在,柳三哥就在。”
赤脚大仙道:“那倒确实。”
柳三哥道:“大仙,我看咱俩不能在一起啦,要是咱俩在一起,谁也走不了。”
“你想自个儿走?”
“消失在江湖,让找的人抓瞎。”
“那贫僧怎么向主持交差?”
柳三哥道:“相信我,在下一旦安顿好妻儿,马上就去少林寺。”
“不是贫僧不相信你,是贫僧独自回少林寺很没面子。”
柳三哥道:“请大仙在南京江北浦口等我,在下尽快把事办妥,与你同去少林,如何?”
赤脚大仙道:“行,贫僧在浦口福缘寺等你,不过,你得答应贫僧一件事。”
“什么事?”
赤脚大仙道:“如今,你自忖真气已恢复了几成?”
“四成。”
“你有把握能活着到南京吗?”
柳三哥笑笑道:“若与人过招,在下运气一直不错。”
“运气跟晦气一样,不会总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谁也拦不住。若你有个好歹,贫僧交不了差事小,见死不救事大,你真气恢复到几成,有把握混到南京?”
柳三哥道:“七成。”
“得过多少天,真气能恢复到七成?”
“得五六天?六七天?”其实,三哥自己也没把握。
“七成真气够用吗?”
“足够,这些天,在下摸索出了一种新式剑法。”
“什么剑法?”
柳三哥道:“四两拨千斤剑法,能用最小的内力,与顶尖高山过招,不能说会赢,却可确保无虞。”
赤脚大仙道:“贫僧给你三成真气如何?”
柳三哥道:“不行,那你怎么办?如今,你成了招风大树,大家都在找你找我,若遇上了阴山狼,内力不济,性命难保。”
赤脚大仙道:“那你就休想走,贫僧断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柳三哥道:“唉,你给我一成真气吧。”
“不行,三成。”
“三成太多,两成吧,两成足够。”
俩人讨价还价,最后,赤脚大仙拗不过柳三哥,答应只给两成真气。他俩下了驴车,将驴子拴在竹杆上,进入竹林,找一块隐蔽的草地,盘腿坐下,赤脚大仙一掌按在三哥命门穴上,一股温煦澎湃浑厚精纯的真气,进入任督二脉,散入四肢百骸,三哥顿觉体内真气流转,丹田微微发热,精气神为之一振。
正在此时,便道上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蹄声越来越近,三哥道:“大仙,有情况。”
赤脚大仙道:“稍安勿躁,两成真气还未输完,天蹋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慌啥。”
大仙依旧做功输气,当两成真气输毕,马队已到跟前,众人手执火把,叱咤呼喝,灯光隐约透进竹林,听动静,足有数十骑,骑者纷纷下马,蹄声脚步声杂沓一片,鼓噪道:“驴车是空的,人呢,赤脚大仙呢?”
有人道:“刚才还在呢,就一会儿,能去哪儿呀?”
“会不会吓跑啦。”
“不会吧,这和尚功夫不赖呀。”
一人叱道:“搜。”
一声令下,众人手执火把兵器,向竹林内摸了进来。
直到此时,赤脚大仙才输完两成真气,慢条斯理起身,对三哥悄声道:“你走吧。”
事急,不遑多谢,三哥点点头,身形一晃,没入竹林深处,他没走,躲在隐蔽处,察看动静,如今,赤脚大仙少了两成真气,武功便打折扣,若有个缓急,自己也好出手相助。
此时,有人呼道:“和尚在这儿呢。”
赤脚大仙脖子上搭着条腰带,双手提着裤子,起身道:“贫僧又没犯着各位施主,想出个恭,都出不安生。”
呼啦一下,竹林内闯进二三十条猛恶汉子,为首者正是身材高大,面白无须的老妖狼董迎欢。
原来,老妖狼的情报网密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当探子急报,柳三哥在杭州露头,老妖狼即刻向杭州派出了大批密探,蜂拥而至的密探,分布在杭州的城乡要道,并且,不断传来密报,有的来自信鸽,有的来自快马,消息越来越离奇详尽,当老妖狼接到第一个密报时,便已坐不住了,接到第二个密报时,已茶饭无心,当接到第三个密报时,他断定情报可靠,决非江湖谣传,旋即召集众高手,跃上快马,星夜赶往杭州,至于,蚕桑镇出现的南不倒,就撒手不管啦,一个女流,能有多大能耐,留给水道去忙乎吧,只要能除掉柳三哥这个心腹大患,老子就能一统江湖,柳三哥才是让老子搔头的对手呀,江湖上,能与老子抗衡的就这么一个丑小子,老子不信扳不倒他!
