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被刁难
蒙府大门前。
“这个包袱你拿好，会用到的。”俞瑜让身边的丫鬟将一裹沉甸甸的包袱拿给了康妈妈，她拉着蒙砚的手念叨着，舍不得松开，连下马车都是她拉着蒙砚下的。
蒙砚的手已经被俞瑜上过药了。俞瑜底下有五个弟弟，小时候都调皮捣蛋，不放心弟弟们的她总会些简单医术，这些伤口于她，都不是大问题。
可俞瑜上药时，却都是含着热泪的，比见着亲弟爬树摔下来骨折了还要难过。
蒙砚看着她，心里想，果然有了爱人的女子都是柔软的，眼泪都流不完。
没有太多耽搁，俞瑜便让丫鬟去叫门了。
康妈妈拿着包袱，望着打开的门，她两腿僵硬，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本来啊，老夫人交代过，大小姐要从后门进，现在……俞家小姐在这里呢，若是传了出去……
俞家在京城还是有些地位的，若不是俞瑜的爹那一代香火太少，定是不比蒙家差到哪里去。
此时的蒙家大厅内，坐着几个女人。
“大夫人，您说那……大小姐怎么还没到呢？这场雨这么大，莫不是……”说着，一个坐在左边第一个座位的女人捂着嘴，笑了起来。她着缦紫绯红纹花纱裙，头带云脚珍珠卷须簪，眼若杏子，面色如桃，巧笑颜兮，捂嘴的手白皙嫩滑，看着只有二十不到。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哼了一气，发上的宝蓝点翠朱钗跟着晃了一瞬，她相貌平平，并不出彩，但皮肤雪白，所以还算不错，“二嫂，莫不是怎的？难道不回来了不成？不过一场大雨，明日就是公公寿辰，竟然还敢如此拖延，一看便是没有教养的乡下丫头。”
“听三嫂子说的，难不成是对那大小姐有什么不满？这大小姐这么可怜，怕是连马车都没见过，好不容易能回蒙家了，怎么还敢拖延呢？乱扣什么帽子？”坐在左下第二的四夫人笑眯眯地回了三夫人一句，回着的时候，还顺道看了眼坐在中上的大夫人有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可四夫人一看，坐上的大夫人只是静静地呷了口茶，并没有看她，便冷笑一声，百无聊赖地转过头去，真没意思。
她们在这边聊着这已经十五年没有见过面的大小姐，而其他人，也在其他地方聊着大小姐。
要不是新帝的这道圣旨，恐怕蒙家的族谱上，这个大小姐的名字要满是灰尘了。
十五年的时间，足够太多人忘记太多事情。
就是蒙砚老死、病死乡下，都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谁知道蒙府有大小姐呢？
大小姐难道不是现在大夫人的女儿，蒙芷秋吗？
原来的大夫人到底是谁，大家都忘了，现在的大夫人是从妾侍的位置上爬到平妻位子上的，大家都忘了。
只把平妻当正妻。
现在已经是日落时分，因着雨后，光线并不是那么充足。
俞瑜本来还想要陪着蒙砚一起进去，可蒙砚说现在太晚了，不合适，说明日便是寿宴，那时候她们就可以见面了，不用急。俞瑜听着想了会儿，还是顺从的答应了。
马车窗上，俞瑜久久不愿意离开的眼神一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上后，才飘散了。
俞家和蒙家隔了两条长街，不远也不近。
“大小姐，我们进去吧。”
站在正门前，康妈妈心里有些发憷，不知道此刻从正门进去后，自己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呢？
说好了奴才们采购进出的后门呢？
蒙砚站在正门前，开门的人很年轻，十五六岁，大抵是从未听说过蒙家竟然还有一个真正的嫡系大小姐。
只可惜蒙砚带着披风，围着帽子，他们并不能看太清楚她的面容，只能知道一定是好看的，这可是一道圣旨召回的大小姐，身份很不一样，府里人都嘀咕着，这下一定是要热闹了。
走进蒙府，又是另外一番风景，里头低调不奢华，精致不外露。
此刻府里装扮的很是喜庆，到处都是彩灯，红色居多，映入眼帘的郑重。但大家都知道，这些并不是为了迎接蒙砚准备的。
蒙砚走了进去，康妈妈跟在她后头，默默地盯着她。
蒙砚不是第一次进府邸，她去过黄府，去过李府，还去过刘府，那里面住着的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子，殷素娘每隔一年就卖她一次，等什么时候府邸倒了，殷素娘就会来接她了，所以蒙砚费尽心思，说尽鬼话，丢光人性，只要殷素娘能来接她走，她什么都愿意做的。
然而现在，再也没有人会来接她走了。
康妈妈并不知道蒙砚此刻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反正她只看到蒙砚的态度十分休闲，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悠闲，她一步一步的，稳重缓慢的，好像是进了自己新建的花园里一样，正在轻松地慢步逛着。
虽然心里怵着，但康妈妈还是一早就让小语小云进去通报大夫人一声了，等到蒙砚快要走到大厅门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才急冲冲地来报信。
“妈妈，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都在厅子里吃茶，她们没说什么，只不过好像是在等大小姐过去呢。”小语气喘吁吁的跑来，语气迟疑。
康妈妈胆战心惊的望望周围，压低了声音，“那小姐少爷们呢？”
