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蹊对着保险箱沉思已经有一会儿了,保险箱的中间有一个钥匙孔,钥匙孔的右边还有数字键盘。他知道这种保险箱,必须得把钥匙插进去才能输入密码,否则就算知道了密码也没有用。
他伸手在保险箱上方摸了摸,连角落都一尘不染。在看看离保险箱不远处书桌的角落,灰尘满布。
林芝做事一向细心,明显对保险箱要更加重视。对于林芝那天晚上对保险箱的说辞,他半信半疑。
要想知道保险箱里有什么东西,首先找到钥匙才行。
昨天他见过林芝随身携带的钥匙,钥匙扣上挂着三把钥匙,一把是楼下大门的钥匙,还有两把是家门口的两把钥匙。如果运气好,他很有可能在家里找到保险箱的钥匙。
李言蹊看了一眼挂钟,林芝还有三个小时就下班了。他抓紧时间,在屋里翻箱倒柜找起来。
房子虽然不大,但要找到一把钥匙也和大海捞针无异。
两个小时过后,李言蹊毫无收获。他满头大汗地坐在林芝的书桌前,他忽然看到第一个带锁的抽屉,钥匙会不会放在这里?
没想到随手一拉,抽屉就打开了。里面整齐的放着剪报,剪报的下面,放着他所著的两本书。
而剪报,无一不是这五年来关于他的新闻和采访。准确来说,这一个抽屉里都是五年来关于他的动态消息。
李言蹊愣住,林芝显然不是因为移情别恋才离开他的,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她守口如瓶呢?
今晚是李言蹊最后一天在林芝家过夜,林芝在他的臂弯里睡得香甜,李言蹊的脑袋里不断地被凌乱的线索侵扰着,睡意全无。
“不要……对不起……”林芝忽然说着梦话,声音呜咽着,“李言蹊,再见……”
李言蹊眉头紧锁,把耳朵凑近她的嘴边。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发出难以听辨的声音,接着居然小声地啜泣着,还用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醒醒……”李言蹊轻拍她的面颊,将她的双手拿开。
林芝转悠悠地醒来,双眼含泪,一看到李言蹊愣了愣,下一秒又连手带脚大力推着他,险些让他掉下床。
“林芝?”李言蹊慌神,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别怕,我在你身边。”
李言蹊清楚地感受到林芝的身躯一僵,而且在刚才,她是看清了自己后才做出了那种带有攻击性的动作。
林芝缓缓从他怀里挣脱,目光清冷,“李言蹊,过了今晚你就回去。”
“我正有此意,周思捷的女朋友要回去了,晚上请我们吃饭。”李言蹊望她一眼,便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也不去追问刚才她的梦境。
林芝在床上盯着他的背影静坐了片刻,梦里李言蹊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样子,让她看得心惊肉战。她的视线游离到空调下方的保险箱上,眸光阴沉。
她倒下身子,把李言蹊的被子掖了掖。
两人背靠着背同被而眠,各怀心事,如同闹脾气的新婚夫妇。
也不知道到了后来是谁先抱的谁,谁的手搭在了谁的腰上,最后两人居然相拥而眠了。
后半夜林芝睡得很踏实,李言蹊把她锁在怀里,浅浅睡去。
林芝下午下班后,李言蹊把她接到了一家粤菜馆。
包间里清净雅致,他们到的时候,周思捷在和他女友闲谈。
在看到他女友那一刻,林芝就感到惊艳,除了天生丽质外,眼神更透着一股灵气……而且这个女人很眼熟,似曾相识。
对着她愣了半晌,陶昕笑道:“不认识了?不过我对你可是印象深刻……”
林芝想起来了,陶昕——建筑系的女神学霸,当初追李言蹊未果之后还颓废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出落得这么美艳了,还居然成了周思捷的女朋友。
“你好。”林芝对她友好笑笑。
李言蹊坐在林芝旁边,给她倒了一本茶。陶昕不动声色地望着李言蹊,这还是毕业后第一次见他。他的面容隽秀英气,可能是要经常在外给人看风水的缘故,他的肤色比起五年前要稍微黑一点,但更显健康和男人味。
陶昕有点得意,自己五年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可是他拒绝自己的理由,到现在陶昕也无法接受。
“你除了成绩比她好,哪里都没林芝好。”
至少她长得也比林芝好吧……李言蹊真是眼拙。
“没想到兜兜转转五年,你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陶昕拿起茶壶朝自己的茶杯里倒茶,语气怅然。
“不……”李言蹊望着她,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那个笑不达眼内,“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陶昕诧异地看着李言蹊,林芝愣了愣,低着头喝茶,也不插嘴。
“当然啦,李言蹊怎么可能要一个如此无情无义又不自爱不检点的女人。”一直沉默的周思捷蓦然开口,望向林芝的眼神鄙夷了几分。
林芝惊讶地看他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垂下脑袋,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李言蹊皱眉,给周思捷一个锐利冰冷的眼神,“多事。”
周思捷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语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是是是,她是你的‘灵芝妙药’,说不得也骂不得——不说了,我们吃饭。”
这顿晚饭林芝吃得一点也不自在,被周思捷说成那种女人林芝着实觉得很委屈。周思捷那个人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八成上次在陈景峰办公室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和他老板有一腿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说这种话。