听说,如今,柳三哥受毒药与饥饿折磨后,气血两亏,武功大不如前,正是要他命的最佳时机,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啦。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断不可误了战机,报仇雪恨的时候到啦!
白毛风白老爷子,我的老祖宗啊,你可得在阴间使个绊子啊,最好让姓柳的小子羊癫疯发作,一不小心绊倒在地,老子好割了他头,到你坟头,给你老人家去祭灵庆功啊。
至此,柳三哥的一举一动已尽在老妖狼的把控之中。刚才,在酒仙楼的事,早有密探报禀报上来了,听说,柳三哥是武当雷公道长救的,武当雷公道长又是来押解柳三哥的,这话令人难以置信,既要押解,何来相救?柳三哥一死,过节一了百了,武当去了一块心病,岂非皆大欢喜之事?
在酒仙楼现场,却没人见过雷公道长,说是雷公道长掺着柳三哥的手,羽化登仙了,雷公道长怎会去救一个与武当有过节的人?听说,白鹤是雷公道长的爱徒,雷公道长恨还恨不过来呢,怎会去救他!
老妖狼更不信人会登仙,听说张三丰寿命长,再长也只有四百多岁,也不能算是登仙,你雷公道长一个后辈小子,凭啥就能登仙了?况且,还带着一个跟武当有过节的柳三哥登仙,那不是瞎扯嘛,登仙剑仙,登他妈的鸟仙。
据说,这些话统统出自少林寺赤脚大仙之口,神弹子雷公道长,压根儿没一个人见过,能信么!那帮蠢捕快居然根据捡到的五枚铁弹,信以为真了。不会是赤脚大仙布下的局么?江湖上有许多五花八门的局,一不当心,坠入局中,把人搞得七荤八素,如坠五里雾中,到时候脑袋掉了,多不知是咋掉的。
对于空穴来风之事,老妖狼从来不信,他只信真人实事,而赤脚大仙曾跟柳三哥在一起把酒言欢,那却是实实在在的事,赤脚大仙真是押解柳三哥的押解大员么,不太像,捕快信了,老子不信,反正,柳三哥是灯一黑,人没了,灯一黑,能做许多文章,能布许多局,说不定是这个和尚搞的鬼呢,这事,须好好盘问一番,不知能否从他口中套出一点真话来,要真不肯不说,咱们人多势众,就来硬的,多说你降龙伏虎金刚掌厉害,再厉害,也没咱人多势众厉害,况且,咱们的人,个个是身经百战的练家子,谁怕谁呀。
众人冲入竹林,围着赤脚大仙,谋财狼喝道:“和尚,你在干啥?”
赤脚大仙道:“出恭。”
谋财狼听不懂,叱道:“什么叫出恭?”
“出大恭。”
谋财狼更不懂,恼道:“什么叫出大恭?”
赤脚大仙叹了一声,道:“拉屎。”
谋财狼道:“拉屎就拉屎呗,还来个出恭,又来个出大恭,他妈的,还有出小恭呢。”
赤脚大仙道:“你还别说,真有出小恭,那是小便,不好意思,贫僧说惯了。”
这时,众盗举着火把兵刃,将赤脚大仙团团围住,老妖狼不作一声,双臂抱胸,目光阴阴地盯着赤脚大仙胖嘟嘟的脸。
谋财狼举着火把,在地上一照,问:“说是拉屎,屎呢?”
赤脚大仙摘下脖子上的腰带系上,道:“贫僧有便秘的毛病,刚才有点内急,就进竹林拉屎来了,刚一蹲下,各位来啦,鼓噪喧哗,一慌,缩了回去,又不想拉了,唉,真作孽,拉一泡屎都拉不安生。”
谋财狼道:“是在跟柳三哥商量对策吧?”
赤脚大仙道:“贫僧也在找他呢,这回找着了,决不轻饶,让他尝尝贫僧的金刚掌再说。”
谋财狼道:“老子问你,柳三哥去哪儿啦?”
“南京呀,怎么啦,你们也找他?”
谋财狼道:“你咋知道的那么清楚?”
赤脚大仙道:“他的事,贫僧最清楚,如今,柳三哥心里只有远在南京的妻儿,妻儿是他的命宝,他答应安顿好妻儿后,便跟贫僧去少林受审。”
老妖狼开口道:“你信他的话么?”
