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房屋的门口,以门槛为分界线,外面是一群面无表情的黑衣服,里面是四人战战兢兢的萧索身影。没有开灯的原因,清冷月光笼罩下的场景像极了异界。
僵持的尬尴最终被一个喷嚏打破。
揉了揉鼻头,梨潼惴惴的转了几圈眼珠,“你们是谁”
“想和各位商量一件事情。”似乎是带头老大般的黑衣男子说道:“不用担心,答应了,只有好事,没有坏事,我们进去说。”
话音刚落,大概有数十人的队伍便不请自进,屋里的四人立刻退出一条道路。
梨妈不安的在老母亲耳边说了会话,让老母亲回去房间,不要出来。黑衣人清一色的站在吃饭的圆木桌旁,口袋鼓鼓的,似乎装着枪,这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危机片段竟然活生生发生在眼前,梨妈有些汗流夹背的吞了吞口水。
带头老大观察到三人的惊慌,拍了拍梨爸肩膀说道:“坐下说,坐下说。”看着三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带头老大笑脸盈盈,眉毛一起一伏:“你们女儿上了新闻想必做父母的都已经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来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和乐家有恩怨的人物都已经得知乐家大少爷脖子上的项链在前不久遗失了,而遗失的这条项链就在你女儿手里。”
“那条项链到底意味着什么?”压制住心中的恐慌和脸上的马脚,梨潼不顾母亲暗下的拉扯,问道:“我真的很想知道。”
带头老大思索了下,表情严肃的说道:“这条项链是继承乐家财产的捷径,虽然项链继承这种古老的方式放在现在的发展社会,听起来匪夷所思,不过既然有传言,就必定会有相信传言的人。”
“可是我并没有这条项链。”
“什么!没有?”站在门口的黑衣人按向开关,灯光瞬间被点亮,带头老大的脸上的愤怒也随之暴露。
“我真的没有这条项链,像我这种家境的人拿了又有什么用?难道我会跑去媒体面前宣告我将是整个‘乐神’集团的主宰?如果没有人抓我去精神病院,我就觉得很庆幸了。”
“你的意思是不给了?”
“没有不给,是没有。”她实话实说,没有一丝隐瞒和顾忌,可能是神经太紧张以至于连带头老大逐渐变差的脸色,也没有在意。
带头老大抖动着喉咙站起来,毫不客气的拍桌:“和你好好说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快点给我把项链交出来!我这人好话不说第二遍!”
看见带头老大真的生气了,梨潼浑身颤抖着抓紧梨妈的手掌,死死闭上眼睛平复姿态,好一会儿才睁开:“真的没有。”
而另外三人正从市区往乡下飞奔,带着一路的呕吐物。
“幼礼!下车后我一定先把你揍一顿!不行!我要吐”
“乐阎,麻烦帮我把你上次揍我的一顿,一起算上”
“抓紧了,需要再快一点才能赶上!”不顾二人的求饶和大骂,幼礼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而车外的人群盯着靠在车窗挣扎的两人纷纷议论,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两人的发挥。
“幼礼,你真是好样的!啊!”
“我x!有弯道!弯道!快停下来!快停”
“不行,我要吐”
越往前开直路越少,弯曲蜿蜒的九连环像过山车,幼礼只能硬着头皮在尽量不减速的情况下漂移而过。每次的心惊肉跳后都会不约而同的响起两人的怒吼。只听空旷的地域长长远远的回荡着:幼礼我恨你恨你你
越野车身晃了几晃猛然停下,望着眼前漆黑的房子,幼礼摔门而出跑进黑暗中。
原本是精炼的英雄题材画面,两条软绵绵的身体却大煞风景。只见乐阎和水一相继从车门里蠕动出来,趴在湿润的红砖地上就是一顿狂呕。吐到最后只剩下苦水了,两人才试图放弃,剧烈的咳嗽着朝从屋内出来的幼礼询问。
“没有人。”幼礼黑脸摇摇头,“赶紧上车!”
