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光线晦涩,窗外的光漏进来洒在台面上一片白亮。
书豫对上眼前这人漆黑深邃的桃花眼,他这些天回来,书豫还没这样近距离的仔细地看过他,现在这么一瞧,才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发白,眼底铺着层淡淡的青黑,他的眼皮很薄,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眼皮上的青丝很明显。
书豫就这么盯着他,静默了片刻,忽然道:“集训是不是很累?”
她猝不及防地转移话题,晏恒微愣了会儿,下意识答:“还行。”话落,他随即反应过来,以为她是故意在转移话题,他淡淡的‘哼’了一声说:“尤书豫你别想转移话题。”
他这人有时候耍起脾气来跟小孩似的,书豫无奈地垂下眼眉,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先让开。”
晏恒才不退让,他低头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回答什么?”
“以后只能对老子一个人好。”晏恒脱口道,他这话说出来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就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以他和书豫目前的关系,自己说这话有些过于暧昧了,像是在对她剖白心迹似的。
意识到这点,晏恒心头猛地一跳,慌忙解释道:“咳,那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因为别人冷落了我……”他边说着边收回了撑在她身侧的手。
书豫看着他遮遮掩掩的神情,不知道他这突然间是怎么了,晏恒转开身子面朝一旁,还在说:“你看你最近连老子最喜欢吃的菜都不做了,尤书豫,你做人不能这样的知道吗,老子怎么说也算是客人……”
听着他的碎碎念,书豫好笑地垂下眼睛,这人的情绪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没有将他刚才的异样放在心上,转身走到了冰箱前。
晏恒边说边往她那边瞄了一眼,就见她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牛奶。
书豫取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她转身的时候,晏恒又黏了上来。
“尤书豫,我刚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书豫无奈道。
晏恒挑起细长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敷衍。”
书豫笑了,微波炉‘叮’的一声,她转身把牛奶取出来递给他:“喝了,然后上楼休息吧。”
“干嘛好端端的给我喝牛奶?”晏恒微皱了下眉头。
“牛奶帮助睡眠。”书豫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去参加集训的时候没睡好,她说:“早点休息,睡个好觉。”说完,她就绕过他走了。
晏恒神色一顿,手里的牛奶加热以后温度沿着指尖传递过来,好半晌后他低下头,勾唇笑了。
尤书豫还是很关心他的。
……
转眼就快到除夕了,小宝在他们家里已经住了好多天了,他很乖,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在忙,住在书豫家里这些天也没有吵着闹着要找他们,直到除夕前一天晚上,他才忍不住向尤振严询问了一下自己父亲的消息。
“叔叔,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吃饭的时候,小宝仰着小脑袋问尤振严。
尤振严看着这孩子稚气的脸庞,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应该就这两天了吧。”
小宝似乎想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唇,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他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应道:“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晏恒就坐他对面,闻声,他抬起眼来,小宝说完之后就垂下脑袋,小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晏恒去到小家伙的房间,这几天晚上都是他接替书豫的任务负责哄小崽子睡觉,他敲了两下门,里面没人应,晏恒等了会儿,没什么耐心,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小宝蜷缩在床上,他瞥了一眼,淡道:“喂,小鬼,干嘛不给老子开门?”
小宝整个人趴在床上,闻声,他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
晏恒见他没动静,他扬了扬眉梢,边绕到床侧边说:“今晚胆儿肥了啊,竟然敢无视老子?”
听言,小宝轻轻瑟缩了下小身板,晏恒低头扫了眼,见他还是保持原样趴着,他拧了下眉,伸手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他声音一顿,看见小宝的眼睛红红的,晏恒微愣:“你哭了?”
小宝推开他的手,他用被子罩住自己的脑袋,重新趴回床上,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才没哭!”
晏恒看着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的人,没忍住笑了出声:“哟,没想到你这小鬼还是个爱哭包呢。”
“我才不是!”
