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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下铒(1 / 1)

高凝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质问,看着她控诉的小脸,她的心就抽痛不已,目光慢慢地转向一直没说话,但眼里的失望同样骇人的七皇子,“七儿,你也是这么想母妃的?”

七皇子看了眼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十弟,“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和听到的,母妃,你害十弟病重至此,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母妃也是为了你们。”高凝珍辩解道:“你们十弟会好起来的,他不会真有事,这是皇宫,母妃若不争,就只有等死的命运,你们知道吗?这是残酷的现实,母妃一直不想让你们太早接触到的一面……”

“我不听,不听,这都是狡辩。”永安公主用手紧紧地掩住自己的耳朵,似乎惟有这样她才能不去触碰那污浊的一面。

高凝珍看着女儿的抗拒,再也没有比这更痛心的事情了。

正在这一团混乱的时候,她的亲信宫娥匆匆进来,“娘娘,皇后娘娘过来了……”

高凝珍神情一绷,苏梓瑜来了?在这节骨眼上,来得真是巧啊。

永安公主一听到苏梓瑜正要进来,忙冲出去,“我要去跟母后说,要她救救十弟……”

高凝珍看着女儿如离弦的箭一般就要冲出屋去,不假思索之际,她上前将女儿的双手缚住,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永安公主挣扎着,眼里又惊又惧,这会儿她是不是要对自己不利?她不想将自己一直爱戴的母亲想得太坏,但是她连身为男丁的十弟都能害,更遑论是她?颤抖着声音道:“你要杀我吗?”

“不。”高凝珍急切地回答,心中如滴血般疼痛,女儿为什么要将她想得那么坏?“永安,你是母妃十月怀胎所生的,母妃不会害你的,你要信母妃……”

“那十弟你又如何解释?”永安公主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高凝珍抓紧女儿的手臂,“永安,你先听母妃说,如果你说出去,母妃就会死掉,再也活不过来,你要母妃死吗?”

这一问话镇住了永安公主,不再是小孩子的她这会儿也想到如果她揭穿了母亲的虚伪,那么母亲必定不能再生存,一想到母亲要死,她的心就如刀割一般难过。

看到女儿不说话,高凝珍感觉到有戏,抱紧女儿在怀,另一手又将亲信递过来的儿子抱住,“母妃没有骗你们,如果你们说出去,母妃,不,还有你们的外祖父母等人也要一起死掉,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局面吗?”

七皇子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床上的十弟,死哪一个他都不愿意。“不,母妃,我不想你死,但你害了十弟是不争的事实,十弟病得都要死了……”

“他会好起来的,我发誓。”高凝珍顾不上别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两个孩子,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胡说八道,再说时间有限,不足够让她有太多准备的时间。

“好,那你发誓。”永安公主最后道,“说你再也不会用药来害十弟,会让他好起来,不然,我就把一切都捅到母后那儿。”

“好,我发誓。”高凝珍举起手来对着上天发下重誓,天知道,她根本就没料到自己会有一天被亲生子女如此逼迫。

就在最后一句落地,门“咿呀”响起,在众多宫娥簇拥下,苏梓瑜缓缓步进来,看了眼那抱在一起的母子仨,连眉头也没皱,“十皇子如何了?”

高凝珍松开两个孩子,缓缓站起身上前行了一礼,镇定道:“太医说病情有加重的可能,不过正在换药方子,希望能有效果。”

“这样啊。”苏梓瑜微皱眉道,“本宫去看看。”

在经过永安公主身边的时候,她微顿了顿,感觉到这个孩子异常的沉默,遂遵下来,温柔地道:“永安,这是怎么了?”

