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空灵见林朝英突然叹气,随即睁大眼睛问道:“林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让灵儿帮您看看?”
他总是那样善良,似乎见不得别人不开心,就连小兔子被大动物欺负受伤了,他也会难过半天,就连天上的鸟儿被山上打猎的人射杀,翅膀折断掉在地上,他也会伤心很久,只是每一次只要一难过,一伤心,他的心就会忍不住的疼痛,提醒他不要伤心,难过,所以他就会马上把小免子的伤口包扎好,或是将鸟儿断了的翅膀重新接好,想到它们不久就会好起来,他就会又变得开心,心也不再痛了。
“啊!”
如今他听到林朝英叹息,还道她也像鸟儿,免子一般生了病,受了伤,不由心中甚是难过,刚问出口,心口便又是一痛,使得他忍不住轻叫一声,赶紧捂住了心口。
村妇听到儿子轻叫一声,知道他的心又痛了,甚是心疼的抚摸着他的胸口,想要让他好受一些。
林朝英心中一暖,知道薜空灵在担心自己,想到这三年来的付出总算没有白废,顿时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却不愿让薜空灵察觉,面上仍是泠苦冰霜的。
此时,她一双美目直视着薜空性,半晌表情才好一些,随即轻声说道:“灵儿,林姐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外面的世界坏人太多,你心地总是这么善良,就会很容易上当受骗,很容易受伤心痛,你要记住,出了江湖绝不可轻易对人动情,你对人越好,你付出的将会越多,而得到的就会很少,在得失之间,你的心会不平衡,就会引发痛疼,已至到了最后,你将会越陷越深,最终至生不如死,你可记清我的话了?”
村妇听林朝英对儿子的这番话,顿时想到他此生都要这样度过了,不由心中一酸,想要落泪,却又生怕儿子难过,只好强忍着。
薜空灵从未见过林朝英如此责怪自己,一时甚觉委屈,随即头一低,小声说道:“知道了,林姐姐,灵儿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会这么容易动情的。”
他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世间唯有一个“情”字最难掌控,更何况人有七情六欲,每一样都由不得他,岂能说不动情就不动情呢?只是他心中对林朝英甚是敬重,知道她所说的定然不会有错,所以才脱口答应,此时心里自又是一痛,只能强忍着。
林朝英见他如此听话,点一点头,这才朝那村妇冷声说道:“你母子二人在墓里已住了整整三年,如今灵儿已经长大,也是时候出去闯荡了。过几****有一个强敌要来寻仇,我需要闭关静心修练,为了不致分心,我决定让灵儿马上离开活死人墓,从此以后,再不准回来,你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给了他生命,你就会一辈子留在墓里服侍我,直到终老,更何况我在练功期间,也需要有人照顾,倘若坏人来偷袭,后果然不堪设想,你们这就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我不希望再见到他!”
村妇虽然早已料知此事,可却也没想到离别竟来的这么快,如今听后,顿时泪水流了下来,正要说话,却被林朝英呵斥道:“你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灵儿马上心如刀割这才满意吗?”
村妇被林朝英这么一喝,顿时吓的将泪水以及正要说出的话憋了回去,随即点头应道:“是!姑娘,我母子二人这就去准备,明一早,灵儿就会离开这里!”
她此时说话的声音却已开始颤抖,更有些哽咽。
薜空灵忍着心痛道:“林姐姐,那以后灵儿可以回古墓来看望你和娘亲吗?”
林朝英怒道:“混账!我林朝英说的话难道你没听清吗?从此以后,就算是我和你娘亲全部被人杀死,也绝不允许你再踏入活死人墓半步。否则的话,我立即将给予你的一切全部收回,你就做一辈子活死人好了!”
村妇眼见林朝英发这么大的火,又说出这翻话来,哪还敢再说什么,连忙拉着薜空灵出了卧室,生怕她一怒之下,真的把薜空灵体内的七窍玲珑心给取了出来,那儿子从此就真的成活死人了。
薜空灵硬生生被母亲拖出林朝英的卧室,自入洞来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对他来说,人生也许将会从此彻底改变,以往在洞里的欢乐和温馨都将一去不复返,成为心中最美好的记忆,也许此生就连他最亲的娘亲都再难见一面,他又如何不心痛呢?
可就算是心痛,他也仍然坚持忍着,也只想为了多看心爱的林姐姐一眼,只想将她永远记在心里。
这三年来,她给予自己的太多太多了,一时之间他又怎么舍得离去呢?
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对他那么好的林姐姐,为什么一朝竟变得如此泠漠,泠漠的让他胆战心惊。
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原来害怕失去竟是这么痛苦,心在不住的颤抖,又仿佛像在滴血。
回到小屋,村妇想到只有一夜短暂的时间和自己的儿子相处了,一时心中越发难过,可随即却又渐渐释然。
因为她很担心,儿子还小,对于外面的世界知道的太少太少,她必须要用这短暂的一夜时间,将自己所会的都全部告诉他,以免他将来吃亏。
正也正应了那句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天下间每一个做娘亲的都是如此,哪怕儿子已满头白发,仍然不免担心。
可她所知的又甚少,无非就是在外面吃东西要用银子去换,不然就要挨饿,可她此时身无分文,当儿子问她银子是什么东西时,她只能拾起地上的一小块石头跟他解释道:“儿子,银子就像这石头一样,有大的,也有小的,都会发光,大的可以买好多东西,可以住店,吃好的,小的可以买馒头,买酒喝!”
