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讲,经过一番算不亲切也算不得友好的交谈之后,两人只能说是“坦率交谈”(分歧很大,无法沟通),并“充分交换了意见”(无法达成协议,吵得厉害),“增进了双方的了解”(分歧很大)。而交谈的结果,则是令人遗憾的。
因而,此时南烛对于这个自称“浅秋”的红发少女,只能说是将信将疑,至于到底信多少……
聊胜于无吧。
交换了名字之后,浅秋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开口道:
“虽然你的感觉很敏锐,但我现在不得不打击你,首先,我在这个寨子里待了这么久,不能说每个人都熟悉,但是突然钻进来一个你这样孱弱无力的家伙,也是能认出来不是自己人的,更何况,昨天寨主把你扛进来之后,我还远远的看了一眼,自然能确定你的身份了。你就凭这个就说我地位不低,也是太甜了。”
这个“甜”指的自然不是口感,而是说他这个人太天真了。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但南烛并不能十分信服。然而,还不等他一梗脖子,奋起直辩,浅秋便轻撩了一下垂到耳前的一缕红发,率先说道:
“事实上,我的地位在这山寨中并不高,如你所见,我的工作就是打理这栋老旧的书楼,整理分类,修补保管,隔些时日把里面的书翻出来晒晒,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作用了。”
说完,她的神色略显黯淡,配合上那俏丽的面容,也是有着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南烛心中冷笑一声,并不为所动,面上却放低了姿态,“虚心求教”道:
“好,是我猜错了,不过就算这样,你也是这寨中的人吧?又为了什么背叛自己的寨主,来帮我这样一个外人呢?”
“外人?”
浅秋眉头微微一蹙,喃喃的重复了一声,旋即有些自嘲的说道:“外人?相比于他们来说,倒不如说我和你的关系反而更亲近一些。”
还不等南烛把那声震惊的“啊”喊出口,她便神色一冷,淡淡的说道:
“和你一样,我也是被那个可恶的女人抓上山的,这些年来,她把我丢在这个破旧的书楼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我早已受够了。”
说罢,她扭头看向南烛,眼中流露出些许渴望:“同时天涯沦落人,我当然明白你现在的感受,也会帮助你从这里逃出去,相应的,你也要帮助我。”
她的声音虽然淡漠,但南烛还是能从中听出隐隐的痛苦与怨气,以及一缕仍旧残留的希望。听起来不似作伪。
不过……
南烛神色一动,之前那番话中“恶毒的女人”难道指的是那个一身怪力的萝莉寨主吗?虽然她是暴力了一点,不讲理了一点,心狠手辣了一点……好吧,这个暂且不管,但是那句“这些年来”总是让他有些微妙的在意。
且不说那个萝莉寨主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就是眼前这个红发少女看起来也没多大啊,何以说是“这些年来”呢?莫非是想要表达身陷匪窝,度日如年之感?
他将探询的目光投向山兔,以期能获得点提示,却发觉该兔不知何时举起了桌上那只火红的胡萝卜,满脸的纠结,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下嘴,或者从哪下嘴。对于他和浅秋之间的交谈显然是只言片语也没有听进去。
从这边是获得不了什么提示了,南烛唯有自行判断。
这个红发少女虽然来历不明,嘴也毒辣的很,但是这段话确实是合情合理,似乎是真的想要帮他,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下次逃脱的机会要什么时候。
尽管如此,稳妥起见,南烛还是试探性的问道:
“你说帮我出去,是怎么个帮法?让我帮你,又是怎么个帮法?”
“很简单,翻墙。”
红发少女毫不犹豫的说道,言语之轻松,仿佛捻起一根灯草。
“翻墙?”
南烛稍微回忆了一下寨子四周那高有三仞的石墙,再看了看对方和自己都远远算不上强壮的身躯,很是适当的表现出了惊异与质疑的神色。
“不错。”
浅秋仿佛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的一般,神色丝毫不变的解释道:“这寨子极大,相应的,围墙包围的范围也很广,这也就导致了瞭望塔与巡逻队不可能片刻不离的监视着每一处,经过我长时间的观察,已经大致摸清了这寨中巡逻队换班的规律,巧的是,由于最近新建了一处三层高楼,对瞭望塔产生了一定的干扰,只要我们抓住换班的空隙,就能从那高楼后的围墙翻出去。”
“那个,不好意思。”
南烛伸出手,赧然发问道:“你说的瞭望塔啊,岗哨啊,说句实话我还没来得及考虑,关键问题是咱们两个要怎么翻过那么高的墙?恕我直言,就算是咱俩摞一块也不够那个高度啊。”
“这个问题我自然也考虑过。”
浅秋点点头,道:“之前修葺书楼时曾换下了一些木板,到时你带着几块去,我可以组装出一个一人来高的简易支台,此外,围墙的石壁凹凸不平,你可以借力攀爬过去。”
南烛微妙的感觉她的语气有些鄙夷之感,仿佛在说“那些我都想到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会想不到吗?”,不过,这却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你可以借力攀爬过去’?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一起逃吗?”
浅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不,我一个弱女子,要是和你一起逃的话会大大的拖慢速度,很快就会被他们追上,所以我不会和你一起走。”
“但是……”她话锋一转,略显急切的说道:“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去这个地方,找到我的父母,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自然会来救我。地点我都写在信上了。”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了,上面虽无褶皱,却也边角磨损,颜色粗糙,显然写出来有些时日了。
南烛点点头,伸手去接,一拽之下,却没有拽动。
他愕然的抬起头,只见红发少女面色凄然,有些绝望,却又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着那封信,用力到指节都已经泛白。
“呐,你会守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