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姐儿,爹爹苦命的女儿啊,你快醒醒,你怎忍心就这样把爹爹一个人丢下,让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
快醒过来看看爹爹啊。”叶刘氏脸色苍白憔悴,神情悲痛欲绝的看着床上苍白的少女,悲泣着。
“景姐儿……”
张氏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的红了眼眶,万分同情怜悯的看着叶刘氏。
话说叶刘氏也真是命苦,刚嫁进叶家不到半个月,妻君便被征兵去了,叶刘氏便一心一意的在家操持家务,等着妻君回家,好在他的肚子争气,叶大平走后一个多月,便被诊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子,八个月后生了个大胖女儿,就算叶大平在战场上有了什么差池,他将来总算有了依靠。
叶刘氏虽然只是一个乡下农夫,但是却颇有些见识,知晓要想有出息就得读书认字,于是便硬是咬牙送了女儿进了学。
好在女儿叶景依也是好的,从小便聪慧、懂事,争气得很,不仅书读得好,而且努力上进,每每都得先生的大加赞赏。
更是在不到九岁的稚龄便已考取了秀才的功名,这就更加的坚定了让女儿进学的决心。
只是他终究只是一个夫道人家,没什么本事,只能在家养鸡喂猪种地,眼看女儿进学所费越来越多,他的负担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当兵离家近十年的妻君回来了,而且是重伤被抬回来的,虽说有朝廷发放的抚恤银子,但是也是杯水车薪,哪里够医治叶大姐儿叶大平,每天给叶大平买药的银子,很快便把她的抚恤银子用尽了,连带他好不容易攒下来要给女儿交的束修也填了进去,眼看着女儿的束修没了着落,连纸笔都没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银子,叶刘氏几乎愁白了发,不得已经之下,只得把家里的房屋和地都卖了,这才解决了家里的困境。
没了屋子和地,叶家一家便没了住的地方,叶刘氏只得在村尾的大山脚下买了两亩荒地,一半盖了几间茅草屋,一半耕了种些大豆蔬菜,留着自家嚼用。
好不容易叶大平的伤好了,家里多了个劳力,家里的情况也开始好转,虽然没了田地,但是叶大平可以去打猪,好歹她也当了好几年的兵,练就了一身好身手,每天也可以打到几只猎物卖钱,再加上他在家里养鸡喂猪照料那亩菜园子,一家子的嚼用还有供叶景依进学所需,倒也够用,而且还有富余。
叶刘氏两妻夫欣喜之余,正打算把茅草屋子推了,别起几间新瓦房,再买两亩地,没成想,还屋子没刚开始起,地也没买成,叶大平便在一日进山打猪时遇上了不幸遇上了狼群,意外去了。
叶刘氏听到这个噩耗,受不住打击病倒了,为了女儿,他勉强的撑了下来。只是叶家失去了叶大平这个主要劳动力,生活立时又陷入窘境,屋子自然是盖不成了,地也落了空。
叶刘氏勉强支撑到了叶景依中了举,便再也撑不住再度病倒了。这十几年来,叶刘氏为了养活一家子,还要供叶景依读书,起早贪黑的做活,早就掏空了身子,再加上受不住妇君离世之痛,若不是为了叶景依,也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叶景依见到父亲病倒后,心中万分自责,毅然丢下了课业,扛起家中的责任,不仅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活,有时还要到市集上去卖字画,所得的银钱全部都给父亲买药治病了。
叶刘氏虽然劝了她数次,非让她重新进学,甚至不吃药不进食,以死相逼,怎奈叶景依搬出了一套套大道理,硬是驳回了叶刘氏,还说道若是叶刘氏不在了,她也不再进学了,从此弃了学业。
叶刘氏心知女儿死倔,这样说了便会做到,便绝了死心,认真的调养了起来,只盼自己能够早日好起来,好让女儿重回学院进学。
养了近一年,好不容易病情刚有了起色,叶景依却在这时意外落了水,被救起来后便晕迷不醒。
至今已经昏迷了七八日,期间没醒过来一次。
“叶家姐夫,你快别哭了,你的身子才刚好了点,再这样哭下去,身子受不住,谁照顾景姐儿。”张氏一旁劝着,眼里满是同情。
“咳咳,景姐儿,我的景姐儿啊,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病了,景姐儿也不必在大雨天的替我去抓药,小心滑落了河里,要是景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叶刘氏边咳着,一边声声泣泪的自责着。
“叶姐夫这怎么能怪你呢?这都是意外,你也别自责,现在该想想办法,怎么把景姐救醒才是,大夫不是说了吗?只要景姐儿醒过来就没事了?”张氏安慰着叶刘氏,只是眼底却满是担忧。
大夫确实说过叶景依一醒来便会没事,但是却也说了,十天之内,叶景依还不醒的话,便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而现在期限已经过了大半了,他们已经用尽了办法,景姐儿就是不醒,离大夫所说的期限就仅剩三天了。
如果景姐儿要真的去了,那叶刘氏可怎么办?
还有叶大平这一脉,从此也就断了根了。
真是太可惜了,景姐儿可是全云山县最有出息的娃儿了,年仅十四便中了举。不是他自夸,放眼整个天下,还真找不出比景姐儿更聪明的娃儿来了。
老天真是太不长眼了,咋就是不能放过景姐儿呢,难道是天妒英才?