可是,当儿子又问她什么是酒时?她却只能凭着印象解释道:“儿子,酒是一种很好的东西,你爹爹在世的时候,总是喜欢喝酒,打到了野兔就会拿到山外镇上去换酒喝,直到很晚才回来,一脸的满足。”
她想了想便又道:“可酒又不是好东西,因为你爹爹每次回来的时候,一身酒味很是难闻,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又是吐又是唱的,还会摔东西,有时间更会打……”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便想到了男人酒后的粗暴,可是又生怕儿子心痛,随即住了嘴,只顾低头给儿子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几件她亲手做的衣服,纳的几双布鞋,这总是她当娘的一份心意。
薜空灵见娘亲突然停下,随即问道:“娘亲,为什么爹爹喝了酒就会摔东西呢?难道还会打人吗?”
她此时手里正拿着那块薜家祖先的灵牌,盯着它发怔,思量到底要不要给儿子带上,半晌才正色道:“孩子,你要记住,你是薜家的子孙,你的祖先是平辽王薜仁贵,无论到了哪里,都不能丢薜家的人,身为薜家的子孙,就要言而有信,有恩必报,绝不可做坏事,辱没了祖宗的名节,你知道吗?”
薜空灵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娘亲,这些话你都说了几百遍了,灵儿一定会记得的,不做坏人,有恩必报,不丢薜家的人!”
村妇这才点了点头道:“孩子,娘也知道,这样要求你,有些为难,可是自古以来,薜家就这样教育子孙后代的,只是到了你祖父那一代,薜家突然家道中落,以至连书都没得读,再加上连年战乱,你爹爹不得不躲进山里靠打猎度日,有满腔的报复却不能使展,所以他心里难受,这才会经常喝酒的。”
薜空灵听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懂得了一些,也就不再问了。
母子二人谈着谈着,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村妇想到林朝英的话,想到她倔强的性格,只好含泪将儿子送出了活死人墓,却再也不敢看他一眼,生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来,惹他伤心难过。
此时,墓室里的林朝英又何偿不是泪流满面呢?此时,她虽然坐在卧室,可是心里却在一遍一遍的说着:“灵儿,不要怪林姐姐心恨,你是男人,男人就应该坚强,不能永远躲在古墓里过一辈子,你更是平辽王薜家一门忠烈的后代,你应该像你的祖辈一样,闯出自己的一翻天地,更要像他一样高举义旗,带领英雄豪杰,用自己的力量与金人抗争,攻城夺地,为老百姓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当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这样林姐姐和你娘亲才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
她顿了顿又在心里说道:“灵儿,你放心的去吧,你娘有我照顾,一定会很好的!”
她想完这些的时候,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一个身影:他身材甚高,相貌英俊,腰悬长剑,风姿飒爽,英气勃勃,飘逸绝伦,是无数豪杰心中的英雄,更是万民敬仰的对像。
她虽然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可早已将心交给了他,只希望此生能与他相伴。
她想起那一年,她的姑姑潘婷,因为丈夫狄咏在金明岩一役中被困而遭西夏兵围剿,最终为国捐躯,她拼死闯了出来,从此心灰意泠,想要归隐山林,在路上碰到已饿的奄奄一息的她,便好心收留了好!从此两个无依无靠的人,从此有了亲人。终于有一日,她们来到这终南山,知道山上有个活死人墓,墓里住着一个为国为民,甘愿抛洒热血的英雄,更知道了那位英雄因为举义失败,同样也是心灰意泠的情况下躲在活死人墓里归隐,于是姑姑只觉得这样的英雄从此消沉,未免太过可惜,随即便用激将法将那位英雄骗出古墓,二人以剑对拆,不下千余回合却终不分胜负,最终他不得不让出古墓,从此一人一剑,做个游侠。
从此,她便与姑姑住在这活死人墓,好在这里面有那位英雄募集来的粮草和数不尽的金银,所以才使得她们从此衣食无忧。
那时他二十三岁,而她仅仅仅只有五岁,如今一晃十年过去了,姑姑早已不在,而她却已长大成人,出落出一个绝代仙子。
可是,这十年里,她却对那位英雄当年的英姿始终不能忘记,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越发思念着他,甚至好想见他一面,亲自对他诉说自己对他的满腔思念之情。
终于天可怜见,有一次,她终于见到了他,向她表白了自己的心际,可是他却冷冷的对她说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这句话,就像一盆泠水一样,彻底的浇灭了她所有的希望,也就是那一天,她知道了他叫王重阳的同时,却也体会到了他的冷漠,但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所以她早在三年前遇到薜空灵的前一天,便已向他下了挑战书,而他也同意三年之后,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了。”
此时,她在心里这样想到。
她想到这里的时候,心口不由又是一痛。
就在这个时候,村妇已经从洞里进来,面上泪痕还没干,显然哭了很久,眼圈更是红了。
林朝英柔声安慰道:“大娘,灵儿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该出去了,只要经过一番江湖历练,他的心才会越来越坚强,也会越来越成熟,我知道每个当娘的都不舍得自己的孩子离开,更明白你此时的心情,希望你在这里安心养老,终有一天,灵儿会长大,也会回来看你的!”
村妇先前还怪林朝英狠心,如今听她解释,顿时释然,感激道:“姑娘,你待我母子二人如此,叫我如何报答?”
她说完便要跪下去,林朝英连忙将她扶起道:“大娘,以后这古墓里就你我二人了,就应该像亲人一样,不必行此大礼!”
村妇这才站了起来,朝林朝英道:“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去做饭了!”
林朝英挥了挥手,村妇这才退下,一边做饭一边又在心里挂念着儿子,不知他该到哪里去填饱肚子,晚上该住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