晏恒兀自坐在床沿,他背靠着床头,懒散地舒展了下一双长腿,他瞥了眼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人,默了几秒,收回视线慢悠悠道:“喂,今晚想听什么故事?”
被子里的人没说话。
晏恒眼睛一转,伸手搭着被子,笑了:“老子讲个鬼故事给你听要不要?”
被子动了一下,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我不要听鬼故事。”
“哦。”晏恒装作听不见似的,语气散漫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深山老林里……”
小宝猛地掀开被子,小手扑上来捂住了晏恒的嘴巴:“你别讲,我不听鬼故事!”
晏恒见他肯从被子里出来了,他挑起眉梢笑了,拉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若有所思道:“你这小子原来不止爱哭,还是个胆小鬼啊……”
小宝脸色涨红:“我我我……我才不是!”
说着,他低下脑袋开口道:“哥哥,我今晚不想听故事了……”
“擦一下。”
小宝一愣,他抬起头来。
晏恒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小宝愣愣地接过纸巾,刚准备道谢的时候就听晏恒说:“别弄脏了尤书豫家里的被子。”
小宝:“……”
隔天,书豫要出门买年货,她把小宝也带上了,晏恒也跟着他们一起出门了。
他们兵分两路,书豫让晏恒去酒铺买酒,她自己要去桥头买别的东西,小宝原本想跟书豫一起去,可是晏恒在临行前拽住了他:“你跟老子一起。”
“姐姐……”小宝不想跟他一路,他挣扎了两下,求助地看向书豫。
书豫一笑:“你跟着哥哥吧。”她等会要去的地方人比较多,杂乱,不方便带着他。
她这么说,小宝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晏恒走了。
他们去到酒铺,老板是老熟人了,他一见到晏恒就说:“哎呀,小伙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吧,今年怎么留在这边过年了?你爸呢?”
晏恒之前帮书豫跑腿在他这里买过几回酒,一来二去就跟老板关系熟了,闻声他道:“我家老头子啊,忙着赚钱呢,你看过年也没空,把我一个人丢这边了。”
老板笑道:“赚钱好呀,有钱了你们这些当子女的日子才会过得舒服一点。”
他们在寒暄的时候,小宝乖乖地等在门口,过了片刻,外面有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走进来了,那孩子身材肥硕,是个小胖墩,小宝见有人进来了,往旁边给他们让了路,可那小胖墩走进来,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径直撞了下小宝的肩膀,把他硬生生撞倒在地上。
小宝的身后是一张长条的木头板凳,他往后一摔,‘砰’一声,整个人把长凳碰倒了。
小胖墩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
晏恒听到这声巨响,转头就见小宝摔倒在地上,他皱起眉头。
小宝摔倒在地,他一声不吭地撑着地板站起来,刚站好就听见晏恒问:“有没有摔到哪里?”
晏恒蹲在他面前,将他的身子转过来查看了两眼,小宝说:“哥哥,我没事。”
他嘴上说着没事,但晏恒看到他的手心都蹭破了皮,他站起身来,看着走进店里的小胖墩,冷声道:“喂,小胖子。”
小胖墩听到这声,他转过头来,一抬头就见一道人影挡在跟前,晏恒带着小宝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双细长俊秀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神里渗着冷意。
“给老子道歉。”
小胖墩瑟缩了下脖子:“我、我道什么歉?”
“你说你道什么歉?”晏恒盯着他,淡淡地咧开唇。
小胖墩被他的眼神吓住,他掉头走人:“妈妈……”
他刚转身,衣领就被人揪住了,晏恒轻轻松松地揪住他的衣服:“老子让你走了吗?”
小胖墩浑身一颤,他害怕地大喊道:“妈妈!妈妈!”
女人听见儿子的大喊,赶紧从里间跑出来,见到这一幕,她喊道:“你是谁,快放开我儿子!”
