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甫始想到工兵班的弟兄们在万般无奈之下,必然会用血肉身躯去趟雷,心头猛地一阵沉痛,热泪不由得再次泉涌而出。??八?一中文? w8w?w?.18?1?z?w.
冯文山、吴涛、张召锋及众多七连指战员无不心急火燎,如坐针毡。
冯文山更是搓手顿脚,但却无计可施。兄弟连队即刻开始对牢山敌军防御阵地起强攻,而七连作为开路先锋,耗费了近半小时,居然才前进二百多米,连a号高地都还没拿下,硬骨头七连委实浪得虚名。
刘远志倒是乐得逍遥自在,趴在掩蔽物里,左手捋着鬓角的一束头,嘴里咀着泡泡糖,一副好整以暇,淡定从容的模样,仿佛巴不得敌军的地雷阵把部队困在此地裹足不前,那样免得去冒吃枪子的风险。
不久前还天崩地裂的牢山,现今逐渐恢复宁静,被炮火烤炙得燥热空气,慢慢湿冷起来,只不过夹有淡淡的火药硝烟味,还有无比浓烈的死亡氳氤。
轰轰轰的爆炸声连续不断,如放连珠炮一般,工兵班的战士们利用炸药和导火索,炸倒大片大片的山石草木,摧毁了许多隐藏在草丛、树底、土堆和石缝地物当中的人员伤害型陷阱,然而深埋在地底下的反步兵地雷群实在太多,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造成大面积的破坏。
工兵班的弟兄们见用炸药和导火药炸倒大片山石草木的方法,一时半会难以为部队开辟通路,当下黔驴技究,计无所出,就在此刻,呜呜呜的三声尖啸传处,北边的天空腾升起三颗信号弹,艳红光焰在灰暗的晨光下,分外凄丽,兄弟连队终于展开强攻,沉寂半小时的牢山再次沸腾起来,霎时之间,火炮爆炸声,各式轻重火器的射击声,响遏行云,掀起更大的狂澜。
形势迫在眉睫,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工兵排雷。
张召锋急煞了眼,额头上青筋根根暴涨,活象一条条蚯蚓在蠕动,他狠狠一拳砸碎面前一块小石头,侧脸看向正急火攻心的邓建国,急赤白脸地道:"妈的,来不及了,我去拼命。"
一言方毕,他未等邓建国作出反应,左手左脚一撑一蹬,跃起身形,箭步冲向三十米外的雷区。就在他刚自冲出不足十步远的时候,工兵班长突然高喊一声,一个猛子就扎进雷区。
果不其然,工兵班长在无计可施,力所不逮的情况下,义无反顾用血肉身躯去趟雷。邓建国见到他的壮举,心如刀绞,肝胆欲碎。
张召锋还未及转过意念,轰轰轰的连环巨响声,震得他耳膜欲裂,一大股刚猛无伦的灼热气浪迎面扑来,冲撞得他那健壮的身躯颤颤巍巍,立足不稳,一交跌坐下去。
一团浓烟纠葛着烈焰将工兵班长紧紧地缠裹住,而撼山栗岳气浪冲击波把他掀离地面,在空中连翻跟头。他的两条大腿早已不翼而飞,军装已变成一条条柳絮,露出一身焦黑的肌肉。扑通一声,他那没有两条腿的身躯砸落到一片烧焦的灌木丛中。
张召锋张大嘴巴,欲哭无泪,双目圆瞪如铜铃,布满血丝的眼珠几欲脱眶蹦出,面皮剧烈抽搐。
邓建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知道工兵班长以身作则,慷慨赴死,七名战士会立即紧随其后,以身许国。
"弟兄们…没时间了…快…快上啊…快…"工兵班长撕心裂肺的嘶吼着。他的左手臂齐肩膀以下全炸没了,鲜血自创口处泉喷而出,他右手撑地,竭尽全力挣扎着坐上身,摇晃着脑袋,只见他那宽大的圆盘脸上,自左边眼角到右边唇角,裂开一条可怖的深长血口子,裸露出白不呲咧鼻梁骨,已经面目全非。
他一边撕心裂肺地吼叫战士们赶紧趟雷,一边仰躺在地上,拼尽全身力量,翻滚向前方雷区,他矢志只要一息尚存,必定要为部队开辟通道。不料,他身上衣物像被什么东西勾绊住了,怎么也无法动弹。他扭头一看,原来肚子里的肠子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了,正挂在一根细小的树桩上,他扭动着身子,右手伸过去,拼命地扯那截肠子,嘴里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弟兄们,你们还******等什么?时间来不及了,快呀!别他妈让老子在阴间嘲笑你们是怕死鬼,软骨头。"
吼声甫毕,只听噗啦的一声响,那截绷得如橡皮筋一样的肠子被他扯断成两截。他挣脱束缚后,拼命仅剩的最后一口气,在坚定无比的信念支撑下,竟然离奇般翻滚向前方的雷区,轰轰的连声爆炸当中,这个铁骨铮铮,赤胆忠心的热血男子汉,终于带着无悔的军魂与敌军的地雷一起粉身碎骨。
工兵班长每一声摧心剖肝的嘶吼,就像锋利的尖刀在邓建国心脏扎了一下,当巨大的爆炸声再度响彻云霄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搐缩成一团。
尖刀排的战士们尽皆面色惨变,骇震和悲痛之下,豪气比之前愈加浓烈起来。
"班长…班长…我来了。"一个还带着浓重童音的小战士从掩体里跃起,箭步冲进雷区,烈火硝烟,四散横飞的弹片顿时将他那瘦小的躯体湮没得无影无踪。
人们的心随着被他一次次踩响的地雷爆炸声,一阵阵地搐缩。
一个战士尖声吼道:"******,豁出去了。"
另一个战士立即响应:"妈个巴子的,拼了。"
又一个战士急赤白脸地吼道:"****的,今天反正是一死,老子就先死得痛快一点。"
工兵班的另外六名弟兄不约而同地出生平最后的吼声,随后挺起胸膛,奋不顾身地扑进雷区当中。
肢肉横飞,血雨暴洒。
忠心赤胆,勇者不惧的八条中**汉尽数踏入雷区,用他们的鲜血和**诠释着人民战士赤心报国,蹈节死义的崇高精神品质。
这一刻里,冯文山的面色灰败如死,心头宛如刀割斧削,牙齿几乎咬烂了下嘴唇,脸庞上的黝黑肌肉在精神上的痛苦刺激之下,一阵一阵地痉挛,泪水从双眼中泉涌而出。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工兵班的八名弟兄用血肉身躯为全连开辟通路的壮举,但忠勇男儿们被地雷肢解或碎剐的惨烈景象,活灵活现地浮现在脑海里,他的心痛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