望着嫡母温柔的目光,永安公主感觉到奇异地安心,本能地想将一切都说出来,目光触及到生母担忧的脸庞,话到了嘴边生生地又吞了回去,“没有什么,母后,只是看到十弟病重,儿臣心里难受。”

“真是这样吗?”苏梓瑜轻抚永安公主的头顶,“我们永安真是个好姐姐。”

永安公主的脸色瞬间刷白,她不是一个好姐姐,没有把一切都告诉眼前这个可以救十弟的人。

苏梓瑜关切地问,“永安,身体不舒服吗?快告诉母后,别小病不医成大病,到时候你肯定要吃一番苦头。”

高凝珍看这一幕看得眼里喷火,原来苏梓瑜是用了她以前惯用的招数,难怪骗得她的儿女团团转,以为她是天下第一好的嫡母,不过是做戏尔。思及此,她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

永安公主下意识地看了眼生母,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屋里有点闷,儿臣才会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啊。”苏梓瑜慢慢直起身子,“那永安先行回去吧。”转头吩咐晋嬷嬷送永安公主回去。

永安公主也不推辞,这个时候她不想看到生母那可恶的嘴脸,还是先避开为好,安静地行了一礼,由晋嬷嬷护送离开。

高凝珍看着女儿的背影走向大殿,女儿连头也没有回一次,可见这次她的行为有多伤女儿的心。难过地闭上眼睛,再看向苏梓瑜时,正好看到她与七皇子说话,她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生怕这个儿子把一切都爆光出去。

好在儿子也像女儿那般,朝她看了几眼,就把这事囫囵过去了,她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只要暂时过了这一关,她会慢慢再寻求到一对儿女信任,这件事也就能压下不提。

苏梓瑜和蔼地揉了揉十皇子的耳光,微笑的眼里并无半分笑意,一会儿后,收回自己的手掌就迈步去看那无力躺在床上的小小孩童。

七皇子也不想看到生母,忙找了个理由回去,苏梓瑜很快就应允,看着七皇子跑出大殿,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

这殿里再没有那一对小姐弟的身影,高凝珍脸色一板,往前一站不畏惧地看向苏梓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那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他们只会心向于我,你夺不去他们的心。”

苏梓瑜收回看向十皇子的目光,手搭在红菱的手背上,慢慢地踱到那首座坐下,饶有兴趣地笑道:“高凝珍,你还真有自信……”

高凝珍不喜欢苏梓瑜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我是他们的生母,就一辈子都是,不是你这样伪装的母爱可以比拟的,苏梓瑜,你也别再装了,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你再拾人牙慧还要脸不?”

苏梓瑜很欣赏高凝珍这外强中干的样子,这比任何的戏剧都要好看,一副惬意地笑道:“对我用激将法没有用,高凝珍,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恨不得那天就死去,这样至少你还能带着美好的回忆赴黄泉。”

“苏梓瑜,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的,你给我听好了,我总有一天会再回到原有的高位的,你给我等着。”

“好啊,我就尽管看看你,嗯,如何咸鱼翻生?”苏梓瑜戏谑道,“你可要加把劲,别让我独美于前。”

无论她说什么,苏梓瑜都不动怒,孰高孰低一目了然,高凝珍就知道她再如何逞强其实也已经落于下风,这不再是她只手遮天的后宫,一股无力的颓败感袭卷于胸,只是面对苏梓瑜,她不甘心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让人笑太阳岛。“好,你给我等着。”

苏梓瑜好整以暇地一笑,扶着红菱的手背站起来,步向高凝珍,“尽管享受这最后的盛宴吧,高凝珍,我怕再过两天你就再也没有这机会了。”

这是什么意思?

高凝珍发现她看不明白苏梓瑜了,以前的苏梓瑜简单一目了然,只要激一激她,她就会失去冷静,可现在的苏梓瑜却是无论她说了什么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让她渐渐觉得寒意爬上了脊椎。

苏梓瑜看到高凝珍这表情,不禁笑得更欢了,伸手轻拍她的肩膀,“别忘了本宫的话哦,高凝珍,大礼还在后面,本宫保管你会很‘喜欢’的。”头一转,“红菱,摆驾回宫。”

一众宫娥都跪在地上,“恭送皇后娘娘。”