想到老天,张氏突然一个机灵,似是想起了什么。
他记得好像听说过以前也有一户人家也有过这样的情形,家里的姐儿得了重病,看医吃药都没用,眼见就要不行了,家里人没法,只得去求了神,后来有位游方师太路过,进去看了,说是进新人便可冲喜,那家人依法给那姐儿纳了个妾,没两天那姐儿果真便醒了过来了。
张氏便把这法儿给叶刘氏一说,叶刘氏听了,虽然将信将疑,心里到底担心着女儿,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就依着法子,给叶景依纳个冲喜小妾。
虽然叶家贫困,而且还只是纳准备冲喜用的小妾,但是别说叶景依小小年纪便中了举,就是叶景依年纪大些,就冲着这个举人小爷的头衔,也不愁没人嫁。
举人虽然还不是官身,但是却是有功名在的,见了官不需下跪,而且每年种地也不需要交税,即使只是做一名妾室,也比嫁给普通的农妇强百倍。
叶家这一放话出去,便有大批的闺男排队等着嫁。
叶刘氏也没有时间仔细挑了,只是让人打听了下,便挑中了离叶家村十几里外的半月村的宁家三哥儿宁氏。
纳妾很简单,不像娶正夫那般繁杂,叶家只送去了一点礼金,双方签下一纸纳妾文书便成了,只等着两日后把人接进门就算完了。
两日后,宁氏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叶家,正式成了叶景依的妾室,因为这次纳妾是为了给叶景依冲喜的,所以叶刘氏还特地正式办喜了喜宴,热闹热闹,要冲去家里的霉气。
叶景依并不知道在她昏迷中,不明所以的多出了一房妾室,此时的她脑子里涌上来一个个即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弄得头脑发涨,混乱万分。
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叶大丫,还是叶景依。
前世叶景依并不叫叶景依,那时她并没有正式取名,小时候大丫大丫的叫着,便成了名字了。
前世叶大丫的人生可以说就是一场悲剧,她出生自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甫一出生,便差一点便被亲爹妈给溺死在尿桶里,三岁以前被丢进深山六次,每次都奇迹般的没有被野兽吃掉,平安的自己摸回来。
自会走路开始,她就得开始帮着家里干活,照顾年仅小她一岁的弟弟,却从来都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十岁以前,她都是赤着脚,从没有穿过鞋,而且挨打挨骂也是家常便饭。大丫任劳任怨,从不曾心生怨恨。
即使如此,那对狠心的父母也从来不曾记住她的好,在她十六岁时为了五千块钱的礼金,把她嫁给了隔村的
一名离了婚的年过三十,比叶大丫整整大了十四岁的中年男人。
若是那男人好也便罢了,偏偏那男人却是个又懒又丑,还喜欢下死手打老婆,‘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混混。
叶大丫才刚嫁过去,还没来得及熟悉新‘家’,便要开始干活,喂鸡喂猪,洗衣做饭下地。
而那男人只除了头一在带着叶大丫认了家里的地在哪个地方,便再也没有到地里去过,把家里的一切事务都丢给了叶大丫,自己出去逍遥去了。
只有在吃饭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
不高兴了还会动手打叶大丫,而且下手从来都不曾留手。几次三翻把叶大丫打得下不了床,甚至叶大丫怀孕了也照打不误。叶大丫怀孕过六次,被打掉了三次,只顺利的生下了三胎。
叶大丫也不是没有回娘家求救过,只是,她一回去,便被那对狠心的父母给赶了出来,别说是给她作主了,就是安慰也没有一句,还把她赶了出来,从此,叶大丫即使再怎样艰难,也不曾再回去过。
叶大丫从娘家回来后,便从此对他们彻底绝了望,只一心一意的抚养三个孩子,她起早贪黑的干活,拼死拼活的挣钱,供养几个儿女上学,全心全意的对他们。但是,也许是没有亲人缘,她的掏心掏肺的对待,几个子女依然与她不亲近。反而更加的亲那个从来没有养过他们,天天打个照面的父亲。
即使她为了供养鸡他们,累死累活的挣钱,也换不来他们的真心对待。
只要一想到她病重之时无人照料,甚至连人也没有见到一个,甚至她死了两天才被人发现,随之被匆匆的带到火葬场火化,不到三天,那男人便取回了一个寡妇,几个子女立时亲亲热热的唤那人妈的时候,叶大丫的心底便一阵阵的发凉。
她之所以会知道她死后的情形,也是因为想要见几个子女最后一面,所以灵魂一直滞留在家中,却没想到竟然见到那样让她悲痛绝望的情形。
不知不觉间,泪缓缓的从叶景依的眼角滑落。心口闷闷的钝痛着,打从骨子里透出的凉意,让她不自禁的浑身打着颤。
这就是她的亲人,她打从心底疼宠,关爱,付出全部心血养育的子女子。原来她这一生竟是如此的可悲又可怜。
叶景依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冷,绝望。
就在这时,另一个画面又浮现脑海,那是一个对她笑得慈爱的男子,那男子看着她的眼神,说话的语气,是她从未曾得到过的温柔慈爱以及关心。
那是谁?
对了,那是她的今生的父亲,生下她,并且疼爱她,就像她前世对待她的几个子女那般的对她的父亲,叶刘氏。
叶景依终于想起来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悲凉一生叶大丫了,她已经重生了,她今生不仅有名字了,而且还有一个对她很好很好,全心为她的父亲。
想到叶刘氏,今生的记忆立时如潮水般的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