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彭氏听到林珑这嘲讽的话语,顿时就知道彭玉琴这贱蹄子找林珑说过不着边的话,这该死的小妾背着她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那天她与丈夫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她立马咬牙切齿。
带着火气地上了骡车,连与林珑斗嘴的兴致都没有,她朝外吼道:“还不启程?如果耽误了我的事情,看我不把你们的皮都剥下来,一个两个都是不中用的,回头都给我滚……”
发作下人的声浪一浪接一浪,五房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这太太真难侍候,一天就没个开颜的时候。
如霞看到这五太太的骡车驶远,忍不住咕哝一句,“侍候五太太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轻拍一下胸脯,好在她的主子好侍候得很。
林珑看了她一眼,要她不要多嘴惹事,如霞吐了吐舌头认错,表示不会再犯。
林珑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最后出来的叶田氏,忙道:“六婶母,老太太留你下来有何事?”
叶田氏不悦地瞥了一眼这院落,凑近林珑不满地低语,“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为了她那宝贝孙子叶旭琛,生怕我这个婶母虐待他,好一番敲打我,哼,想来都心塞得紧。”
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林珑不禁有几分同情叶田氏,六房在这府里的存在感最弱,不过不代表她不知道六房也是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暗涌。“六婶母还是消消气,没得气坏了自己不划算,到那时就是便宜了外人。”
叶田氏眼里微有雾水地看了眼林珑,除了这侄儿媳妇还会说些暖人心的话之外,现在会安慰她的人一个也没有,“看我这个长辈在你这晚辈面前又失礼了。”她不好意思地抽出帕子轻按了按眼角。
林珑看了心里也不舒服,为人媳妇甚艰难,叶田氏的处境之难她是深有体会的,好在她现在不用经历这些。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到以安嬷嬷为首的管家娘子正聚拢而来,两人相视一眼,顿时住了嘴。
叶田氏有几分担心地看着林珑。
林珑却是朝领头的安嬷嬷招招手,对方近到她身前,这才和声道:“都让她们回去吧,太太午时过后必定会回来,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要忙的地方还多得很,别耽搁了时间。”
“侯爷去接回太太了?”
安嬷嬷领着人到了议事的崇明阁,哪里知道扑了个空,后来知道到了老侯爷的院子,这才匆匆过来的,以致错过了叶明恂已出府接叶钟氏回来的消息。
林珑轻点头,“公爹已出发了,这事情可以落幕了,大家回去各司其职即可。”
安嬷嬷这才放下心头巨石,“既然如此,大奶奶,老奴就先领着她们回去静候太太回来。”
林珑微微晗首算是回应,看着这群管家娘子撤走,这才看向叶田氏,“本来还想着再闹一闹,我公爹才会服软,哪里知道他这么快就认输,这不,倒是让大家都看热闹了。”
叶田氏一面邀林珑上骡车,一面道:“别这么说,其实我还是挺羡慕大嫂了,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一般人哪有这底气?被欺负到死也只能忍着,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是在割心。”例如她,光有一个女儿就是怎么也硬气不起来。
林珑由着如霞扶着坐好,待骡车起程,这才答道:“六婶母别这么说,真的难过了,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她们这些人都有嫁妆,离开夫家也不至于饿死,就是名声不好听,再者怕累及娘家和儿女,所以大多数人都要忍着,这么一想,她也有几分意兴阑珊。
“这话说来轻巧,又有谁能做得到?”叶田氏摇了摇头,这侄儿媳妇到底太过于年轻,她年轻那会儿也这么想过,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就知道这想法要不得,“不说远的,就是我,哪怕我手头上的银子不少,就算我大手大脚地花,花个两辈子还是焯焯有余的。可我也不敢真这么做,总得要顾及到我的珠姐儿,我走了她怎么办?一旦我的名声臭了,将来她连许个好夫家都难,为人母者,必要刚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
林珑猛地睁眼看向这六婶母,一时间,这心情万分复杂,看着六婶母的忍辱负重,再对比自家亲娘权美环的洒脱恣意,一时间也说不清谁的人生更胜一筹。睫毛微扇了扇,终究还是有所不同,她亲爹待亲娘那是真好,祖母也因亲娘出身高从不敢真给脸色看,亲娘再有不满就没有道理了。
叶田氏看林珑不语,以为自己说得重了吓着她这个新媳妇,虽说现在看来叶旭尧是千万般的好,但是当初她刚嫁时,她的夫君不也是这样?她十七出阁时也以为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到了中年,才知道这都是放屁。
遂握住林珑的手,她忙道:“都是六婶母的错,看我这臭嘴与你说了什么,回头给尧哥儿知晓,他怕是要对我这六婶母有意见。侄儿媳妇你还年轻,好好地把握住身边的男人才是正道,别听人瞎说给纳什么妾,反正甭管别人怎么鼓吹,你都一概不理就是。”苦笑了一下,“别像我这般,真以为男人可以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都是男人拿来哄我们这些个笨女人的,不给他丁点机会,一切都在源头上掐死,看他还如何做乱?”
