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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的光芒不断蔓延,速度虽慢,但已然望得出是不断在扩张着。
碧秀情体内存在的伪佛似乎感受到了恐惧,变得癫狂起来,再不复祥和,也顾不上张溪云与吴妄了,更不理会碧秀情的心思,朝着城外方向逃去。
可有一个人却比她更癫狂,吴妄犹如疯魔了一般,嘶吼着提棍欺杀过去。
张溪云身上泛着的淡红色在逐渐褪去,将从入魔的状态中脱离了。
这一次与以往有些不同,张溪云真正经历四次入魔,而这次与最初时候的入魔有些相同,同样是因为心底的愤怒而爆发,但不同就在于,张溪云融了魔血之后,不再如初次入魔那般完全没有了意识,他的意识存在着,甚至也在执掌着身体,但心底的愤怒就像是唤醒了他的另一面,或者说是另一种人格!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倒是有些像醉酒的人,譬如他与伪佛的对话,全然是不假思索便开口说了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但也因为他开始逐渐熟悉着入魔,如今他从入魔的状态内脱离时,并没有几乎要昏厥过去,只是感到了极大的疲惫感与全身的酸痛。
碧秀情的身法极快,有伪佛香火之力存在,便是入魔的张溪云也奈何不了她,更何况是现在的吴妄,连身法亦有所不及,追之不上。
张溪云意识完全清醒了过来,望着犹如云彩一般蔓延过来的光芒,纵使心底再如何愤怒,也只有强压下去。
他忍着体内的传来的疼痛感,数步跨朝前去,伸手一把将陷入了疯狂的吴妄拽了回来。
“吴妄!”张溪云怒吼道,“你清醒些!”
“让开!”吴妄同样是怒吼着,“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眼见碧秀情的身影越来越远,吴妄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滚开!”
“瑾瑶死了,你知道吗?!”
“瑾瑶被她杀了!!”
张溪云心中刺疼,闭目再睁,更是强压着怒火。
那个喜着一袭红衣的女子,倔强而坚强。
张溪云甚至能从她身上,望见姒鸢的影子。
“我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我和你一样悲痛,我和你一样想为瑾瑶报仇,可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吴妄满面泪水,怔怔望着碧秀情远去的身影,他明知道凭自己的实力,追不上亦杀不了碧秀情的,他明明望见了烽火光芒蔓延了过来的。
可他现在,更宁愿与宋瑾瑶一起走啊。
“为什么她要那么傻......”吴妄呢喃着,“我明明让她走的......”
“她明明可以活下去的......”
他的泪晕开了血迹,他的心恍若随着那一袭红衣走了。
张溪云忍着悲痛,脸色苍白,红着眼眶,朝他道:“就在刚才不久,也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走了,他是我的兄长。”
“我与你一样痛苦,可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为了他们,也要活下去......”
吴妄眼神涣散,仿佛什么也没听进去。
“吴妄!”张溪云怒喝,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瑾瑶死了!”
“可你要活下去,就算你想死,也要替瑾瑶报了仇,我才准你去死!”
他一把松开了吴妄,甚至将他朝前方推了过去,怒道:”若你现在只想一死了之,我不会再拦你了,你是个懦夫,瑾瑶的仇,我来替她报!”
吴妄怔怔地望着他,良久,他放声痛哭。
“溪云......瑾瑶死了......”
“是我,都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都怪我,是我的弱小害死了她,我甚至只能看着她为了我而死......!”
张溪云红着眼,强忍着没有流出泪,走了过去,扶住他的肩膀。
“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了,“瑾瑶她......”
“她不会怪你,她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就像你同样愿意为了她这么做一样......”
他劝着吴妄,可他垂下的左手,同样紧攥着拳头,直到手骨发白,攥得作响,这是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和渺小,再次明白了周玄在曾和他说过的“成道路上多白骨”!
