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遇从外面走来时,看见我竟然在主卧里有些吃惊。因为老爷子给我和嘉言安排了卧室,按理说,我应该睡嘉言的屋子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你找我?”他一边脱下厚重的风衣,一边明知故问。
我坐在原位上,没有动,只是冷漠的看着他。
他倒了一杯热水,朝着我走过来,声音像是钢琴般柔和优美,“很高兴,你今天能回来。爷爷很久都没有笑的这么开心过了。看你嘴皮子都起皮了,来,喝点水。”
对于他廉价的关爱,我无动于衷,只是魔怔了一样盯着他朝我走来,心底里的恨意怎么也掩不住。
在离我还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叶寒遇猛然收住了脚步,错愕地盯着我垂放在腿边的手。手中紧握着的,是一把水果刀。
“你要干嘛?大过年的,你疯了?”他怒吼着,朝着我迅速跑来。
“别碰我!”我大受刺激,下意识举起刀子,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我问你,我的孩子,是不是你弄掉的?”
“……”叶寒遇抿唇,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伸出手来夺我的刀子。
他虽然没有回答,可以我对他的了解,显然是默认了一切。那瞬间,我真的心如刀割,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
所以,在他伸手想要来抢刀子的时候,我像是中邪了一样,闭上眼朝着他的方向直直戳了过去。那一刀,我没有留半分情面,像是把我内心的恐慌和恨意都发泄了出来。
“嗯……”叶寒遇吃痛的闷哼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蓦然睁开眼,和他惊愕的眼神对上,那里的情绪太复杂,我看不懂。我只知道,他肩头流出的血是温热的,粘稠的,慢慢从衬衫那渗透出来,沾染到我的尾指处。
“痛吗?”我呐呐问他,却没有一丝的后悔。从我把水果刀从客厅里带进屋的那刻,我就恨不得这么做了。
叶寒遇一只手紧紧握住我拿刀的手,不让我拔出来,眸子幽深成墨汁,却没有怒火和恨意。他只是看着我,低沉问,“解恨了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舒然一笑,带着我的手拔出刀子。鲜血随着刀刃溅出时,有几滴血溅到我脸上。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又带着我的手,把刀子重新刺入了他的胸口。
“嗯……那,现在呢?”他的额头开始冒汗,说话也没有之前中气十足。这一刀,显然比我刚才刺的还要深。血不断的涌出,连带地板也被染红了。
我瞬间慌了,松开刀子后,惊恐的跌坐在椅子里,然后吓哭了般,彻底的放声大哭,“叶寒遇,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你就是被刺一百刀,你就是……死了……我,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的……”
他轻笑了几声,然后一步步走近我,把拔出的水果刀重新塞进我的手心里,“那你再来啊。我不动,让你刺,一直到你满意为止。”
泪眼朦胧里,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刀子上沾染的血,让我又想起了我流产时被血晕染的沙发。我尖叫着,把刀子从阳台那丢了出去,推开挡在面前的叶寒遇,便慌乱地跑出了房间。
“砰!”
有重物倒地,像是叶寒遇摔倒的声音,但我没有回头,是不忍,也是不敢。
我的双手和脸上都是血,不能回屋子里吓着嘉言,便匆匆跑到一楼的厨房里,却在半路上遇见了季月琴。
她看见我满身的血,顿时花容失色,声音都走调了,“血!谁受伤了?大过年的,触什么霉头!”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我感觉自己要疯了,不然我怎么会真的拿刀子去刺叶寒遇?即便我再恨,心里想了无数遍,要为女儿报仇,也不能这么莽撞啊!
季月琴似乎也察觉到叶寒遇不在这,立即抛下我,急匆匆地跑上楼。很快,屋子里传来季月琴的尖叫声,“啊!来人,快,来人!救护车!”
