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阵阵阴风,偶尔传来几声尖锐的狼鸣。
容清漪仰头,望着掩映在远山外的苍月,恍然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
半月前,她去临江府的路上遭江婉暗算,成了武功尽失的废物。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抓回来,剜掉双腿,寸步难行。
几番折磨下来,江婉失了耐性,一把抓住她破烂的领口,“把功法交出来,念在你与我哥的情分上,我给你个痛快。”
容清漪呼吸一滞,反问,“你这么做,不怕江叶寒怪罪吗?”
江婉笑得花枝乱颤,“要不是我哥给我看了你们的情笺,我哪知你的行踪。没我哥的默许,我哪敢动你分毫?”
容清漪放大了眼,不可思议看着她。
她以为江婉瞒着江叶寒下手他毫不知情,她以为他会于心不忍,可……“为什么?”
江婉低下头,凑近她的耳畔,声音轻蔑入骨,“你一纸婚书,以怀化大将军的身份高嫁。江家人何曾问哥哥的意愿,他们忌惮你的家主之位,想巴结你这个前途无量的将军,意图牺牲哥哥,凭什么!”
“江叶寒不愿娶我,当初下聘书的时候直接拒绝便是!”
“哥哥不假装跟你情投意合,怎么利用你在江家站稳脚跟,我,怎么能成为江家举足轻重的嫡小姐?江家那老不死的,从前对我不屑一顾,如今低声下气讨好我,说起来,我该谢谢你。”
容清漪手心碎裂的玉佩残片,不由握紧。腿不是不疼,是疼过失去知觉,可再疼,哪抵得过心里半分的痛楚?
她从小宠到大的半个妹妹,害她至此,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君,竟不管不顾。她没法再善良,敛住气息,扫了眼江婉身后几大护卫,“让他们退远一点,你过来,我告诉你。”
江婉迟疑了。明明容清漪落魄成这副鬼样子,任她宰割,为什么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笑得那么风轻云淡?
涌上心头的愤火,渐渐焚烧她理智,她踩在容清漪血迹干涸的断腿上,侧过身来。
容清漪趁江婉不注意,用残片的一角,狠狠刮过她的脖颈。
江婉反应极快,这一击失去内力的攻击,没有伤及她的性命,只在她的侧脸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贱种,敢算计我?”她捂着脸上的伤口,出声咒骂:“把她的皮扒了!”
一旁的护卫没拿到功法,不敢出手,担心容清漪这小半条命经不起折腾,一下没了,他们不好交代。
江婉气急败坏:“别忘了我也是你们的主子。这贱种毁我的脸,摆明是欠收拾,你们只管动手,出了事,有我担着。”
护卫得令后,拔出弯刀,刀刃利索游走在容清漪的侧脸上,一张美艳的脸皮,啪的一下,落在江婉手上。
容清漪分不清脸上是血还是泪,她强忍骨皮分离的剧痛,颤着声音反问:“我容清漪究竟是哪里对不住你,你要下这种狠手?”
江婉听到容清漪的质问,唇角泛起的笑容,在脸上伤痕的映衬下,尤为狰狞。“何止是你……我干扰容太爷练功,使他走火入魔,助你顺利荣登家主之位。帮你暗地里清除两嫡兄长,让你永无后顾之忧。”
“哦,对了,还有你的娘亲,你以为她是为救我中的埋伏?其实她是被我推出去挡死的!你爹被诬陷毁数名女子清白,身负一世骂名,给驱逐出容家,现囚于我这呢。想来他苟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毕竟颜面无存无家可归……”
容清漪笑得撕心裂肺,她到底多眼瞎,把这对兄妹的虚情假意当做是一片真心。
兄长不止一次劝诫她,说江婉性格暴戾,江叶寒心机深沉,不宜结亲。她轻信江婉的哭诉,误会兄长对江婉别有用心……她害了两位兄长,害了爹娘,是她无能,她活该啊……
她仰天,血泪迸发,看天上的弦月都有些模糊了。
她十三岁闯过刀戈箭雨,救江叶寒于水火之中。她依稀记得策马而来时,江叶寒拥向她的喜悦。他们曾花前月下,共踏万里山河,她不惜拿出半生功力替他这个妹妹疗伤。她以为他们早已心意相通,对两家的婚约深信不疑。到头来,她倾尽所有谋来的姻缘,是场彻底的骗局。
剥皮断腿之痛,囚父杀母之仇,让容清漪痛恨至极。她从未败过,却败在心爱人的手里。
“我容清漪宁可死,也决不向你讨饶。”她大笑,一手击碎心脏,“不是想要功法么?来地狱抢!”
“我容清漪在此立誓,要用你江婉的鲜血,江家人头,永生永世祭奠我容家冤魂!”
地上斜歪着一具残躯,渗人的诅咒徘徊于山谷间,久久不灭。
而千里之外的禾城,破旧的茅屋内,尸首猛然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