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梅慢慢走到那扇门前,用手推了推,果然,门纹丝不动,里面的确是反锁着的。在这种情况下,赵梅本来应该转身离开的,这样的话,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但是,赵梅偏偏在紧张的同时产生了一丝好奇之心。她弯下腰,隔着门缝,向门里面望了过去。
“你看到了什么?”王建胜发现赵梅的肩膀又开始抖动了,在那个夏日,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赵梅好像没有听到王建胜的话,回忆的恐惧让她变得有些机械,她如同一台电脑,在按照固有的变成在讲述这个故事,因此语气变得异常的冰冷。
赵梅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也这样问韩东林。韩东林和赵梅的表现一样,他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自己的讲述。
那扇门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而赵梅的家乡尘土大,又多雨,本来存在着小小缝隙的门板似乎因为潮湿膨胀而变得密合。赵梅什么也没能看到。
这个时候的赵梅,当然不想放弃。我们已经知道,赵梅是一个很强势的人,这种人有一个缺点和一个优点------优点是她会变得很执着,执着是一个人成功的必备因素;缺点却是和优点一模一样,那也可以叫做执着,但执着这件事干不好的话,就变成了不撞南墙不回头了。赵梅回忆起她非要看看房间里究竟有什么人的时候,就用了“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句话来形容自己。
执着的赵梅没有放弃,她很快就想到,既然从门缝里看不到里面的情景,那就从窗户往里看吧。窗户上只蒙了一层窗纱,这种窗纱在室内光线很暗的情况下,几乎是看不清室内的,幸好这一天阳光特别的好,而这间房又坐北朝南,应该能看清里面的大概。于是,赵梅就保持着弯腰的状态,来到了窗前,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里面看了过去。
赵梅的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王建胜知道她一定在那间房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后悔引起赵梅的回忆了,但这种回忆是停不下来的,它就像是一个影子,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它就会如影随形。
王建胜轻轻在赵梅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他发现,就连她的额头,也变得冰冷一片。他不忍心催促她继续讲下去。
赵梅发了一会儿抖,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凝视着王建胜:“我为什么不问问我看到了什么?”
王建胜摇了摇头,他很想露出一个微笑,但面部像钢铁一样的僵硬。他知道就算不问,赵梅也会继续讲下去,所以,他也凝视着赵梅的双眼。
“那扇窗的窗纱上布满了灰尘,现在我还记得灰尘发霉的味道。当时的光线很好,那间房的房顶上又有玻璃天窗,我所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那张竹床的一部分。但看不完全,我看到竹床的影子被阳光投射在墙上,在那张竹床的影子上,坐着一个男人的影子。”
当赵梅看到那个男人的影子时,她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可惜的是,她根本看不到坐在竹床上的人究竟是谁,于是,她撞着胆子,冲着那个影子问了一句话------“你是谁?为什么躲在我家里?”
她说完这句话,就竖起了耳朵,仔细寻求那个人的回答。可是,那个人并没有回答她,就连他的影子,也是一动不动。赵梅开始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那个人影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的影子,假如真有一个人坐在竹床上的话,他怎么会不回答呢?赵梅的这个想法并不能让她安心,于是,她决定加重自己的语气。
“你到底是谁?快说话!你再不说话的话,我就把我三叔给叫过来!他就在隔壁!”
赵梅的恐吓并没有对那个人影产生威胁,反而让听到这句话的王建胜吃了一惊。他记得,赵梅说过,她根本没有三叔,可是,她提到了三叔;难道赵梅说自己没有三叔,是在欺骗王建胜?王建胜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也就没太在意,他不想打断赵梅的叙述。
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让赵梅有点无计可施了。她发现门紧锁的时候,曾因感到不对劲而害怕,而当她看到里面的确是有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情绪变成了气愤,她甚至想过,用铁锨撬开那扇门,不过,一想到父亲会因此大发雷霆,她又觉得得不偿失。左想右想,无乱是威逼利诱,屋里的人就是岿然不动,一副把恶作剧做到底的样子。
如果赵梅是个男孩的话,她早就已经破口大骂了。不过,她没有骂,而是又说了一句话:“小英,是不是你在吓我?我知道,一定是你,快出来吧,你已经被我看穿了!”