惟有高凝珍像一尊雕像一般地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苏梓瑜也不介意她此刻的失礼,而是笑道:“这后宫的天还是那个天空,良禽择木而栖,你们好自为之。”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高凝珍身边的亲信没有一个不一脸震惊的?皇后这话是不是暗示他们投诚就既往不咎?这些天来身为贵妃的高凝珍并没能笼络住皇帝,他们早就人心不齐。在后宫这么久,谁不知道见风使舵?眼看高贵妃这条船就要沉了。

高凝珍回过神来的时候,没再看到苏梓瑜那讨人厌的背影,不过却看到她的亲信们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恨极了苏梓瑜的高姿态,怒喝一声,“你们以为背主求荣,你们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卖主之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她苏梓瑜是在分裂我们的人心。”

众人细思其实也有道理,背叛高贵妃投入到皇后的怀抱,只怕也难得到皇后的信任,这么一想,众人炽热的心思也渐渐地凉了下来。

“娘娘放心,奴婢(奴才)不会做出背主求荣之事。”

听到这声保证,高凝珍这才轻吁出一口浊气,这多事之秋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过去?摸了摸肚子,这假怀孕也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剑。

坐在凤辇上的苏梓瑜还是难掩好心情,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这样也能气得对手险要吐血,真是错过了人生多少的乐趣。

“娘娘,明明都到这地步了,为什么永安公主和七皇子还不把事情都爆出来?”红菱一脸遗憾地道。

自家主子在高凝珍身边安插有人手,好不容易才让那两只小白眼狼发现十皇子生病的真相,然后主子再适时地出现,本以为会掀起轩然大波,哪里知道还是波澜不惊,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她是越想越不甘心,那两只白眼狼的性情不但主子知晓,其实她们这些亲信心腹哪个没摸清?

“毕竟是她肚皮里钻出来的,哪会这么轻易就会出卖她?红菱啊,你想得太简单了。”苏梓瑜看向自家忠心的侍女,“既然我已经下了铒,就不怕他们不咬勾,耐心地再等等。”

“娘娘真是气定神闲。”红菱承认自己是急性子,遂只能扁扁嘴道。

“红菱啊,你要记住,永远都不要太急躁行事,不然永远都不会成功。”苏梓瑜看着眼前的冬景,轻声道,这是她用血换回来的教训。

红菱知道主子说得在理,遂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

苏梓瑜没再说话,而是一派悠闲地轻敲起凤辇的把手,就快要收网了,她这次会有充足的耐性。

元宵还是如期到来,林珑本来想要丈夫陪她一块儿去逛花灯的,只不过丈夫临时有事要进宫,她又怀着身孕不能出府到处闲逛免得动了胎气,故而用过晚膳后就与叶蔓籽等几个小姑子一块儿打叶子牌。

吟诗这样的风雅之事,其实林珑不大喜欢做,这府里也就叶蔓君喜欢,据闻还弄了个什么诗社,曾邀请林珑加入,不过给林珑婉言拒绝了。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再说又是已婚妇人了,与一堆未出阁的姑娘家终究不同,难以玩到一块儿。

故而在这夜晚里,叶蔓籽提议玩叶子牌,林珑很快就响应了,拉了叶蔓宁、叶蔓安两个庶女一块儿来玩,气氛倒也热烈不已。

惟有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书的叶蔓君瞄了一眼,无甚兴趣地再度把注意力放在书上。不过心思也难再聚起来,这年节一过,母亲就跟她说,等天气和暖之后,她出阁的日子也快到了,因夫家远在汝阳城,从水路出发,也要个把两个月才能到达,等安顿好再拜堂,都要入秋了。

一想到嫁人,她就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的年纪不小了,再也不能拖,只是一想到她那个并未谋面的未婚夫,不知为何就是让人提不起劲儿来?歪在罗汉床上一角,她斜瞄一眼林珑,不知道自己能否有这嫂子一半的好运。