小宝见状,他在身后轻轻扯了下晏恒的衣服:“哥哥,要不算了……”
晏恒没回头,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睛扫了眼女人,然后看向小胖墩:“老子再说一遍,道歉!”
“对、对不起……”小胖墩吓得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忙脱口道。
“你把我儿子放了!”女人冲上来从晏恒手里把儿子夺回来。
晏恒收回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小胖墩,警告道:“小胖子,下回走路长点眼睛,再被我碰到,老子就让你知道后果。”
小胖墩一吓,拉着自己的母亲赶紧走了。
晏恒买完酒后就带着小宝离开了,小宝刚才摔倒之后脚有点疼,走路一瘸一拐的,晏恒见状,单手拎着酒,在他跟前蹲下:“上来。”
小宝一愣:“哥哥?”
晏恒重复道:“上来,我背你。”
“哥哥,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小宝连连摆手。
晏恒转头扫了他一眼:“脚不疼吗?”不等小宝说话,他收回视线催促道:“快上来,回头尤书豫要骂我了。”
小宝听言,迟疑了会儿才趴到他背上。
晏恒背着他往前走,路边有人在卖,他们路过的时候,商贩见小宝一直盯着看,他喊道:“小朋友,要不要来一个?”
小宝缩了缩脖子,朝小摊贩摇了摇头。
晏恒停下来,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商贩扬了扬下巴:“老板,来一个。”
小宝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哥哥。”
晏恒听着他高兴地声音,缓缓勾了下唇:“好好吃,要是掉在老子身上你就完了。”他的语气悠悠慢慢的,故作威胁道。
他们走到桥头,最后在一家书画店里找到了书豫,书豫见晏恒背着小宝,她愣了愣。
晏恒主动跟她坦白了小宝摔伤的事情,书豫上前查看了小宝的伤势,见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买完东西后就跟他们一起回家去。
回去的时候天色沉了下来,小宝趴在晏恒背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听到呼噜声,晏恒轻哼了一声:“小崽子,睡得还挺香。”
书豫帮小宝整理了一下衣领,听言,她无声笑了。
小宝陷在睡梦中,他无意识地搂紧了晏恒的脖子,呓语似的喃喃道:“谢谢哥哥……”
这声音轻轻的,带着孩童独有的稚气,晏恒闻声一顿,半晌,他看着前方唇边缓缓挑起一丝笑。
臭小鬼。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堂屋里坐着包括尤振严在内的三位大人,小宝的父亲今天刚出差回来,他任务结束立马就过来了,一并前来的还有小宝的母亲,小宝见到他们特别高兴,晏恒刚把他放下来,他就扑了上去。
“手怎么了?”小宝母亲问。
“在外面不小心摔伤了。”书豫说,他们在回来的路上找了家小诊所帮他处理了伤口。
“妈妈,我没事!”小宝兴高采烈地搂着母亲说道。
既然人已经接到了,小宝的父母也不久留了,跟尤振严聊了几句就说要带着小宝回去了。
尤振严也没留他们:“行,有空再带着孩子过来坐坐。”
临走前,小宝跟晏恒和书豫道别,他先是对晏恒说:“哥哥,我要走了,今天谢谢你。”
终于要把这小崽子送走了,晏恒掩饰住心底的开心,随口应道:“哦。”
“姐姐,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小宝上前抱住书豫,他仰着头说。
看到这一幕,晏恒眉心一跳,靠,这臭小鬼临走前还不忘占尤书豫的便宜!
他上前拎住小宝的领子,把他和书豫两人分开,然后把他整个人拎到门口:“别磨磨唧唧的,快走。”
小宝不舍地回头看了眼,晏恒挡住他的视线,挑眉问:“看什么呢?”
小宝沉思了会儿,特别认真地抬头看他:“哥哥,我真的好喜欢姐姐,你说我长大之后可不可以娶她做我的老婆?”
“……”
晏恒额角直跳,他忍住揍人的冲动,看着面前天真单纯的小人儿,一字一顿道:“给、老、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