说完这句话,赵梅就有点后悔了。那个影子明明是一个男人的影子,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堂妹小英呢?虽然小英机灵古怪,但也不会用这种低级的恶作剧来吓人。但是,结果却让赵梅大吃了一惊,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墙上的人影动了那么一下。
它把脑袋缓缓地转了一个角度,动作僵硬得像是一个木偶;一动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赵梅从它的动作里感到了真正的诡异,从影子转头的角度来看,影子的主人应该是把头转向了窗户。
也就是说,那个坐在竹床上的人,转头看向了赵梅所在的位置。
坐在竹床上的人,应该是看不到赵梅的,因为赵梅同样也看不到他;不过,在他做出那个转头的动作之后,赵梅忽然有了一种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那感觉带着一丝凉意,一股脑钻进了赵梅的心中。
赵梅害怕了。她后退了两步,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想到了什么,拔腿向隔壁跑了过去。隔壁是二叔家,也就是赵小英家,此时的赵小英正坐在房间里看电视,赵梅就心急火燎地冲了进去。
“姐,你来啦?今天没上班吗?”赵小英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问。
“嗯,放假了。”赵梅随口应了一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她想要告诉赵小英那间房里有一个怪影子的事情,可是,话还没有出口,赵梅就改变了主意。
“小英,你过来,姐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啊?”赵小英正在上高中,已经算是成年人了,她还保持着小孩子才有的好奇心。听到赵梅要带她去看什么好东西,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赵梅笑了笑,就带着赵小英来到了那间房的窗户前。窗纱是可以摘掉的,赵梅看到那个影子动的时候,就想到了摘掉窗纱,把脑袋伸进窗户看个仔细,可是,她没有这个勇气。强烈的好奇心让她等不及父母的到来,她决定让赵小英先去看看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你骗了她?”王建胜吃惊地问。
赵梅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我当时真的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那样会害了小英······”
听到这里,我又发现了一个疑点,忍不住再次打断了韩东林:“自己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赵梅应该选择报警吧?我的意思是,赵梅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蠢人,她为什么非要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呢?”
“问的好!”韩东林夸张地鼓了鼓掌,笑道,“你的思维终于能跟得上我的节奏了。不是蠢人的赵梅当时的确是做了一件蠢事,因为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房间里有一个人都非常的不正常。赵梅之所以没有声张,这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她无法讲给王建胜听。也可以说,她讲给王建胜的故事,是经过修改的版本------其实,赵梅那天是在等一个人。”
我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她等的是一个男人?”
“对啦!”韩东林说,“她工作的那个纺织厂,和她家的农田离得很远。赵梅却可以肯定房间里的人不是自己的父母其中一个,那是因为她特意绕路经过农田,为的是确认今天父母不在家。她等的这个男人,和她所讲述的故事没有多大的关系,你只要知道那天她是为了约会而待在家里就行了。而她约会的对象,是一个很会恶作剧的男孩。”
我明白了过来,赵梅对王建胜说谎了。她一直都认为坐在竹床上的人,是那个男孩,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吓吓自己,那么,赵梅讲给王建胜的她当时的台词,也一定是经过修饰的,真实的台词一定充满甜言蜜语和诱惑。直到她发现房间里的人影不为她的诱惑所动,才感到了不对劲。
她不敢再呆下去了,这个时候,好奇心又出来作祟;于是,赵梅就想到让赵小英帮自己去看看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赵梅找来赵小英之后,就摘掉了窗纱,现在,只需要把头伸进去,就能知道坐在竹床上的人究竟是谁了。赵小英不知道赵梅在哄骗她,欢天喜地的把脑袋伸进去。
接着,天真的赵小英,抬头向竹床的位置看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