说到最后,她都开始咬牙切齿,当初自己怎么就一时昏了头答应了那半吊子婆母万老姨娘的请求,现在可是后悔不迭,只可惜没有后悔药可吃。
“感情之事经不得考验。”
这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林珑听得这一番话,知道这个婶母误会了自己,不过她把话说到这份上,自己倒不好解释了,只好应了声,“婶母教诲的是,我必定放在心上。”
叶田氏看到林珑一副受教的样子,心里哪有不高兴的?她的婚姻不幸,倒也没有那般坏心眼地希望别人也婚姻不幸,“侄儿媳妇心中有数就好。”这话题过于沉重,瞄了眼林珑有肚子,她还是识趣地转了个话题,“玉肤坊那儿得想个法子才行,最近这几天的生意掉得厉害,我盘算了一下,这么的损失可不少,倒是丰盛德的生意似乎有所回升。”
林珑自个儿也是盘点了一番的,哪有不知道生意下降的道理?不过她不太着急,遂反而轻拍这六婶母的手,“六婶母,这事情急不来,说到底还是受我的事所累,这场风波明面上是过去了,但是留下的影响极其深远。等过了大年,我再想想办法。”
叶田氏叹息一声,“原本我计划着明年就再开分店,让我们的玉肤坊也像丰盛德那般在全国都打响名号,可惜现在这一受挫,这计划就不得不搁下来。”
“六婶母有这想法很好,其实可以先计划着,只要生意一恢复回往常的水平,这开分店就不难。”林珑安慰叶田氏,她的心一向很豁达,而且对于重振玉肤坊的声望,她一向极有信心。
玉肤坊从无到有这么艰难她都走过来了,没有道理现在坚持不下去?那时候的她是多拿一分银子当本金都困难,现在她还真不为银子发愁,先莫说丈夫的私己都在她这儿,只要去支一声,叶旭尧不会坐视不管。
叶田氏被林珑这乐观的精神一感染,立即就眉开眼笑起来,含笑地握紧林珑微温的手,“我这会儿算看明白了,侄儿媳妇就是那乐观派,也好,我们都不缺这开饭的银子,就见一步走一步吧。”顿了顿,“其实我是想给我的珠姐儿多存点银子当嫁妆,将来出阁后就算她爹不能给她撑腰长面子,婆家看在她那丰厚的嫁妆上也不至于太给她脸色看。”
林珑不禁有几分羡慕叶蔓珠这个小丫头,有个处处为她的亲娘,相比之下,她真想要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骡车先停在了六房所住的桃园,叶田氏下车时极力邀请林珑进院用午膳,看这天时离午时近了。
林珑推却不过,由如霞扶着下了骡车,又遣了人回去给素纹说一声让她不用准备午膳,她用过方回。
随着叶田氏走近这院子,一眼看到的就是被白雪压得枝弯不已的桃树,她顿时来劲了,“六婶母,等这桃花一开,我必要到你这院子来赏桃花。这桃花可是好东西,不但可以美肤,还能熬粥喝,正正是一物多用。”