林珑却是没有察觉到身后大姑子的满腹心事,笑吟吟地出牌,“看来我又要赢了。”

“不行不行,大嫂,你次次都赢,这不公平。”叶蔓籽忙嚷嚷道。

林珑却是笑着轻弹这四姑子的额头,“起手无回大丈夫,四姑子,玩牌嘛就不能耍赖嘛。”

“大嫂太厉害了,我们都玩不过你。”叶蔓宁道,把手中的筹码递给这大嫂,算算自己输了也有不少,不禁暗嗤林珑是那吃人血肉不吐骨头的奸商。

叶蔓安却是温和一笑,“大嫂说得对,愿赌服输。”乖乖地递上自个儿的筹码。

叶蔓籽还是哇哇叫了一阵,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筹码递给长嫂,“不行,这次我一定要赢。”

林珑摇头笑了笑,一转眼就看到叶蔓君失神的样子,心弦一动,推着手中的牌,“我要去解一下手,如霞,你代我玩一下。”

“大嫂,你让侍女顶替,到时候她输了你可不许抵赖的?”叶蔓籽笑得贼兮兮地道。

“放心,如果她输了,我自然会认账。”林珑打包票道。

把位置让给了如霞,她穿好鞋,轻碰一下中蔓君,“大姑子在这儿发什么呆?若是闷了,我们出去走走。”

叶蔓君闻言,本也没有心思再看书,对于玩叶子牌又没有兴趣,遂笑着点点头,“好,我正有此意。”

两人结伴掀起帘子出去,侍女们也赶紧跟上,尤其是南园的下人,谁不知道大奶奶有孕在身可是疏忽不得。

回廊上挂着喜庆的红灯笼,整个府邸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因林珑在主院这边,叶钟氏早早就下令不许放炮,所以这一路还是极为安静。

一股冷风吹来,林珑本能地拉紧身上的大氅,不过这风吹在身上还是颇舒适的。

“大嫂,你冷吗?”叶蔓君可没忘记这大嫂还怀胎呢,目光下移,现在已经见到孕相了,这肚子比过年那会儿要大了些许。

“没有。”林珑笑着轻拍叶蔓君搀扶着她手臂的手,“小姑,我瞅着你好像有心事。”

叶蔓君微一愣,林珑的观察入微让她觉得心下一暖,就连母亲也没有这般细心,反倒是这个长嫂留意上了,“不知道当初大嫂从苏州到京城结亲,可否有忐忑不安之情?”

论起来,在这点上她与林珑的处境极为相似。

林珑一听,就知道叶蔓君在愁些什么,对于这小姑可能会在四五月份近初夏时离开府邸一事,她早就听叶钟氏提过,还看过她的嫁妆单子,不愧是侯府千金,丰厚得令人咋舌。叶钟氏那会儿怕她会不高兴,还加了一句说是有部分是她私人的嫁妆。

林珑记得那时候还忙道:“大姑子一人嫁到那么远去,这嫁妆还可以更丰厚一些,毕竟山高水远的,我们也可能照拂不上,还不如多带点嫁妆,真出了什么事不至于连条退路也没有。”

她这一表态果然搏得叶钟氏满脸的笑意,更是与她讨论起来私下的打算。

只是她没想到身为新嫁娘的叶蔓君也会不安,“小姑,说没有不安那是骗人的,离开娘家到达夫家过日子,谁都会担心一二。”

“是啊,以前日子还没到之时,尚且可以自我安慰,可是真正临到自己头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叶蔓君叹息道,遂又小声地凑近林珑道:“大嫂不知道,我私下也有埋怨我爹娘,给我许了这么远的婚事,我这辈子还没离开过京城,到了汝阳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

“小姑,我倒是觉得与其现在杞人忧天,还不如顺其自然。”林珑只能安慰道,“依我看,不如找些有关汝阳城的风土人情这方面的书看一看,真到了那儿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晓。”

“我已经看了不少,该做的准备也没有少,就是这心总是不安宁。”叶蔓君笑了笑,“其实也不算什么事,这婚事不管好与不好都那样了,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更是反悔不得。”