原本都熄灯要入睡的叶家,因为这一声惊叫,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挤到了叶寒遇的卧室门口。
很快,叶平楠抱着失血昏迷的叶寒遇从房间里出来,不等救护车赶来,就自己开车去了医院。季月琴,凌萧夫妇都尾随其后。连老爷子都惊动了,怎么劝也劝不住,要跟着一起去。
他们走之前,都朝我看了一眼,眼里充满了责备,像看扫把星一样的厌恶。连老爷子看我的眼神,都开始有了失望。
我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只能坐在沙发里看着他们离开。
我不知道叶寒遇会不会死,那一刻,我后悔了。
我不怕坐牢,可我怕我坐牢后,嘉言该怎么办?
我窝在沙发里,环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大腿里,身体止不住的战栗。直到嘉言从房间里跑出来,温热的小手握住我发抖的手,小声问,“妈妈,太爷爷他们呢?去哪里了?刚刚好吵,是又要放炮仗了吗?”
我摇摇头,把眼泪擦在袖口上,才抬起头,扯出一抹笑容,“你爸爸身体不舒服,他们送你爸爸去医院了。嘉言乖,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你先回房间睡觉去。”
“我睡不着。”嘉言摇摇头,眼睛很尖,一只手指着我胸口处的血迹说,“妈妈,你流血了。妈妈也要去医院。嘉言陪你。”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摸了摸儿子软软的脸颊,“妈妈没事。不用去医院。嘉言睡不着的话,我们去找沈阿姨,好不好?”
今晚上,我的心太乱,太慌,根本没心思估计嘉言的心情。叶家家里又没一个大人,都去了医院。我想来想去,只能找沈夏帮我照看孩子,
所以,我带着嘉言匆匆打车去了沈夏的家里。也是我运气好,沈夏刚从父母那吃完年夜饭回来。才不至于让我扑了个空门。
后来沈夏告诉我,她那天开门看见我一身是血的时候,差点吓死。如果不是我边上还有个嘉言,她都要以为是女鬼找上门了。脸色发白,双眼乌青,难为嘉言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不害怕。
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的仪容有多吓人,只知道看见沈夏的那刻,整个人的神经都松懈了,不用在嘉言面前伪装坚强的母亲,一下子扑街了沈夏的怀里,大哭特哭。
“沈夏。叶寒遇要死了!他要死了!我……”
沈夏的身体一僵,人都有些懵了,“你,你瞎说什么,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
“呜呜。他流了好多的血,我,我要给他赔命。我,我要不在了。嘉言,嘉言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哭着,把我的孩子交付给我信任的人。
“哎,有话好好说,慢慢说。别这样。你看,都把孩子给吓傻了。”沈夏推了推我,指了指边上的嘉言。
我这想起,嘉言还在边上,连忙收住失控的情绪,蹲下身握住嘉言的手,“嘉言别怕,妈妈在和阿姨开玩笑呢。”
我不知道嘉言信不信我这个蹩脚的谎言,但他懵懂的眼睛看了我一分钟后,乖巧地点了点头,“嘉言不怕。妈妈不哭。”
说着,他还伸出手给我擦眼泪。
我顿时没脸看他,把脸转向了边上。还是沈夏机灵,立即拉过嘉言的手,“嘉言,想不想小星星啊?星辰弟弟刚睡着,你帮阿姨去看着他,好不好?”
沈夏把嘉言骗进儿童房里,由赵婶照顾着,就退出来陪我聊天。
她拉着我进了她的卧室,给我找了套干净衣服,又给我放了热水,让我先洗个澡冷静一下。
而我也确实需要冷静一下,把疲惫的躯体浸泡在温水里,不停的搓,把染了血的手搓的皮都要破了。痛,真的很痛。
我一定是疯了。
我怎么会那么冲动。
明知道我情绪不对,为什么还要带刀子进去?
叶寒遇也是。
我都刺了他一刀了,他为什么还要自残,让我刺他第二刀?还是往胸口上扎!
想着叶家人带叶寒遇去医院的画面,叶寒遇的脸上已经透出了青白色,我的魂都要没了。
我坐在浴缸里,双手捂着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里流出。不想让沈夏和嘉言听见,我死死捂着唇,默默抽泣,直到水都冷了,沈夏在房外催促了好几遍,我才从浴缸里站起来,披着浴巾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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