“那敢情好,到时候我可是倒履相迎。”叶田氏掩嘴一笑,随后又道:“说来我这是借花献佛,侄儿媳妇不嫌弃才好,等公爹哪天松了口,这桃园还是要交回给大房。”
林珑一听,以为这六婶母是计较她刚才在崇明阁说的那一番话,遂皱着眉解释道:“六婶母,其实我那一番话不是针对六婶母,绝没有赶六婶母一家搬出去的意思,只是我看不惯五婶母的所作所为……”
“我都明白的,侄儿媳妇不用紧张,我那么说没别的意思。”叶田氏笑道,“再说都分了家,我们这一房迟早都要找地方搬的,不瞒侄儿媳妇,其实我都开始物色新府邸。像侯府这般大的,我可不敢想,只能退而求其次。”
林珑仔细打量其神色,果真不像介意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强得多,“我瞅着老侯爷老太太的身子骨还硬朗着,估计真分府短期内是不可能的,六婶母也不用太着急。”
“话是这么说,未雨绸缪总要的,早点找妥备下才能更安心。”叶田氏道,她得为一家大小考虑,尤其是为她的珠姐儿,至于那个叶旭琛,她巴不得这人早点死点,整一个扫帚星。
林珑闻言,这回也不好再接口,遂两眼都放在了打量这院子的景致上。这里她不是头一回来,但上次来时只是走马观花,有了身孕后更是不来走动,此时正好趁机看个真切。
叶田氏见她有兴趣,遂也不急着进屋,领着她在这桃园兜起圈来,她在这儿住了十有年余,自然对这院子一清二楚,说起景致来那是滔滔不绝。
而此时的叶明恂到达神武侯府,立即就让人去通传。
屋里的叶钟氏正与母亲、大嫂说着话,一听到下人来报,说是襄阳侯来接姑奶奶回去了。
钟尤氏把嘴里的烟圈吐出来,冷哼一声,“让襄阳侯在外侯着,等我抽完这一筒烟他再进来,顺带想好认错的词儿。”
下人看着老太太那不善的眼神打了个颤,当即应声就退了出去。
惟有神武侯夫人钟郭氏担心地道:“婆母,妹夫再怎么样也是侯爷,我们这样为难他,他若生气掉头就走,那可怎么办?”担忧地看了眼叶钟氏。
只见身为当事人的叶钟氏轻茗了口茶水,“大嫂多虑了,他既然来接我了,必定就是知道缺了我,他的日子转不了,要不然他哪会来认这个低威?”对于丈夫的为人如何,她如何不知?好歹与他也生活了二十来年。
钟尤氏赞赏地看了眼女儿,她这一生是没生出个带把的来,但生的三个女儿都不是那怂货,光这点就让她自傲不已,“是这个理没错,现在不借机拿乔,更待何时?”说完,从那精致的银枪里轻轻一吸,吸到烟草的味道,这才一脸满足。
叶钟氏知道母亲喜欢抽烟,所以也殷勤地给母亲换烟丝。
钟郭氏看到人家母女二人悠闲的姿态,自己到底比不起她们母女俩的亲厚,遂也不再隔靴搔痒多管闲事,遂聊起了家事。“对了,那权家夫人又找我来解释了一通,其实我见过她家的姑娘,真是不错的,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该结这个亲?”