林珑听闻,不禁有几分同情叶蔓君,“我们要向好的方向看,我听说未来姑爷一表人才,是人中龙凤呢。”

叶蔓君的俏脸一红,“什么人中龙凤我也不求,但求他能怜惜我一些,就像大哥对待大嫂这样,我就于愿足矣。”

“我可听闻这汝阳王府每逢时节都会遣人上京给小姑送东西,可见还是上心的,小姑就别发愁了,这婚姻一事也得细心经营,时间一久,未来姑爷必定会发现小姑的用心,焉会不感动?”

叶蔓君听到林珑这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心下倒也定了许多,笑了笑,“大嫂,说点你与我哥相处的细节,我好学学你如何笼络我哥的。”

林珑脸色涨红,“有什么好说的。”想来都羞死人了。

“怎么没好说的?快嘛,我要听听。”叶蔓君笑着催促,“你是成过亲的妇人,我们年龄又近,对我肯定有借鉴意义。”

听听过来人的说辞没坏处,不过像母亲那样的经验她并不想学,毕竟母亲的婚姻没有让人艳羡的地方,但自己这个长嫂就不同,明明大了肚子,还能让大哥每晚都回到她的寝室安睡,光这条就能让不少已婚的年轻妇人嫉妒得咬紧手帕了。

自己诗社那一群自命高雅的闺中密友,哪一个提及到自己这个长嫂也是羡慕居多,当然也有唱反调的人,但那还不是心里不平衡才那般做的,她自然一眼就能看穿本质。

“既然小姑开了口,那我就说说吧……”林珑勉为其难地开口。

姑嫂二人沿着回廊慢慢走着,小声说大声笑,气氛相当的好。

天气也相当配合,并没有飘雪落下。

屋里的依旧温暖得很,素纹的伤已经基本都好了,过了元宵她就要回南园当差了,故而在屋里收拾自己的衣物。

正忙着,门帘被人一掀,“大姐,娘唤你过去。”

素纹好奇道:“可有什么事?”

“娘没说,就是让我来唤你过去。”

素纹看到小妹笑得贼兮兮的,上前轻敲她一记,“连我都要卖关子。”瞪了一眼小妹,这才不慌不急地往厅堂而去。

她是家生子奴才,父母都是府里的管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当初因为这样才被叶钟氏看上,放在身边当大丫鬟。本来包括她在内的家里人都认为,她终究有机会成为叶旭尧的姨娘,所以对于她的婚事,她的父母始终不急。

但如今大奶奶有孕后,大爷并未纳上一房妾侍,这就让她的家人着急的,因伤回来休养的这段日子,母亲没少问她这方面的事情,在她斩钉截铁地表示,大爷和大奶奶不会让她成为姨娘,母亲这才做罢。

心思缜密的她也暗暗明白母亲在操心她的婚事,只不过她的心里有了人,也不好开口与母亲细说,至于心上人是怎么想的,她也不明白,这心情可想而知自然是烦躁得很。

轻挑帘子进去,她轻声道:“娘,您唤我?”

“这是素纹姑娘吧?哟,都长这么大了。”

素纹闻言打眼看去,这人她认得,府里的管事之一来福家的,上前行了一礼,“福婶怎么过来了?”

素纹的亲娘张三贵家的笑着拉女儿过来坐下,“怎么说话的,你福婶是特地过来看你的。”

“看我?”素纹不解地重复道。

来福家的笑道:“素纹这都长大了,该是到出阁的时候,这不,我这是保媒来的。”

素纹脸上的笑容一收,“保什么媒?”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又是在大奶奶身边当差的,这府里能排得上号的管事哪个不盯着你?”来福家的笑道,“这不,我也给挑个好的,你周叔周婶家的儿子不但人长得俊,而且现在又在侯爷身边当差也算是前途无量,年龄又跟你般配……”

素纹一听,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没再听这福婶说下去,猛然站起来,“福婶,我还有东西没收拾好,我先回去了。”

“哎,素纹,我还没说完呢?”来福家的咋呼一声,又忙看向张三贵家的,“你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还想着当姨娘吧?”

