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从董卓的帅帐之中恭顺的退了出来。回去的路上一直若有所思,不经意间腿撞倒了营中的几个栅栏,疼得他表情微变却又兀自忍住没发作。
董卓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把你那位同乡吕布与吾赚来,否则,想要升官,便是做白日梦。不降你三级都算吾脾性好。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低下头去,端详起身上这身白袍银锁甲,心有戚戚,面带自嘲的一笑,何时我李肃也要成为了这说客一样的下九流人物?且要主动在董卓面前请缨?
遥想当初先祖李广,同样是一身白袍银锁甲,但手中的一杆银枪却在当时罕逢敌手,从一介小兵成为统御十方的名将,令汉之一朝,孰人不知,孰人不识?飞将军李广之名,几令匈奴胆丧,匈奴单于更是数番欲用金箔玉器请说客暗中说降于他。
却不知若干年后,身份轮转,自己也要成为一位说客,去巴结求劝当世以勇武闻名遐迩的吕布,真真是莫大的讽刺!
“吕布啊吕布,看在你我是老乡的份上,你定要投靠董卓才好。那样我才好升官,才好恢复到祖先的荣光啊!”纠结之后,李肃又是期待吕布被其劝服,乖乖的把兵权交出,投靠了董卓。
…………
“小弟冒昧来访,劳烦将军通禀一声,就说故人来访。”李肃不动声色的掏出几串铜钱,递给营门口的两名兵士。
“俺们不兴这些,高顺将军常说这来路不正的钱就如同厕所里的灯笼,满是屎气,满带晦气。你且收回。俺们这就帮你通禀一声!”其中一名兵士说着就急冲冲的进入营中。
而另一个兵士则是面色冷峻的盯紧了李肃,唯恐他私下里闯营。丝毫不管他是哪一路的货色,以为穿个白袍银锁甲就高看你一筹?以为长的人模狗样就能随处放电?不好意思,俺是男地。
不一会的功夫,前去禀报的兵士就火急火燎的奔了回来,看起来效率甚高的他气喘嘘嘘的道:俺们家主公有请,这位先生,你且随我来吧!
李肃面皮黑沉下来,先生这个称呼令他很是不喜,他虽然身为武将,却偏是长了一副文质彬彬,身躯瘦弱的模样,每每总被人误会为文士之身。想他今日特意穿上了一身白袍银锁甲,却还令人误会,真是岂有此理?
李肃跟随着那员小兵,也没有丝毫兴致与其闲谈打听。一路之上七拐八绕过数十帐分布于各处的帐篷,不多时终是来到了吕布所居的军帐前。
见领路小兵离开,李肃连忙收敛了脸上的阴郁,换成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入得帐内,李肃只感觉到一阵温暖的气氛蔓延开来。举目四望,李肃的表情顿时无限的精彩。
只见吕布端坐帅位,张辽,高顺,郝萌,魏续,曹性,周仓等将其乐融融的跪坐在下首,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摆放在那里,一片祥和融洽的气氛。
见到李肃入内,帐内诸将的目光齐唰唰朝着他望去,目光之中饱含探视与深意。
“在下冒昧来访,不想打扰了诸位将军的饮宴兴致,实在是惶恐,惶恐!”李肃拱手拜了拜,满含歉意说道。
“故人来访,不知你是我的哪一位故人?”吕布与李肃四目相对,有些讶异的问道。
“鄙人五原郡李肃,与吕将军实乃同乡,幼时曾于吕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尚记得木耳村之混战否?”李肃心中早有腹稿,开口即来。
木耳村混战?吕布从模糊的记忆中搜寻起来,渐渐的零散的记忆被他拾起。
八岁那年,小貂蝉方才五岁。三月间忽有一日,与她玩乐的时候却发觉小丫头愁眉苦脸起来,说是好久好久都没回过家乡小木耳村了。当时李胥扬等二十几个小伙伴均是在场,一见众人心中的小公主小蝉儿苦起了小脸,纷纷唯恐天下不乱的要求吕布带着他们一同前往木耳村。
见到小丫头往日的一脸天真萌态变成凄苦,自认为是一个合格的好老大的吕布心肠一软,还真就带着二十几个平均年龄不到六岁的小娃娃们骑着各自的小马驹奔驰了十余里,去了木耳村。
来到木耳村,没想到却是遇到了木耳村的李老大带着三十几个平均年龄不满八岁的小屁孩学江湖游侠儿拦路劫道,还要把面貌精致的小婵儿当成过家家的媳妇抓了去。
吕布岂能不怒,当下一驹当先领着二十几个小伙伴就是对着这三十几个小屁孩一顿狠揍,直揍的连他们的爹娘都要认不清他们那张猪头脸。吕布尤其关照了那李老大,不仅打得他的爹妈都认不得了,恐怕还打得不认脸,只凭气味分辨身份的他家的大黄狗都认不出了!