如果今日,他能更强,比所有人都要强,那是否什么悲剧都不会发生?
若今日种种,皆是由他的宿命而起,那所有死去的人,是否都是因他而死。
他恨透了宿命因果,却开始更恨自己的弱小。
“如果我能更强,只要我能比任何人都要强......”
或许今日的一切,亦是这两个男人日后最重要的转折点。
“走吧,我们去看瑾瑶......”
不远处,世家争斗还在继续着。
楚钰薇同样听见了吴妄撕心裂肺的怒吼,不时注意着那边,直到望见张溪云劝下了吴妄,走回了宋瑾瑶身边,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可她的心中,又如何不痛。
宋瑾瑶与她自幼一起长大,两人是池山城世家这一辈最为出色的女子,既是朋友,也是对手。
可如今啊,偌大的池山城化作了废墟,而她的朋友死了。
她双眼泛着泪花,强忍着没有流下,每一招都像是在发泄一般,身上被剑光划过,却浑然不觉。
而她的语气则是愈发冰冷,她痛恨这一切的元凶,无论是龙庭还是世家,抑或是烽火,她都恨。
那些死去的人们啊,不过是盛世光景下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那些造成了这一切的元凶,没人会去在意,可她在意啊,这里是她的家乡,这里有她曾经的朋友。
楚钰薇的情绪也似乎感染了楚家族人,他们愈战愈凶,亦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情绪,甚至不惜以伤换伤,也要重伤对手。
齐、晋两家之人则是越发心惊了,楚家之人犹如悍不畏死,甚至连蔓延过来的烽火光芒都不理会了。
楚雄以一敌二鏖战两位家主,竟丝毫不处下风,他心中同样有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愤怒倾泻而出。
不疯魔,不成活!
齐常风脸色难看,朝着身旁的晋家家主传音道:“疯了,这些人全是疯子!”
“不要再缠斗下去了,否则就是赢了他们,也会迷失在烽火之中!”
晋家家主深以为然,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喝道:“走!朝北城门离开!”
争斗的两家族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同样不想再这么打下去了,否则就算烽火不来,也得与楚家同归于尽。
楚雄闻言,浴血长笑道:“无胆鼠辈!楚家怎会与尔等齐名!”
齐、晋两人脸色难看,怒骂道:“你们就是群疯子!我等可不想与你们一起等死!”
话音一落,齐、晋两家众人便不断退去,绕路朝着另一侧还未被烽火光芒波及的北城门逃离。
轰隆——!
九龙神火罩之下,臣子安已然抵御不住了,劫雷突破了三昧真火,轰中了臣子安肉身。
南若安同样是大口咳血,力量几乎要耗尽了。
好在这时,苍羽军与刑部赶到了,纷纷运转气息,注入九龙神火罩之中。
可劫雷一旦有了突破,支撑九龙神火罩便难了数倍,损耗愈发大。
甚至有余雷四散,劈进了避难的人群中,甚至是劈进了苍羽军大阵之中。
南若安口中含血,望着天上摇摇欲坠的臣子安,大声喝道:“臣老可还撑得住!?“
臣子安费力开口,血沫四溅。
“老朽怕是......撑不住了......”
轰隆——!
又是数道劫雷轰来,将臣子安肉身劈裂。
“陛下,就不能再容老臣为子孙赎罪吗......?”
他目露绝望,喃喃自语道。
南若安脸色难看,眸光扫向了城主府。
“离殃未带来圣旨,难道是陛下不允......?”
就在他心念此事之时,城主府废墟上腾起了两道虹光!
南若安望清了离殃与张天易,更望清了离殃手中的玉简。
不知为何,他忽然间想起了张溪云曾与他说过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刻几乎是老泪纵横,只颤声道:”陛下圣明!”
离殃与张天易的身影直冲天际,两道虹光同样引起了众人注意。
两人悬空而立,离殃双手高举起手中玉简,沉声道:“圣旨到!”