小云上前，正要嘴快地告知另一个更重要的消息，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截停了。
“哎，那是哪里来的乡下丫头？披着袄子蒙着脸，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是吧？”少年的嗓音嚣张跋扈，在十步远处响起来，接着，便是一阵几人的脚步声。
小云苦着脸，朝康妈妈使脸色，妈妈，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了。接着她脸色更差，妈妈，我们可能都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小云刚做完脸色，又一道声音响起来了。
“三弟，你可别吓坏了这丫头，听说是那穷乡僻里长大的，一身穷酸味，瞧，这一个披风就当宝贝，片刻不离身呢，还带在头上？土死了，呵呵呵……”少女声线俏丽，可惜偏要掐着嗓子，尽显尖酸刻薄，如小乌鸦嘎嘎叫唤。
“这是谁啊？”随着这一声突兀的小孩问声，突然，不知道是谁推开了小语，一下子就窜到了蒙砚的面前，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一伸，就挥开了蒙砚头上的披风帽子。
披风帽子带着众人的希望掉了下来，露出了蒙砚的真面目。
这时候，唯一有空观察众人神情的估计就只有康妈妈了。
原本最先开口嘲讽的三少爷，不，现在蒙砚回来了，那么他就是四少爷了。
四少爷是大夫人生的唯一一个儿子，平日里不知多么宠爱，蒙琦渊平日里便很是嚣张，在外斗鸡玩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蒙琦渊也很聪明，他的读书成绩很好，已经考了会试，拿了第三名，武功也练得好，可谓文武双全。
可蒙琦渊现在的表情却像是被点了穴位一样，一双凤眼瞪得不知道多大，用目瞪口呆形容再形象不过了。
第二个讽刺的是三小姐，蒙芷盈。
她是大房姨娘生的，生母死后，便养在大夫人名下。
蒙芷盈有着柳眉媚眼，小鼻小嘴，越长大越是妖媚，就连胸脯发育都比同龄人大些，三小姐出了名的就是那张毒辣的嘴，好听点叫做直率坦言，难听点的就是尖酸刻薄，下人们大多都怕她。
如今，三小姐现在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她既想要立刻移开视线，装出不屑，却又想继续看着，眼露嫉羡，手里的小帕子抓得贼紧了。
最后一个，便是上来掀开蒙砚帽子的少年，他个子高，样貌却极其幼稚，好像那七八岁的小娃娃，即便开着恶劣的玩笑，都让人能够轻易原谅。
看他站在蒙砚面前，手里还没放开那披风帽子的手，浑身理所当然，便知道，他仗着年纪小，这等无理的并没有少干。
“姐姐……”瞧，都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儿，他还是能够一脸惊艳地喊一声姐姐，那语气亲密地好像根本就忘了自己之前的行为，偏偏他长得稚嫩可爱，让人生不起气。
任性果然还是要有资本的。
“诶。”蒙砚温柔地应了他一声，一点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多么尴尬，谁家有被幼弟掀了帽子的大姐呢？
蒙砚抬手拿下少年还抓着她帽檐的大手，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绿色珠子状的糖果，包着薄荷叶卷成的可爱装纸，香甜的味道叫人拿到手里都能留香几日。
“弟弟莫闹，姐姐从乡下来，没什么贵重东西送弟弟，姐姐平日里也是养病，没有什么好的手艺，只会做些小糖果，希望弟弟喜欢。”说着，蒙砚便把糖果放进了少年的手里。
康妈妈看着平日里的混世魔王先是瞧瞧蒙砚，又低头望望手心里的糖果，一脸呆愣的模样，她便知道大局已定了。
这少年是二房的独苗苗，唯一一个儿子，二老爷在朝中任职长史，二夫人便是兵部尚书的幼女，仔细思量起来，他的身份可说是高的。
蒙琦安此时还摊着手心，呆呆地望着蒙砚，不知作何反应。
这时，在蒙琦安身后的蒙芷盈回过神来了，她扯了蒙琦渊的袖子一把，让他收回那垂涎的眼神，自己则是大步上前，气势汹汹。
蒙砚松开蒙琦安的手，掀着眼帘去看朝她而来的蒙芷盈。
“三妹，你都这么大了，长得越来越漂亮了。”蒙砚一眼便准确地叫住了她，脸上笑容笑的比刚刚更温柔可人百倍，好像她有多么的喜欢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妹妹一般。
蒙芷盈险险地停下脚步，虽只有十四岁，但她的五官娇媚，不论多么憋不住气，都是笑得动人，“叫我三妹？你可知我排行蒙家大房老二，我大姐是蒙芷秋，你是哪个乡下来的鱼目，还想冒充？来人，给我拿下她！爹爹今日不在，我定要替爹爹教训这个臭丫头！”
小语小云对视一眼，再看看那个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大厅，仅仅几十来步的距离，夫人们不可能没有听见的，她们不管，老爷们又出去办公还没回来，这下可怎么办？她们不敢动。
康妈妈也没动，只当自己年纪大了，走不动。
可惜，她们不动，不代表没人动，几个跟在蒙芷盈后边的丫鬟挽了挽青色袖子，就要上来。
“谁敢来？！”突然，少年一声爆喝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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