“没有没有,哪有这回事?”张三贵家的忙辩驳,“大爷没这心思,你可不能瞎说啊,不然我家素纹让大奶奶起了疑心,这往后可没好日子可过的……”

掀帘子出去的素纹脸上的表情一僵,心中有气地转头又道,“福婶,管好你的嘴巴,别到处乱说。”

“哎,我说你们母女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心是来做媒牵红线的,可不是来你们这儿受气的。”来福家的不服气站了起来,“你们不愿意就直说,别让我里外难做人。”

张三贵家的忙瞪了一眼女儿,“她女孩儿家家乱说话,你可别与她计较一般见识,她都十八了,再不嫁人,我也替她发愁……”

素纹此时已到了外面廊下,听到母亲那一番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卧室,看到小妹慌着腿坐在炕上吃着元宵。

“哪来的?”她记得家里早吃过元宵了,爹要早些去当差,所以吃得较早。

“姐,这是那天送你回来的叫什么来着,啊,叫匪石,这是他刚才拿过来的,说是大奶奶让他跑腿送来的,我说你在厅里与娘还有福婶说话呢,他就说不惊动你,放下这元宵就又走了。”

素纹心中有几分失落,这么晚了他过来就为了送元宵给她?

“姐,你尝尝,可好吃了。这比我们自家做的要好得多,一看就是主子吃的,大奶奶待你真好,不似我,现在还笨手笨脚地在二等丫鬟那儿混着,对了,姐,你能不能在大奶奶那儿替我美言几句,我也想到她那儿当差……”

“南园的人手足够了。”素纹皱眉道,“上前填补人手是太太指下的,我们奶奶不好说什么,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为你说说吧……”

“哦,我知道了。”

看到小妹一脸的失落,她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和衣歪躺在炕上。

没一会儿,素纹的小妹又一脸兴奋地道:“姐,我看那叫匪石的小厮长得真不错,你和他……”

素纹猛得起身,舀起一颗红豆元宵塞到小妹的嘴里,“吃你的元宵。”

“我不就问问嘛……”

姐妹俩正玩闹着,张三贵家的挑帘子进来,不悦地上前轻拍大女儿的大腿,“有你这样与人说话的吗?我瞅着周家那儿子也不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们虽说是下人,但这日子过得比外面的穷人家要好上一百倍也不止,这也算是门当户对。换成别的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周家还看不上,谁知道主子有没有动过手,可你不同,大爷对大奶奶的专情人人看在眼里,所以才会看上你托来福家的上门问问……”

“娘,我没有兴趣,你给回绝了吧。”素纹一口就拒绝。

“我说你这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张三贵家的又瞪了一眼女儿,“你看看那个香椽,以前还不如你呢,现在人家混得多好,丈夫有前程,自个儿又在主子面前混得开,你怎么就不学学她?”

“你提她做什么?”素纹拉起被子往头上盖。

“我怎么就不能提她了?她又不家生子奴才,可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呢,再拖就二十了,难道你真的想要主子拉你胡乱去配个小厮?现在趁着有机会可以选,我们就挑个好的,听娘的准没错……”

“娘,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你给我回绝掉。”素纹闷声闷气道,“你再聒噪,我今儿个晚上就回南园去。”

“你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专门生来气我的?”张三贵家的怒拍了女儿臀部一记。

素纹不吭声,倒向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翌日,天色大亮后,素纹刚用了早膳,匪石就过来接她回南园。

张三贵家的还没有出门去给主子汇报,看到匪石立即热情地招待,“吃过早膳没有?还没就在婶这儿吃了再走……”

“不用了,张婶。”匪石礼貌地道。

素纹抱好自己的包袱掀帘子出来,“我们这就走吧。”