其声如洪钟,所有人都抬头望了去。
他手中的玉简倏然间绽放了金光,光芒流转间,传响龙吟,似有一尊五爪金龙腾起,登天而去!
天地间响起了一道声音,如浩荡天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昔日褒城姒家,乃帝禹血脉,却遭前朝屠杀,侥幸得生者隐姓埋名,以臣姓立世,后虽被奸人蒙蔽,但依旧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可而今,池山城遭临大劫,臣家既肯翻然悔悟,生悔改之心,朕念在帝禹血脉,念在昔日镇哀将军诸多功绩,念在城内众数无辜百姓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间,朕愿替臣家,求高祖皇帝恕其本不可恕之罪,留朕于当世判罚,让臣家在此刻为往昔赎罪!”
南若安大喜,终于是赶上了,否则一旦臣子安死在劫雷之下,那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臣子安却是怔怔地望着天上,望着劫云,一言不发。
张溪云望着天上的金芒,终于明白了离殃两人究竟是去做了什么,同样明白了这道圣旨,是为了消散劫雷,让臣子安救城内众人的性命!
轰隆——!
雷池翻涌着,劫雷却未在劈下了。
片刻后,天地间再传来一道声音。
他人或许不识,但张溪云却是知道,这是他曾在第八道源头内听见过的大汉高祖之言!
而听见这道话声时,臣子安苍老的面庞上,更是流下了泪水。
“那便留待后世判罚。”
话音落,雷池平静,劫雷化去,雷云消散。
臣子安老泪纵横,屈膝跪下。
“老臣,跪谢陛下隆恩!”
咚——!咚——!咚——!
清脆的响声,仿佛回到了数载岁月前,他朝着那豪言打下一片江山的年轻男子三叩头。
三叩谢君恩,三叩断君恩。
楚雄浑身染血,望见了这一幕,内心动容,若是臣家亦能得赦,那楚家又何尝不可?
南若安朝着臣子安喝道:“臣老,可敢与老夫一起,以九龙神火罩遏制烽火!”
臣子安起身,身上的气势腾起,仿佛回到了最巅峰的岁月,亦或是回光返照吗?
“臣子安,今日愿赎姒家于苍生之罪!”
南若安大笑,只道了一声“好”。
两道身影冲天而起,共举九龙神火罩,不断靠近着高悬的烽火。
那与姒鸢一模一样的火灵,俯视而下,目无情感,只有冷漠。
两道身影离烽火愈来愈近,九龙神火罩流淌神元,吞吐三昧真火,笼罩着烽火。
而烽火散发的光芒亦在收敛!
臣子安大喝道:”离殃、天易,神器当在张溪云身上,拿到神器,护众人离开!”
两人闻言,却迟迟未动。
“真不助南老一臂之力?”
“我们帮不了,南老也好,臣子安也罢,皆是抱了必死之心。”
张天易默然,他不是望不出,只是有些不甘罢了。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走罢,庇护苍生,亦该是龙庭之责。”
两人转身,不再去望,朝着下方掠去。
张溪云自然也听见了南若安的高喝,眼见两道身影来临,即刻取出了三件神器。
“张溪云。”离殃两人落地,“将神器交给我罢。”
张溪云朝两人行了一礼,道:“见过离大统领,张神捕。”
离殃接过了三件神器,目光扫过了众人。
楚雄心脏几乎悬到了喉咙,惟恐威名远扬的苍羽军大统领在此时问罪楚家。
只是离殃并未多说什么,收回了目光,道:“想要离开,便随我二人一起走,与我二人共同支撑神器抵御烽火。”
楚雄大喜过望,忙道:“楚家义不容辞。”
张天易注意到了一旁的吴妄,抱着宋瑾瑶的尸身,双目空洞。
而张溪云却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身担忧地望着吴妄,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已经不再流泪了。
泪啊。
早就流干了。
一滴也不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