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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之上,汉帝流露一抹欣赏之色,庙堂与江湖?
汉帝轻笑,心道江湖这词,倒是用的新鲜。
他开口打断张溪云道:“你倒是与朕说说,何谓庙堂与江湖?”
张溪云回身,这才想到在这方世间,倒是少有庙堂与江湖的说法,庙堂还好理解,可这方属于修士的世界,倒是无人用江湖一词。
“陛下。”他行礼道。
“庙堂自不必多说,便是朝廷,亦是龙庭,居庙堂者,为官。”
“至于江湖......”
张溪云斟酌片刻,道:“江湖是远离龙庭的民间,是世间修士与百姓出出入入的地方。”
“它代表的是远离了拘束的自由,它甚至不算是一个地方,而是世间百姓过日子的一种状态,它纷扰复杂,聚拢了世间各色各样的人,它有属于自己的规矩。”
“我曾在古籍记载中见到千年前有先贤这般说过。”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而庙堂与江湖之说,便是我由此中加以自身理解归结而来。”
殿内有大臣相互询问,却未有人听过这范仲淹的名句,还在想究竟是哪册古籍中记载了这般话语。
汉帝玩味道:“江湖啊......”
陈平则是冷声驳斥道:“世间五洲尽归龙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容有这么一方所谓江湖,游离在龙庭之外,还妄想有自己的规矩。”
张溪云笑道:“陈大人这话又说得太满了,即便不与陈大人说这江湖,便只说帝京外城四大坊市,其内开了不知多少家赌坊,这些赌坊无疑归属龙庭,更生在皇城脚下,可赌坊之内,不是也自有其规矩,而非以大汉律代之。”
“你......!”陈平竟无言以对,只得冷哼一声。
“为何自帝尧开展宗门学说,掀起‘宗盛之治’后,直至当世,方外宗门曾衰败却不曾消亡,为何自帝禹之子建立夏龙庭后,即便强盛如殷商龙庭年间,历代君主妄图覆灭宗门,宗门依旧不曾坍塌。”
“曾有先贤言过,存在即合理,故而宗门存在,龙庭存在。”
张溪云将心中所思所想,在清和殿上一一道来。
“昔年商纣帝知晓此理,故才提出龙庭、宗门共治世间之论,即便改朝换代,周武王亦承认并选择了商纣帝之论。”
“大周龙庭年间,最强盛之时恐怕亦不输于当今大汉龙庭,然后世天子亦犯了昔日殷商之错,妄图周朝独断万古,甚至与曾共推姬氏一族行伐商之举的三宗四门关系逐渐恶劣,直至周赧王年间,终是彻底衰落,故有我朝高祖揭竿而起,推翻大周,建立而今基业。”
“我朝初立之年,高祖虽忌惮三宗四门,却也未曾征伐宗门,只因此举会使世间动荡,而高宗即位后,更知晓世间需要宗门的存在,亦可说需要一方自由的江湖存在,不受庙堂影响,却又不可彻底脱离庙堂自立,故选择与宗门共治世间,方能使庙堂不乱,江湖不乱。”
张溪云说到此处,目光直视陈平,掷地有声道:“然方才陈大人之言,无疑将宗门视作了隐患,在庙堂之上,向殿内百官诉说宗门威胁论!”
“陈大人一番话说的酣畅淋漓,却又可知晓自己每一句皆会抹杀昔年高宗陛下辛苦建立起的龙庭、宗门之联系,若是因此引起宗门猜忌,而导致龙庭与宗门再次对立,世间生灵涂炭,陈大人是要自己当那千古罪人,还是要令当今陛下无颜面见我朝先帝!“
“不知陈大人说的那一番话,究竟为何意!”
“你......!”陈平怒不可遏,未曾想到张溪云一番话竟是为自己扣上如此一顶大帽,“竖子安敢这般血口喷人!”