“怎么就走了?再坐一会儿……”张三贵家的忙道。

“娘,大奶奶这会儿刚梳洗呢,我回去正好侍候她用膳,你也不想你女儿被替代了吧。”素纹没好气地道。

“一大早地就胡乱说话,别好的不灵丑的灵。”张三贵家的这才没再留人,送女儿出去,自个儿也正准备去向太太回禀事情。

素纹见不到母亲了,这才脸色和缓一些,正想着事情,谁知手中的包袱被人一夺,怀中顿时一轻,忙转头看向匪石。

“我帮你拿吧。”匪石道。

“不重,我可以自己拿。”素纹想要抢回来。

匪石瞪她一眼,“你会受伤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就让我做点事情弥补吧。”

素纹这才咬紧下唇不再试图夺回自己的包袱,“我之所以会受伤又不关你的事,匪石,你无须这样的。”

“我始终是大男人嘛。”匪石笑道。

素纹也跟着笑了笑。

两人走在清晨的府邸里,周围只有稀稀疏疏打扫的人,并没有太多人走动。

半晌,素纹看到周围没有什么人,舔了舔唇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天受伤的人不是我,是其他人,你也会这么对她吗?”

又是送药送吃食的,还这样接送?

“当然。”

听到匪石那想当然的话,素纹脸上的笑容一窒,果然,她并不是特别的,遂将自己的包袱夺了回来,“我自个儿拿。”

“素纹……”

“匪石,我与你没有别的关系,你帮我拿包袱,被人看见了,你要我如何自处?”

素纹猛然停住脚步,正色地看着这长身玉立的男子,虽然是下人小厮,但匪石跟在叶旭尧身边久矣,多多少少沾染一点自家大爷的气质。

匪石被素纹这一呛,顿时找不到话来回答。

素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应,咬紧下唇猛然转身就气呼呼地往南园而去,真是不开化的石头,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他怎么还能无动于衷?想来就气人。

匪石莫明其妙地看着素纹生气,回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自己哪儿做得不对惹她生气,看到她走远,他忙起身追过去,“哎,素纹,你等等我……”

林珑送了丈夫出门,一回到暖阁,看到素纹正在亲自上膳,遂笑道:“脚伤都好了?”

“早好了,劳大奶奶操心了。”素纹笑着回答。

林珑道:“把裙子揽起来,裤脚挽上,我看看。”

素纹按林珑的吩咐,露出自己的小腿给林珑看,只见上面的皮肤大致恢复了光滑,不过可能会有疤痕留下。

“到底是年轻姑娘,留了疤不好看,回头我让人从玉肤坊给你拿几瓶肤膏来,你擦擦,别留疤痕比较好。”林珑正色道。

“大奶奶,不用了,这又不是脸上,没人看到……”

“就算没人看到也不能留下疤痕。”林珑笑着轻拍她的手,“将来你夫婿嫌弃了,你可不能怪我这主子不为你着想。”

“大奶奶?”素纹脸蛋红透。

林珑看着她这娇羞的样子,“好了,这事按我说的去做,女孩子家家的,哪有不爱美的?”

她是已婚妇人,对这点体会更深,虽然叶旭尧没有说过,但是在床笫之上他对她一身凝脂细肤有多喜爱,她焉能看不出来?所以婚后,她每每沐浴过后全身都要抹上肤膏的,这点功夫她从来不疏忽。叶旭尧一得闲,都会亲自为她服务,她也乐得让他侍候,这等于是他们夫妻的闺房趣事了。

素纹见大奶奶坚持,也不好再推脱,按她的吩咐去玉肤坊取了几瓶肤膏,果然擦上去后,皮肤变得更为细腻,疤痕也变淡了些。

林珑在屋里描字的时候,就听闻六房的万老姨娘起程到庵里去静修,放下毛笔,淡淡道:“这样也好。”

这万老姨娘还算是信守承诺,这年节一开,她就出发到庵堂去,也省得她还要找个理由送走她。

皇宫,永安公主这几天来都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好,一想到生母都会梦魇,醒来看到苏梓瑜慈蔼的目光,她想也没想就扑进她的怀里,喊着“母后”,这才感到安心。

只是苏梓瑜问她为何会梦魇?她却说不出口,不能出卖生母,这让她感到内疚不已,她并不想隐瞒苏梓瑜。

有好几天没去看望十弟,也不知道生母有没有信守承诺让他好起来?