权吕氏为了女儿发愁,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自己也是有女儿的,自然能明白这心情,可发愁的是权家那姑奶奶的名声太差,娶这样的儿媳进门怕会笑掉他人的大牙。
叶钟氏微睑眉,“这事我那天就说过,大嫂自己好生斟酌,我可不掺和,省得将来有个什么事,大嫂把矛头指向我。”
“你呀,跟娘家人也耍这精明。”钟尤氏轻敲女儿的手背一记,板着脸训她。
“我这不是担心吗?那天出了金殿就直奔家里了,我这便宜亲爱母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主儿,不过我这个儿媳妇倒是好的,不似她娘。”想到林珑一直力推她那个表姐人品极好,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权家的家风是不好,但这女儿是不是个个不好?那我也不敢打包票,真还须大嫂多考察一番才好。”
钟郭氏听到这姑奶奶的话,当即脸上严肃起来,其实她也是怕给小儿子娶个不好的回来将来家宅不宁,“哦,对了,我还听闻一事,那权家姑奶奶是不是又嫁回给前夫了?这我是听权家夫人说的,也不知道真不真?她那女儿不正是姑奶奶的媳妇吗?想必知道真伪。”
“这倒是真的。”叶钟氏倒没有必要抹黑权美环,“昨儿她才去探望过,给送些过年的礼品什么的,好歹是亲娘。”在外面她是无论如何经给自家儿媳妇挣点好名声。
钟尤氏一听,轻敲出烟灰,赞扬道:“你那儿媳妇倒不是个含糊的,她娘做得这么过份,她还能不计前嫌,这点倒是难得了。你且好生待她,等你老了,她也就会回报你。”
“娘,我晓得。”叶钟氏笑着应声。
钟郭氏一听这话,其实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按理来说这婆母待自己也算是不错,但就是亲厚不起来,毕竟自己的夫婿并不是正统血脉,所以老感到一丝儿不自在。
“我瞅着这权美环的女儿也没差到哪儿去,兴许她那侄女比她强呢?”钟尤氏皱眉道,“这样吧,趁着过年走动,我也找个机会瞅瞅这权家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能给衍哥儿找个差的。”
听到婆母发话,钟郭氏惟有点头同意的份,“那我与权家夫人安排一下。”
钟尤氏点点头表示同意。
叶钟氏看到母亲与大嫂似乎改主意了,也就没有多嘴当那搅屎棍,这权家姑娘看为人是真的相当不错,不过权家这家风她真的不敢苟同,这媒不能保,省得将来有理说不清。
外头的叶明恂被这老太太晾着,心里大为不爽,但这丈母娘就是这样厉害,他也不敢真得罪了她,遂只能乖乖地在外侯着。
直等了个把时辰,这才有人过来唤他进去,他心里腹诽:“这烟抽个两三筒都够了,真是个该死的老婆子。”
袖着手进了暖阁,看到钟尤氏在坐,一旁坐着神武侯,至于妻子叶钟氏并不在这儿,不过他还是忙着上前给丈母娘和大舅子行礼。
“襄阳侯爷怎么得闲登我这老太婆的门啊?”钟尤氏一开口就是嘲讽的话。
被拉来充场面的神武侯也不敢给好脸色这妹夫瞧,只能板着一张脸。
“看岳母大人说的,这都快过年了,小婿一来是给岳母大人拜个早年来的,二来自然是要接孩子他娘回去,您也知道这过大年的没有主母在家,一切都乱套了……”
“既然知晓这道理,早干嘛去了?”钟尤氏仍旧没给好脸色叶明恂看,“你现在也不是毛头小子了,还好意思为个妾侍出头,眼里可还有你娘子?有我这老婆子?嫡庶有别,你活了这一大把岁数还不知晓?做出这等事来,连我都替你羞,将来有了孙子,看你这老脸往哪儿搁?”
叶明恂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叶秦氏没有这般说过他,这钟尤氏倒好,居然训起他来?若不是这钟尤氏靠山极大,他才不会乖乖站在这儿听她骂。
“是,都是小婿思虑不周,岳母大人教训的是,小婿必定改过,不会再拿这个让娘子生气……”
神武侯怕这老太太说得太多,这身居高位的妹夫会下不了台,到时候真拂袖而去,这大过年的两家人都下不来台,遂劝了一句,“娘,这事就揭过吧,男人嘛,哪能一点错也没犯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钟尤氏瞪了一眼这过继来的儿子,登时吓得神武侯说不出话来,“你晓得什么?你们男人自然偏帮男人,你不心疼你妹妹,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心疼不已的,不懂就别乱插话……”
神武侯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叶明恂,表明他无能为力。
叶明恂惟有更讨好地笑道:“岳母大人就给个改过的机会小婿……”
在里屋偷掀帘子看的钟郭氏看到丈夫的窝囊样,不禁有几分来气,这婆母还是太强势了,也难怪她的丈夫会窝囊。
半晌这才放下帘子,蹑手蹑脚地走近坐在窗前淡定喝茶的叶钟氏,“我看妹夫是真的有心改过,姑奶奶就别与她太过于计较了。”
“那是表相,大嫂,甭给他骗了,我早就不信他这一套。”叶钟氏不屑地道。
钟郭氏歪着头道,“我瞧着挺真诚的,不像是在骗人。”
叶钟氏笑而不语,她算是看穿叶明恂了,这不过是到了她娘家,所以扮得老实本分些罢了。
钟郭氏看这姑奶奶不当一回事,这也就不再多嘴,毕竟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情,她插什么嘴?