张溪云冷笑,接着道:“如今三宗四门封山,听闻龙庭对三宗四门弟子极为保护,这无疑是陛下善举,以期龙庭、宗门和睦,而陈大人你却在这朝堂上蛊惑陛下,鼓动陛下也做那般狂妄自大的君主!“
陈平气急,有心反驳,却又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陛下。”张溪云转回身去,朝汉帝一拜,道:“龙庭设有六部千官,其中不乏方外宗门入世弟子,也不缺曾在宗门修行磨练的世家子弟。
“自高宗陛下大开仕途之门起,便曾言过,龙庭官位,有能者居之,绝不因其身份而改变,虽然钦天监自高宗成立之日起,便几乎未有过宗门弟子任职,但高宗亦是从未言过不允宗门弟子进入钦天监!“
他话音落,殿内群臣一片寂静,竟无一人说话。
半晌过后,才听到汉帝的笑声。
“好一句存在即合理。”汉帝赞道,“不错,高宗开仕途之门,却从未说过钦天监不准宗门弟子进,若是有本事,除了后宫三千殿,龙庭哪处不可让你进?”
“龙庭自当大气,岂会拒人千里之外?”
“朕方才退朝,尔等候在殿外,朕却也未在清和殿中,而是派人请了昔日三公前来见朕。”
汉帝望向殿内诸多臣子,缓缓开口道:“方才三公与朕点明几句,朕便已豁然开朗。”
“而方才儒公所言,却是与张溪云这一番话的意思相差不大。”
汉帝笑道:“能言儒公之所言,便能看出你的确有一番本事,倒是的确有资格进钦天监。”
他望向张溪云,又道:“说的虽无儒公言谈之深刻,却多了几分意思,江湖之名,朕亦是头次听闻。”
“张溪云,看来你曾翻阅的古籍不少,甚至话里三句先贤之言,朕都未曾听闻。”
汉帝继而又望向了陈平,道:“陈大人,张溪云这番话可能令你有几分动容?”
“臣......”陈平哑口无言,张溪云那一番近乎强词夺理般的说法,却令他难以反驳。
“臣绝无违背陛下之心,更觉悟挑起战火之意,还请陛下明鉴,今日臣再无话可说,一切还请陛下圣裁。”
汉帝轻轻点头,朝陈平轻点头道:“朕知晓你是好心,只是选择错了治理之法。”
他又望向张溪云,似是安抚道:“张溪云所言不错,却也不必太过苛责陈卿,他亦是为龙庭而忧,并非针对于你。”
他面对殿内群臣,开口道:”武举试毕,由朕钦点,今朝武举状元......”
“天琼行走,张溪云!”
张溪云心中一喜,如今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够安心放下,他不由攥紧了拳头。
而吏部尚书陈平却是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反观一直都未说话的工部尚书黄虚,却是面色带有几分不悦,眸中忌惮之色愈发凝重。
方然兄妹与姜琪自然也为他感到高兴,等他退回原处后,轻声与他搭话。
“恭喜了,张兄。”
张溪云朝汉帝下拜,同时道:“谢陛下隆恩。”
汉帝则是笑道:“张溪云,安陆平举荐你,离殃看重你,今日连朕也为你停了半个时辰朝,你面子不可谓不大,日后便在钦天监中为龙庭效力,将来朕定然升你做大官。”
此时陈平上前下拜,道:“陛下,今日臣贸然之举,恐会带来后患,请陛下责罚,臣愿辞官隐退。”
“先前朕已说过,朕谅解你为龙庭的一番好意,只是你选择了错误的方法。”汉帝朝他道,“此错自然得罚,却也不必连乌纱帽都要摘下。”
“可臣......”陈平话还未完,又被汉帝打断。
“朕已决定,便不必再说。”
汉帝此举,亦是儒穆公所授,龙庭如今正值忙乱时期,实不宜再撤换一名尚书,不妨大事化小,将来说不得还能钓出一尾大鱼。
此事暂告一段落,汉帝又再依次面见诸位武举人。
这段过程中,再无因疑启奏之事,故而倒也过得极快。
约莫不到一个时辰,二十名武举人皆已面圣。
“好了,朕已见过了诸位武举人,自今日起,尔等便是真正龙庭重臣,望诸位能助朕,让龙庭护佑世间。”
汉帝望着眼前二十名武举人,嘱咐道:“龙庭为官,必得清廉,万不可利欲熏心,与左道同流合污。”
张溪云等人齐声道:“诺,定不负陛下嘱托。”
“今日时辰不早,朕也乏了,面圣便至此结束,退朝罢。”
汉帝说罢,身旁太监上前,高喊道:“退朝。”
汉帝随两名太监往后殿而去,待汉帝走后,殿内百官才纷纷退出清和殿。
张溪云与方然等人走在最后,一路上几人都面露喜色,甚至互相恭贺一番。
“张兄,日后便是同僚,可你隶属钦天监,有监责六部之职,看来以后我可得躲着你了。”方然玩笑道。
“无碍,若是你为官不正,看在昔日交情份上,我找上门时,再带上一壶好酒。”
几人笑谈之间,走出了清和殿。
刚出殿外,他们便望见了不远处长道旁的树荫下,站了一名女子。
她轻纱覆面,长发垂腰,身材曼妙无双。
......