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乐阎勾着腰从地上爬起冲进房屋,巴掌大的房屋硬是被他搜了五分钟。
被子里,床下,柜子没有她
那天晚上他根本不该带她回家乞求原谅,明明是无用功,却偏偏幼稚的抱着希望。现在梨潼一家人都消失了,不见了?脑袋像是钟楼的摆钟报时,他被敲的有些昏,随后紧锣密鼓的回忆填满整个放空的脑子。
水一和幼礼跑进去把愣在屋内的乐阎拽进车子,发动引擎往四周搜索开来。
在离屋子一公里的水杉树林里,梨潼一家人抱作一团摊在略有泥泞的地上,而一侧是已经挖好的坑。
在电影里才会看见的黑帮灭口,竟然发生在她们一家人身上?活埋?打死再埋?还是梨潼不敢再往下想。
真切的恐惧感渗透开来:“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们!有人吗!有人吗!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我不想死!”她无法冷静,拼命呼救,也许会有一线生机?也许会有生的希望?只要拼命撕扯捂上来的手掌就好。
梨潼事后觉得自己像极了饿狼,还是在鹅毛大雪中那种整整一个月没有进食的饿狼,看见了鲜肉?抛开羊皮面具毫不隐藏满眼的凶狠。
在四处打转的三人听到或近或远的呼喊声,心中一惊,辨别方向后飞奔在泥泞上。无垠灯光笼罩住雾茫茫的树林,一行黑衣人也警觉的拔出西装内侧的刀具,在月光和灯光下,刀具很是显眼,而原本不停求救的四人也哑然无声。
迎上强烈灯光,梨潼在密麻的树叶中找寻来处,灯光由近至远,一声刺耳的刹车,梨潼呆住了。
一颗心仿佛要破膛而出,前方幼礼的面容有些模糊,但她一眼便认了出来,他的脸上不管开心、难过都带着淡淡的哀伤。
她轻轻唤他:“幼礼”
他淡淡微笑着跳下车子直接一拳往旁边的黑衣人脸上挥去。
也是到后来她才知道,幼礼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他说他不会忘记她的唇语,因为那是她第四次喊他——幼礼。
从副驾驶下来的乐阎皱着眉,对看见的场景,她嘴角的怀念?幼礼眼角洋溢的宠溺?有些怒气后不再去想,跑近她。
“受伤了吗?”眼睛里像住了一只萤火虫,触角轻轻放下便荡起一层涟漪,他倒吸一口气,握起她的肩膀,“你们不要乱动,就坐在这里。”说话片刻,乐阎便已起身往黑衣人群中冲去。
手脚被紧紧绑着,梨潼只好头靠在姥姥肩上,让有高血压的姥姥不要太过!
“幼礼,你对付那三个!乐阎,你负责左边!”水一甩下外套,直接给了带头老大一个飞腿:“还以为练了这么多年的跆拳道只能留到给未来媳妇砸核桃用呢!没想到今天派上大用场了!来来来!就是你,过来过来!”又是重重一拳:“赶紧跪下认错,或许我还会手下留情!”
一群黑衣人也不甘示弱,亮了亮手中的刀具冲向三人。
不停移动的乐阎来不及避开,直接被刀具划破了衣服,黑衣人似乎有顾虑并没有尽全力。也是刀子划来的那一瞬间,他心中的怀疑坚定起来。
“幼礼!小心!”赤手空拳和黑衣人对峙,水一朝幼礼狂吼道。自己都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去解救幼礼的危机。可是当黑衣人那一刀扎扎实实的刺进幼礼的大腿时,他还是怔住了。
顾不得幼礼血流如注,乐阎发疯一般夺过眼前人手中的长刀,冲过去就是一顿乱砍:“都赶紧给我滚!不然老子砍死你们!我x!老子不发疯,你们还真t当老子是病猫了是吧!幼礼!你给我坐在地上不要动!这群狗、日的砍到大腿上的动脉了!”不顾梨潼一家人的尖叫,乐阎朝水一喊道:“就用你一直想我死的劲儿对付这些人!”
黑衣人看着疯狗一般的两人,脸上的愤怒瞬间转为胆怯。都说发了疯的老鼠还能咬死猫,黑衣人们交头接耳了会,放弃打斗往树林里分散跑去。
水一咒骂了声,颤抖着上前将梨潼一家人手脚上的尼龙绳割断,迎上梨潼的目光时,有些感触的说道:“又见面了哦!可惜却在这种场景下,不过幸好,我们都活着。”
梨潼一时哑语,不再去管水一,转身把姥姥和爸爸妈妈一一扶起,“都是因为我,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你们要打要骂,哪怕要和我断绝关系,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只是希望爸爸妈妈还有姥姥不要气坏身体”
梨妈惊魂未定的攥住衣角,听完女儿的自责,一把将梨潼拥进怀里:“傻丫头!妈妈怎么可能会和你断绝关系!经历过这些事情,妈妈才认识到之前的错误,我的乖女儿,我的好女儿,妈妈怎么能那么说你你原谅妈妈当时被冲昏了头脑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呆在妈妈身边,妈妈就心满意足了”
“妈”
“不用管妈妈”梨妈吸了吸鼻子,强忍住不停下落的眼泪,“去看看你的朋友,他流了很多血好像伤的很厉害”
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幼礼躺在地上脸色铁青,嘴唇已经发乌,而一旁的乐阎正在进行简单包扎。
并没有因为脱下裤子的尴尬场面而回避,她跑过去双膝跪地握住幼礼的左手,尽可能的安慰让他不那么痛:“马上就包扎好了,我们马上就去医院,很快!把困意压下去,眼睛睁大一点,不要晕倒!拜托你不要晕倒好不好”
幼礼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梨潼,唇角浮出牵强的微笑:“我没事,我很好,不会晕倒。”
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和往常一样的不痛不痒,温文儒雅的微笑
可是为什么她的五官,酸度开始超标?她宁可听到他无休止的抱怨和挣扎,也不要看见那藏了又藏的哀伤。
一路上,车子是缓慢的行驶,如果稍不留意颠簸到,幼礼腿上的鲜血就会像喷泉一样。梨妈和姥姥坐在副驾驶,而水一、梨爸和她坐在后位,那么多人挤在不大的车内,大家只好把幼礼横放在腿上。
看着幼礼紧闭双眼,双手攥紧拳头放在胸前,梨潼有些错愕。
如果感感,会以“心疼”,这种方式表现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