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许家辉和被害人同住一个小区,华殷不知道这和被害人遇害是不是有直接联系。
她和姚远上了楼,按了按门铃,没响,看样子是早就坏了。姚远也不客气,上前一步,右手握拳砰砰地砸门。
敲了半天不见人来开,正想着是不是要破门而入,对面402探出个头来,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拖长了调不耐烦地道:“别敲了,人打牌去了不在家!”
敲门动静太大,倒是不小心扰民了。
华殷忙上前客客气气地问道:“老人家,那您知道那户人家的儿子上哪去了吗?”
老太太把华殷上下一打量,浑浊的眼睛微眯,露出警惕的光芒,“你们想干啥?”
这模样,显然没把自己当好人。
华殷扭头看了看姚远,见他没什么表示,知道是交给自己来解释,就掏出自己的证件照往老太太面前一亮,“我们是刑侦厅的人,他家儿子可能犯了事,我们是来调查的。”
老太太“哦”了一声,旋即一脸鄙夷地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怎么说?”姚远突然插了进来。
数落起对门的不是,老太太可谓义愤填膺,“那一家子,大的要么是酗酒要么就是成天赌,家不像家的,晚上也不安生,尽闹腾。还有那小的,成天无所事事,一双眼啊,诶可吓人,还老踢我们家多多!”
多多是他们家的狗。
“看来许家辉不太喜欢小动物。”华殷侧头和姚远轻声讨论,“这样一来,虐猫的事就很可能也是他做的了。”
姚远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太太还在念叨:“要我说啊,像那种小兔崽子就该被抓起来,天晓得小区里多少猫猫狗狗遭过他毒手,哦哟,真是作孽啊……”
“他杀过猫吗?”
“这个就不晓得了。”老太太摇头,“反正有些猫啊狗啊的,遇上那小崽子后就不见了。要不是我家多多看得紧,谁晓得还在不在。”
老太太接着说:“上回有家人家丢了狗,据说就是他弄没的。报了警,人民警一来,说这是私事,私底下协商,协商来协商去,最后也没个结果。你们也不管管!”
最后一句又迁怒到了他们身上。
可这事他们也管不着啊。
姚远啼笑皆非,不知是该把这个锅背了,还是实话实说。
想着老太太虽然看起来挺凶,但对小动物倒是温柔的很,姚远只好附和道:“是是是,我们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们。打扰您老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走了啊。”
……
走下楼,还没出小区门,赵磊那边就有消息传来了。
“许家辉不在他爸的五金店里,不过许建国说他家里的电锯最近找不到了,怀疑就是许家辉拿走了。”
许建国就是许家辉的爸,普通中年男人该有的啤酒肚、地中海他都有。平时看着一副老实人的面孔,在家却经常酗酒,往往喝多了就拿许家辉出气。
不在家里又不在店里,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会去哪里呢?
“听许建国说,许家辉之前沉迷网络游戏,我打算和小方去附近的黑网吧看看。”赵磊说。
“行,你们去吧。”
姚远挂了电话,结果前脚刚挂断,后脚又有一个电话进来。
“喂?”
“姚队,我们抓到人了!”电话那头是小周喘着粗气的声音,隐约还带了一丝兴奋,“我们之前不是在学校后门那里查嘛,果然发现了有人攀爬过的痕迹。然后门外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行迹很可疑,见到我和陶姜拔腿就跑,我们两个就追了上去,还顺藤摸瓜找到了凶器。”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那小子有点能耐,我和陶姜追了将近十分钟才制服了他,陶姜脸上还被划了两道。”
“那人是许家辉?”
“绝对是。因为怕他不老实,我们把他给拷起来了,您看是您来这边,还是我们把他带回去?”
“带回去吧。”姚远说完又加了一句,“小心点,路上别让人看见,免得又有人投诉说我们动用私刑。”
想也知道,小周说许家辉有点能耐,自然不会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只是普普通通地拷起来。五花大绑谈不上,至少也是捆得严严实实。
“知道,我们刑侦厅一向都是文明人。”
姚远听着这语气仿佛隔着电话都能看到小周那张笑若春花的脸,心里暗骂了一句:就你他妈还文明人,整个刑侦厅的素质都被你拉低了,还要脸?
……
急匆匆赶回刑侦厅,华殷一眼看到坐在人群中笑得意气风发的周文斌,翘个二郎腿,脚抖啊抖的,好像只缺台缝纫机了。
“我跟你们说,那小子不仅跑得快,力气也出奇的大。要不是哥当年也练过,混了个擒拿第一的名头,指不定就栽那小鬼手里,毁了一世英名了。”小周唏嘘道,“岁月不饶人吶,老了,老了。”
他指点着方文眉,“来,小方,给前辈倒杯水。”
方文眉倒是好脾气,依言给他接了杯水,一旁的赵磊看不惯他的大爷模样,赏了他一记铁砂掌。
“自己没手不会自己倒啊。”
“美女倒的和自己倒的那不一样。”小周笑嘻嘻地说道,“就算副队你想给我倒,我也不会答应的。”
赵磊白了他一眼,“美得你。”
说完一抬眼,看到杵在门口的华殷和姚远,顿时笑得有点僵,“你们回来了啊。”
“大家聊得都挺高兴嘛。”姚远面带微笑,一副和蔼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属下们玩忽职守。
四下看了看,问道,“人呢?光顾着聊天,把人丢哪去了?”