等到外头的钟尤氏训够了话,这才遣人进来让叶钟氏出去。
叶钟氏起身整了整衣裙,掀帘子出去,看都没看一眼丈夫,上前给她娘问安,“娘,您唤我?”
“既然女婿都过来接你了,你且与他家去吧,这大过年的,娘就不留你了。”钟尤氏道,“不过他若再欺你,就另当别论了。”说完,还狠狠地瞪了眼叶明恂。
叶明恂不敢与这老太婆硬碰硬,遂忙表示不会有下一次了,等过了年就来给她拜年云云。
看这女婿的态度不错,钟尤氏的脸色这才和缓一些,不至于老绷着不给叶明恂好脸色看。“你这话我且听着。”
“小婿一定改,一定改。”叶明恂保证着,随后看向叶钟氏当着岳母大舅子的面给赔礼道歉,“夫人,那天是我不好,一时气头上才会胡乱说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叶钟氏这才看了眼自家丈夫,也没再为难他,这回娘家才不过一宿半日的,她就记挂家里的琐事。“娘,那女儿这就家去了,等过了年我再回来您拜年。”
“去吧。”钟尤氏再不舍也得挥手让女儿回去,这就是生女儿的最不好一点,每当节日一到,就是连见面都困难,更遑论一道儿吃顿团圆饭。
叶钟氏看到母亲的情绪有几分低落,也感到鼻子一酸,眼睛略有些水雾,给母亲屈膝行了一礼后,这才吩咐绣缎拿上行李家去。
钟尤氏一脸的意兴阑珊,也没有送女儿出去二门,只是躺在罗汉床上吸了口烟缓缓那离别愁绪。
叶明恂巴不得快点离开这神武侯府,与大舅子寒暄两句就少有地扶叶钟氏上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立即驶出了神武侯府,向着叶家奔去。
车里的夫妻二人都没有做声,叶钟氏的头偏向一边,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叶明恂。
叶明恂在钟家扮了这两个多时辰的孙子,心里也窝着火,遂比没有说话的兴致,同样头转向另一边看去。
马车里的气氛很诡异,一旁侍候的绣缎连大声喘息也不敢。
这边厢的林珑与叶田氏逛了一圈,方才掀帘子进去正厅,“没想到这园子还挺大的。”
“那可是,不过比不上你婆家住的主院。”叶田氏亲自掀帘子让林珑进到暖阁坐下。
林珑一进来就感到温暖如春,有一年纪约在十一二岁的女孩坐在那儿描红,她忙笑道:“珠姐儿在写些什么?给尧大嫂子看看。”
叶蔓珠闻言这才抬起头来,规矩地起身给林珑见礼,把自己写的字帖递过去,“写得不好,尧大嫂子可不要笑话我。”
“哪有?”林珑轻刮她的俏鼻梁,“我瞅着写得挺好的,这一笔小楷写得很是公正。”
女儿被人夸,叶田氏与有荣焉,“侄儿媳妇别夸她了,不然尾巴准翘上天去?女儿家家的,识几个字会打算盘理家就行了,又不指望她考秀才光宗耀祖。”
“娘,女儿家又怎么了?还是要识字才能知书识礼。”叶蔓珠驳斥她娘的言论。
“听听,都用在与我争辩上,你这是以下犯上,还知书识礼呢?”叶田氏拆女儿的台。
林珑看着她们母女温馨相处的画面,不禁笑道:“你们母女感情真好,看得我都巴不得这胎生个女儿才好,女儿是小棉袄贴心着呢。”
“侄儿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叶田氏忙道,有些事还是赶紧避嫌为好,林珑真生了个女儿,将来如果赖到她身上那可不妙,“还是生个男丁好,不至于被人欺侮,说话也能更响些。”
叶蔓珠一听这话就低沉了脑袋,她已经大到知晓母亲尴尬地位的年纪,就因为她是女儿,不能给娘撑门面,爹才会纳进那两个姨娘。