好在李言蹊没有误会自己,想到这林芝心里好受了一点,但她还是闷闷地吃着食物,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
“李言蹊,T大美女那么多,有没有想过找个学生妹?”周思捷问。
“别乱扯。”李言蹊瞪他一眼,懒得理他。
“我是认真的,以你的条件,找个年轻貌美好生养的姑娘不是问题。我可是记得你说过,你想在三十岁之前结婚生子的,减去怀胎十月,你还有一年的时间。”
“是吗,我以前说过?”李言蹊看向身边那个娇小的身影,喃喃道:“看来我要抓紧时间了。”
林芝忽然感到周身的温度冷了几分,赶紧吃了块鸡肉补充一下能量。
女卫生间里,林芝正对着镜子理着头发,朝镜子里的人笑了笑。虽然长得不是那么倾国倾城,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但看上去挺呆萌的,亲和感十足,如同一个邻居家的妹妹。不像桂菲和陶昕,美得给人距离感。
身后厕所门缓缓打开,陶昕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从里面走出来。
林芝朝旁边让了让,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洗手间。
“仗着李言蹊喜欢你,”陶昕把手提包放在洗手台上,缓缓开口,红唇张合得迷人,“一直都这么骄傲地活着。”
林芝定住,回头。
陶昕从墙边抽下一张纸巾,优雅地擦完双手后,把它扔进纸篓里。她也不说话,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地望着林芝。
“你想说什么?”林芝见不得别人阴阳怪气的样子,表情已经有些不耐。
“为什么?”她放下双手走到林芝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说为什么人都喜欢犯贱呢?你伤李言蹊那么深,他居然还是原谅了你,最可笑的是,你们又扯上了关系。”
林芝不想和她多聊,低低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想知道他当时怎么熬过来了吗?”陶昕语速极快,唇角的笑意加深。
果然林芝身形一顿,转过头来,她冷冷地看她。
“林芝,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狠心更可恶的女人了,一夜之间,李言蹊失去师父和父母,在这巨大的悲痛中。你所做的居然是给他最后一击,在这时抛弃了他,要我是他,掐死你都不解恨!”
林芝望着她,双唇微张,一句话也说不出。
陶昕脸上的笑意敛去,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在回忆什么,“所谓的‘熬’,无非是三个阶段,堕落——消沉——若无其事地生活。那段时间,李言蹊成了酒吧里的常客,每天喝得烂醉。本着看他笑话的心理,我去酒吧里对他冷嘲热讽……终究是不忍心他一个人狼狈地待在酒吧里,我带他回家。”
林芝身躯一震,带他回家了?以陶昕这种奔放的性格,或许那晚他们一起堕落了吧……
“我撑着他到床边,给他脱着鞋袜,他却踢我一脚,说:滚开,我已经有林芝了……我觉得好笑又可悲,还林芝呢,谁知道和哪个小白脸跑了。我把他放到床上,去洗手间里拿毛巾给他擦脸,他突然抱着我哭,他说:林芝,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只要你肯回来我就改……那么高傲的心性,那么卑微的语气……他死死的抱住我,我想,要不然就和他睡了吧。”
陶昕说着居然笑了,“大概是我想得太美好,李言蹊蓦地松开我,说我身上脂粉味太浓了,肯定不是林芝。他下了床就跌跌撞撞地走了,等我第二天出门,发现外面一地的呕吐物,他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林芝静静地听着,眼眶泛红。
陶昕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本书,是最早印刷的《达芬奇密码》,书已经微微泛黄了。
林芝接过去,翻开书的扉页,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自己的大名,自己名字的下方,还潦草地写着一行字,黑色的钢笔力透纸背,遒劲有力,那是李言蹊的字迹。她轻声地念出来,“玲珑骰子安红豆……”
“这本书怎么会在你那里?”林芝诧异。《达芬奇密码》是她最喜欢的一本悬疑小说,她看了好多遍,而且她曾经还给李言蹊极力推荐过,李言蹊对外国小说似乎不怎么感兴趣,草草翻了两页就还给了她。
“昨晚睡不着,周思捷翻出来给我看的……”
等等,那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昨晚她是和周思捷在一起的?但据李言蹊说,他们是分开住的……
“这三天你一直和周思捷住在一起?”
“嗯,我住在他家。”陶昕没有发现林芝的脸色有异,指着扉页下的那句话,“你知道这句诗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林芝摇头,她对中国古诗词不如李言蹊那么有研究,但隐隐通过“红豆”这个词知道是与爱情有关的。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林芝,没想到你段位挺高的,那么对他,他竟然还对你相思入骨……”
林芝的眼眶越来越红,她咬着唇,垂眸道:“矫情。”
陶昕轻哼一声,“希望你能惜福吧,这本书就物归原主了。”
没有李言蹊的家,似乎冷清多了。林芝坐在书桌前,对着面前的扉页工整认真地补齐了下阕。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