清和殿外,半个时辰前。
轻纱覆面的清妤郡主至此。
殿外守着的两名太监连忙行礼道:“参见清妤郡主。”
清妤郡主轻点头,道:“清和殿内,可是再行面圣之礼?”
“回清妤郡主,正是。”
清妤郡主道:“进殿多久了?”
“一个时辰有余了。”两名太监答道。
清妤郡主黛眉轻蹙,道:“怎与时辰不符?”
“郡主不知,今日面圣曾休朝半个时辰。”
听见此话,她眉头轻挑,道:“细与我说来。”
两名太监方将清和殿内之事详细告知。
“为何今年独有凡尘武举人,却不见仙路武举人?”
两名太监对视一眼,将如今龙庭传出的消息告知,听得清妤郡主都不由感到震惊。
“我闭关期间,竟发生了如此大事。”她心道此事定然不会这般简单,还需日后再询问母亲或是陛下。
“今朝状元张溪云?”而后,清妤又低声道,“竟能得进钦天监......”
她朝两名太监问道:”这今朝状元何等不凡?”
清妤郡主闭关许久,这一年内的五洲大事都不知晓,今日这两名太监倒是成了她的百科大全,可谓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不过一会功夫,两名太监便将关于张溪云的一切传闻都说与了清妤郡主听。
“被安监副举荐入钦天监,又被离大统领看重,怪不得会被吏部尚书盯上......”
她轻笑道:“吏部素来野心不小,更因上任吏部尚书与离大统领的旧怨,与兵部势成水火,再加上钦天监,的确足以令这陈大人疯一次了......”
然而清妤郡主前来清和殿,却非是为了这些,而是想探查武举人中可有令绝仙苏醒之人存在。
她暗自思索道:“平日里绝仙沉睡,唯有陷仙出现,方会引起牵连,自当年陷仙遗失,绝仙便从未苏醒过,今日武举人面圣,岂会有如此巧合,此人必然与陷仙有关,与当年盗剑之人有关。”
“当年乃是母亲守殿,陷仙剑等若是在母亲手上被盗,可之后母亲宁愿再不出安宁宫,也不愿去找回陷仙剑。任凭这些年来我如何去问,母亲与陛下都不肯将当年之事详细告知,我亦拜访了几名官员,却也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
清妤郡主心中疑问愈发大,她本便是个好奇之人,却不知好奇心常害死猫。
而如今,她心中长久的疑问,或许有了突破口,就在这座皇城中,甚至就在眼前的清和殿内,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
“这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母亲......”
她走到清和殿外长道一旁的树荫下,盘膝而坐,等待着退朝。
此时她却忽然想起,神捕张大人曾在她拜访之时,与她说过的一句话。
“这世上有些事,有人想忘记,有人想知晓,还有人忘不了......”
那日,是她询问张神捕,为何自己母亲宁愿枯坐安宁宫,再不踏出皇城一步,甚至与父亲老死再不相见,也不肯去寻回遗失的陷仙剑。
张神捕站在窗旁,正值夕阳落山时,他冰冷的面庞,似因晚霞有了一丝柔意。
“而我与你母亲,都是那忘不了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