小周赶紧站起来,“在审讯室呢,有陶姜看着。”
姚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哦……”
“队长我冤啊。”小周欲哭无泪,难得偷次懒顺便吹嘘下自己的光辉事迹还被队长抓包了,“我就是休息一下。”
“那就继续歇着吧,五点之前把痕迹鉴定报告给我。”姚远点了点腕上的表,“两点二十,你还有两小时四十分钟。”
方文眉笑得甜甜的替他把水满上,“前辈,来,喝水。”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喝了……
没人管他喝不喝,一行人跟着姚远到了审讯室。
推门而入的刹那,姚远觉得用无耻两个字来形容小周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你说捆就捆吧,非得给人绑成某国爱情艺术片里的样子,这他妈又不是玩s,拗什么造型!
脸上带着两道红印子的陶姜站起来,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姚远截过了话头。
“小陶啊,你放心,这回工伤肯定给你报销。”
陶姜表情一滞,心道队长你能不能好好讲话,能找准重点吗,现在是讲这个的时候吗?
还好姚远像是听见了他的腹诽,话题一转,问道:“情况怎么样,他怎么说?”
他用眼神努了努低头沉默的许家辉。
陶姜无奈道:“什么都没说,无论我问什么都不开口。”
虽然因为怕对方暴起伤人,不得已捆了人家,但他们毕竟是正经的机关,做不出屈打成招的事来。
更何况这年头要是敢动用私刑,说出去,明天刑侦厅就得关门儿。
“行了,你去休息吧,去把脸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姚远拍拍他的肩,“接下来的审讯让我们来。”
“是,队长。”
……
华殷和姚远迈出了审讯室,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赵磊和石敬正在审讯,边上立着方文眉,大概是准备实行车轮战了。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结果。
她摇了摇头,心底微叹一声。
现在嫌疑人有了,痕迹鉴定也跑不了,就连关键性的凶器都找到了,就等着审讯完了移交法庭判决。可许家辉摆明了不肯配合,从头到尾只有在问及是否认识被害人的时候说了一句,“不认识。”
这还怎么审得下去?
“觉得很郁闷?”姚远像是读懂了她的表情,笑着问道。
华殷点点头。
姚远名义上既是她的同校师兄,也是她半个师傅。进刑侦厅两年来她基本都是跟着姚远在外跑,倒是很少接触审讯的事。
“习惯就好。比他难缠的嫌犯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一个个承认了罪行。”
从新人到老油条,姚远见惯了那些一开始抵死不认罪到最后才仿佛幡然醒悟的人。事实上,即便没有口供也不要紧,毕竟物证人证都在,铁证如山,按照法律,只要有证据就能定罪了?所以饶是他怎么狡辩,牢饭总是免不了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软中华,抽了一根点燃,烟雾袅袅,遮住了他的神情。他叼着烟,侧过头和华殷说话,“那个昏迷了半个月的小姑娘今天早上已经醒了,开庭的时候应该能指证许家辉。”
顺着新桥小学男童遇害案的线索调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因头部受伤而昏迷的小女孩,因为和新桥小学的案子十分相似,对方也被他们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因此她一醒,刑侦厅就得到了消息。
华殷被烟味熏得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错开身形,见姚远不像是要回办公室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队长,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顺便感谢他一下。”
姚远深吸了一口气,随手将烟摁灭在了经过的垃圾箱上,“要不是他提醒了我,我们现在还在兜圈子找嫌疑人呢。怎么说,都得再请他吃碗麻辣烫。”
华殷其实是想鄙视一下他的诚意的,从没见人表达感谢请吃麻辣烫的,好歹吃个火锅意思意思啊。但看他说的一脸认真,反而被他口中的那人勾起了兴趣。
“是谁啊?”
姚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得她有点毛骨悚然。
“那人你不久前才见过。”
“我认识?”
“等你见到你就知道了。”姚远笑了笑不说话了,招招手让她赶紧上车。
华殷不情不愿地磨蹭上车,抱怨似的嘀咕了一句:“上班时间偷溜出去,队长你可别是想把我给卖了啊。”
姚远失笑,“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再说,你看看你,像是能卖出好价钱的样子吗?”
华殷脸嫩,身形相对瘦小,扎着马尾辫,要是脱下那一身刑侦厅制服,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兴许就有人喜欢呢。”华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姚远笑着摇头。
“诶对了。”她突然说道,“队长,那个许家辉还没做过精神鉴定吧。”
她还记得法医组有人提出过凶手具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如果确实患病,再加上未成年,估计判刑的时候会轻判。
“还没,不过大概是反社会人格障碍没跑了。”姚远回答道,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虽说未成年人还不能说什么人格不人格的,不过我一向不赞同按照年龄区分。”
“反社会人格啊。”华殷念叨了两遍。
“八九不离十。”
“那队长,我觉得我们应该对从小虐待小动物的人重点观察。”她半开玩笑地说,“因为他们可能大部分都有反社会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