“木耳村李老大,别来无恙,现今在哪里高就啊?”吕布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意,说起来他还要感谢一番李肃呢!
貂蝉的第一次。第一次的骑马之旅,第一次在马背上害怕兮兮的被吕布搂入怀中,令他怀抱起那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人,就是在那一回木耳村之战。
李肃全身一哆嗦,顿觉蛋也疼,菊也紧。吕布见了他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让他瞬间凌乱了。看吕布那威武雄姿的身躯,莫非竟有断袖之癖?
李肃原本站在帅帐过道中央的,见到吕布这一番笑容顿时磨蹭着退后了几步,稳了稳心神,还是带起一丝异样应答到:少不更事,少不更事,唐突之处,还望吕将军原谅则个。肃现今添为冀州兵营中一小小司马郎官。听闻贤弟匡扶社稷,屡建奇功,不胜之喜,今特来恭贺。
“贤兄说得哪里话,既为同乡,当同心戮力才是。快请入席,说来也巧,酒菜都已齐备,偏逢贤兄来此,莫非老天也让这一番宴席特意为迎接贤兄来?”吕布热情的请李肃入席。
“肃不敢与诸位将军同桌,今肃既然来此,自然不能空口白话的恭贺,营门外有一辆小车,里面装满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数条,特意送予贤弟。”李肃面带一丝得色,他就不信吕布面对如此彩礼会不动心。
“兀那文弱书生,主公让你就席你就入席,看着你去推脱,总让俺觉得有一股酸儒气味。真地都是一个地方养育的人?怎恁没主公的半分豪爽大气?”周仓撕开一个美味鸡腿,狂啃了两口,嘟嘟囔囔的叫嚷道。
李肃颇为尴尬一笑,心中恼怒不已。又是书生,书生!莫非他看起来就那般像书生?再说这黑脸汉子脑子莫非有些毛病,放着一小车的金银玉珠不去询问,偏要在入席不入席之事上较上真?
“不得无理,大刀周,一个鸡腿若堵不住你的嘴,你就多啃几个得了。我再为你取个诨号,最是多话周大嘴!”吕布朝着周仓道。
“哎呀,俺的娘呀,这诨号也太难听了。周大嘴?俺还是估摸着大刀周好听。俺死也不多话了,不说了,不说了。”周仓急得跳脚起来,不停的摆手。
哈哈哈哈哈!见到主公吕布打趣周仓,周仓却跳起脚来应对。帐内的诸将哄堂大笑,又将其乐融融的气氛推上了一层。
呵呵呵,李肃也跟着笑,也不知道这家伙笑什么。
“贤兄还是入席为好,不然岂非让旁人说我吕布不懂待客之道?贤兄今日赠送此等大礼,我将何以为报?”吕布笑问道。
李肃见吕布两番遥其入席,不敢再推脱,也径自找个角落坐下。言道:某为义气而来,岂是为求贤弟的回报?
吕布只是摆手,笑容满面着道:既如此,当饮酒,且放开了喉咙喝,今日与同乡相见与异地,吾心甚喜,岂能不一罪方休?大家都请自便!
张辽与高顺等诸将见吕布发了话,逐渐放开了手脚,相互之间开怀畅饮起来,他们一边畅饮,一边交谈,好不热闹。
李肃也没歇着,一边面带惬意的饮着酒,一边不动声色的向身边的魏续打听吕布的事迹与脾性,以便使他更有把握。
酒过三巡之后,正是酒酣之时,李肃忽然离席,举杯来到吕布近侧,言道:实不相瞒,在下来此,实有一事相询。
吕布不去接酒,面带惊疑问道:同乡远行江湖,特为董氏做说客耶?
李肃见吕布道破,也不辩驳,不再掩饰道:却为董中郎所请,前来有几句话告知贤弟,听不听,做不做,皆由得贤弟。希望此番能不影响你我同乡之宜。
吕布一听,眼珠顿时双目血红,茫茫一片,冷下脸来:贤兄莫要说笑,我与那董卓前日还有一番冲突,险些将他的头颅割下烫酒。恐怕此刻那董卓恨我入骨,恨不得我旦夕即死,此番派你来当说客做甚?莫非贤兄因与我是同乡,遭到了那董卓的打压猜忌,故而特来埋汰于我?
李肃被吕布的目光盯得直发毛,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贤弟误会董中郎了,董中郎心胸广阔,能容四海。岂能因前日一番小事迁怒贤弟?实则是董中郎因与贤弟之间的误会,悔恨不已,故而让我前来赔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