林珑看到一旁的小姑娘情绪低落,伸手揽着叶蔓珠在怀里,“六婶母这么说可要伤着珠姐儿的心了。”
叶田氏这才留意到女儿一声不吭,忙着急道:“傻丫头,娘又不是在责怪你是个女儿,你就算是个女儿,也是娘的心头肉。”
“娘,女儿知错了。”叶蔓珠离开林珑的怀抱,上前去抱住母亲。
叶田氏这才脸色和缓,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侄儿媳妇难得过来坐一次,看我净说些不着边的话,好了,我可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珑笑了笑,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聊了起来。
正聊得起兴的时候,门帘被人掀起来,叶老六和叶旭琛一道儿进来,看到林珑也在,顿时愣在门口处。
林珑一看这六叔父过来,忙起身见礼。
“侄儿媳妇还怀着孩子呢,赶紧起来,这礼不行也罢。”叶老六赶紧虚扶起林珑,生怕她磕着碰着,到时候他就罪过了,准被老爹责骂一通。
林珑这才重新坐下,只不过谦让地坐到叶田氏下首的圈椅内。
叶旭琛看了眼林珑,压下心底的狂潮,上前给这害了他爹娘的大房儿媳妇行礼,“尧大嫂子。”
林珑这才看向叶旭琛,身子往旁边一移,冷笑一声,“你这礼我可受不起。”
叶旭琛的神色一沉,这林珑半点面子也不给他,让他难堪至极。
叶老六打圆场道:“侄儿媳妇,琛哥儿也知错了,他那时是口不择言,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你就给我这个叔父一个面子,可好?”
叶田氏一看自家男人这作派,顿时来气,为一个叶旭琛出头,他是不是疯了?这叶旭琛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怎么还这么蠢?忙给丈夫打眼色,要他别那么多事。
叶老六却是选择性的忽视掉,妻子太过于小心翼翼,这叶旭琛到底还是他的子侄,他断没有不照顾的道理。
“不是我不给六叔父面子,只是这礼我真不好受。”
林珑软硬不吃,她与叶旭琛可没有什么好和解的,他妹妹叶蔓枝可以向她泼热茶,难保这当哥哥会不会做出更过份的事情来?再者她也不大喜欢传出什么和解的话来,省得将来他暗中动手,查到他头上给他赖掉。
对这叶旭琛,她宁可把其想坏点,也不愿意因此而着了对方的道。
“你六叔父瞎说的,侄儿媳妇别放在心上。”叶田氏忙道,板着脸看向叶旭琛,“你且出去吧,这儿用不着你。”省得忤在这儿坏了气氛。
叶旭琛神色难看地握紧拳头,还要礼貌地退出去,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如此告诫着自己。一出了这暖阁,他脸上的阴狠劲儿藏也藏不住,直看得一些大丫鬟脸色大骇,这琛大爷也太吓人了。
叶旭琛瞪了一眼那些个大丫鬟,甩袖子就离开这上房回自己的厢房。
他阴沉着脸推门进房,看到小妹扑进他的怀里,“大哥。”
“露儿回来了?”他抱紧与叶蔓珠年纪差不多的小妹,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你在肖家过得如何?”
肖蔓露脸上的笑容一收,“除了外祖母,其他人待我都似隔了一层,大哥,我想回家来,我不想待在肖家。”
她拉着兄长的衣衫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