赤脚大仙道:“信?我去,上当一回头,再信,脑袋被驴踢啦。贫僧算是看透了,这个年头啊,没人说真话,柳三哥看着是个知书达理的人物,待人接物文质彬彬,言谈举止,合情合理,却不料是个大骗子,看看,在三堡镇,灯一黑,他就溜,溜得比兔子还快,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说没就没。”
老妖狼问:“你打算找不找他啦?”
赤脚大仙道:“找,怎么不找,这小子没个跑,肯定去南京啦,南不倒与儿子在哪儿,他就去哪儿。只要找到南不倒,就能找到柳三哥,他怎么跑,也休想跑出贫僧的手掌心。”
老妖狼道:“姓柳的滑头,我看你要逮住他,难呐。”
赤脚大仙道:“这回逮着他,就不跟他客气喽,贫僧绝不留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废了他武功再说。你跑呀,贫僧倒要看看你怎么个跑法。”
老妖狼道:“过几天,他武功恢复了,不知是谁废谁的武功呢。”
赤脚大仙道:“别慌,相信贫僧的眼光,柳三哥没半个月,武功恢复不了。”
老妖狼道:“当真?”
赤脚大仙道:“柳三哥面容憔悴,白里透青,眼圈发黑,瘦骨嶙峋,身体虚弱之极,有可能会落下终身病根,多半武功永远难以复原,退一万步说,若侥幸复原,至少也得半个月,这半个月中,还得好好调理静养,不可殚精竭虑,奔波劳碌,可能么,依贫僧看,根本就不可能,多少人在找他,多少人在要他的命,柳三哥这回是活到头啦,阿弥陀佛。”
老妖狼听了一喜,听到柳三哥武功不能复原,当然是件高兴之极的事,不过,喜归喜,却一点也不信,听说柳三哥有“疗伤复原接地气”神功,只要在地上躺一会儿,便能元气大长,若是在地上躺个一天一夜呢,岂不成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金甲力士了嘛,那还了得,咱们更没戏了。
当今之计是,我帮须一鼓作气,穷追猛打,让他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不让他有一刻消停的时间,更不能让他有在地上躺的功夫,他跑到哪,咱们追到哪,让他疲惫困顿,食宿失序,饥寒交迫,四处奔命,唯有如此,才能让他落下终身病根,永无复原之望,不管他乔装改扮花样百出,也不管他神机妙算变化多端,即便百次中,咱们九十九次打空了,只要有一次打中了,柳三哥就将一命归阴,呜呼哀哉了。
老妖狼若有所思,呐呐道:“打,紧追着打,不能让他躺下,不能让他躺地上养精蓄锐,……”
突地,听得一声断喝:“讨打。”
接着,锐啸声骤起,一枚暗器向他面门飞去,老妖狼知道厉害,弯刀一式,举火烧天,去搁挡暗器,却不料那暗器堪堪临近,却倏忽一变,向他膝盖击去,幸亏身旁的鬼头鳄曹阿元,眼明手快,刀头一拍,将暗器拍落在地。
又听得“啊呀”一声,另一枚暗器,击中老妖狼身旁保镖眉心,鲜血四溅,保镖一个踉跄,倒地身亡。
保镖的血,溅了老妖狼一脸,老妖狼大喝一声:“抓刺客。”
众人茫然四顾,却不见人踪。
竹林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一人呼道:“别找啦,山人神弹子在这儿呢。”嗓门粗犷,豪迈不羁,紧接着,蹄声得得,飞奔而去,老妖狼等人飞出林外,只见看守马匹的帮徒,已被神弹子点翻在地,神弹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五步倒竹叶青在竹林中找到两枚铁弹,一枚是圆铁弹,一枚是椭圆铁弹。
老妖狼对赤脚大仙道:“看来神弹子雷公道长在暗中盯着你?”
赤脚大仙道:“吃不准,也许是盯着你,谁被他盯上,谁就有麻烦。”
老妖狼道:“看来柳三哥在他手中?”
“八成是。”
老妖狼道:“本帮主与其素不相识,没有过节,他怎么与本帮主过不去?”
赤脚大仙道:“这个人脾气古怪,没人能捉摸得透,你问贫僧,贫僧问谁去。”
老妖狼道:“莫非你算啦?”
赤脚大仙道:“怎么能算,到武当山找张真人去,向张真人要柳三哥去,他不讲理,张三丰张真人总不能不讲理吧,你去吗?”
老妖狼道:“算啦,要去你去,本帮主不便去。”
赤脚大仙无精打采,跳上驴车,摇着鞭,赶着车,施施而去。
20170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