她拉着七弟正要进殿向苏梓瑜请示,就听到屏风后头传来嫡母的声音。

“十皇子的病情真的这么凶险?”

“回娘娘的话,看来是不好了,高贵妃一直在哭,皇上与太后也一脸的黯然……”这是太医的声音。

“倒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小年纪就去了……”

“娘娘别难过。”这是晋嬷嬷在说话。

“唉,我是想起我死去的孩儿心里难受。”苏梓瑜的声音听来很是令人伤感,“对了,太医真的没有办法吗?”

“病情反反复复,我们也找不到病因,皇后娘娘,臣等真的尽力了……”

永安公主听到这里只觉得脑袋一直“嗡嗡”在响,当日生母信誓旦旦说不会让十弟有事,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

“姐,母妃她食言了……”七皇子也一脸的苍白,她怎么可以凉薄至此。

永安公主一想到病因不明这几个字眼,顿时满眼的气忿,这样的母亲她要不起,简直自私到极点,气忿之下,她绕过屏风猛然开口道:“母后,是她高凝珍做贼喊捉贼,十弟就是她故意害生病的……”

苏梓瑜一脸的错愕,急忙起身走向永安公主,“这可不能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母后,七弟也可以证明。”

七皇子听到自家姐姐的话,顿时抬头看向嫡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七弟,你快说啊。”

苏梓瑜蹲下来,看着七皇子道:“七皇儿,你告诉母后,你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好半晌,七皇子重重地点下头。

苏梓瑜的脸色一板,“你们确定?你们知道说谎会是个什么下场?你父皇和母后都不会喜欢说谎的人……”

“母后,我可以发誓说的是真的。”永安公主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苏梓瑜一脸义正辞严地道:“好,只要查出病因,你十弟就有救了。”

高凝珍,这回我看你还如何抵赖?

她掩下内心的惊喜,带着两个孩子匆匆地赶到十皇子养病的寝宫。

当着皇帝和太后的面,永安公主指着自己的生母,脆生生地道:“是她害了十弟,是她给十弟喂药让他生病的,一切都是她做的。”

高凝珍的眼睛瞠圆,她没想到女儿真会指责她?“皇上,我没有,永安,是不是有人教你这样说的?”

永安公主瞪大眼睛看向生母,她居然还想要抵赖?她心里的那一丝内疚顿时扔到了爪哇国,“你还要抵赖?分明就是你做的……”

“没错,我姐说得对,我们亲耳听到她吩咐人给十弟下药。”七皇子气极生母的倒打一把,十弟都快不行了,她还不知道悔改。

“不是这样的,皇上明鉴,臣妾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高凝珍忙辩解,两眼看向皇后,“这些话都是有人教她们俩说的,目的就是要栽赃臣妾。”

朱翊的面色一沉,“孩子是不会说谎的,高凝珍,你连自己的孩子也要诬蔑,你还配为人母吗?”在这件事上,他相信苏梓瑜不会怂恿两个孩子说谎。

太后眉头一皱,其实她怀疑过高凝珍想要利用两个孩子再度争宠,只是怀疑归怀疑,到底没有实证,她也就不再追究。“高凝珍,你真的丧心病狂到这步田地?”

“臣妾没有,这都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的……”高凝珍哭着跪下来。

苏梓瑜轻声建议道,“皇上,太后,她有没有做这些个事,她身边的人最为清楚,何不将他们严查审问,这样一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到底是她在说谎还是两个孩子在说谎?”

高凝珍,你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啊,她就要她亲自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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