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的灯光,寂寂冷清,落在陆予白身上,好像透着无边的寒意。
张庚觉得很惭愧,压低了声音,“小陆总,这个……”他都没敢直接打量他。
“谁在里面。”他生得清隽舒朗,眉眼如画,可是此刻语气冷淡,眉眼间透着一丝不耐,更多的是凉薄清傲。
白目的光线笼罩着他,将他皮肤衬得几乎透明,沁凉入骨。
“就一直追求我们连长那男博士……”张庚支吾着。
而且他明显是在里面告白,这种时候,陆予白进去肯定三个人都尴尬,他只能把他拦在了门外。
“让开点。”陆予白眯着眼,直接走到门口,透过病房门口的那扇玻璃窗,可以将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她靠坐在床上,微微垂着头,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宽大的病号服将她衬得有些苍白羸弱之感。
“邓博士,我之前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真的不喜欢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太大?现在不是都说年纪不是问题么?而且我肯定会对你好的,都这么久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他急红了脸。
张庚咳嗽两声,小声嘀咕着,“我以为他俩七夕那时候就在一起,结果并没有。”
“他对我们连长也是一往情深,听说她生病了,立刻就从外地赶过来了,还买了很多营养品。”
“追了咱连长那么久,各种体贴,就是个冰块都应该被捂热了吧。”
陆予白眯着眼,打量着那个男人。
看起来有二十八九了,一身西装,长得就是中规中矩,戴着个黑边眼镜,典型的知识模样,寡淡无趣。
“他喝酒了?”陆予白眉头紧蹙。
“好像是从酒席上赶来的,他平时是个很保守的人,上回七夕摆蜡烛的事情,我们都惊呆了,估计这次也是想趁着酒劲再加把劲儿吧。”张庚解释道。
此刻病房里的男人,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我知道我可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可是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试试看,我保证……”他说着居然,所以……”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工作,我也是在部队工作的,我了解你的工作情况,我肯定会支持你的。”
“其实我和你之间真的……”
“你不给我一次机会,你怎么知道我俩到底合不合适?”男人显然太,再抬头,又是一派无雨也无晴的模样。
他将餐盒摆好,又拿出放置在一侧的湿纸巾,“擦擦手,准备吃饭。”
“好的。”江溶月不知为何有点心虚,急忙将手指从那位邓博士手中抽出来,刚要接过纸巾,陆予白已经展开湿纸巾,把她的手指直接包裹住。
那位邓博士都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人进来的太自然了。
“我自己来。”江溶月眼皮跳了两下。
“你一只手怎么擦?”陆予白面无表情。
江溶月愕然,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独臂。
陆予白双手拿着湿纸巾,将她手指全部包裹起来,他手指细长清瘦,隔着一层凉爽的至今,也能感觉到他手心传递出来的层层热度,他动作很慢。
几乎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帮她擦拭,每一寸都未曾落下,就好像在打磨着上好的工艺品。
她手指很粗糙,他的手指反而很嫩,只有指腹一点薄茧,手指纠缠摩擦,暧昧纵生。
“差不多了吧。”江溶月试图缩回手,陆予白手指却忽然用力,将她手指紧紧扣住。
“很脏,再擦一便。”说得极为认真,“你现在是病人,不要随便碰什么脏东西,很容易被感染。”
陆予白的陡然出现,本就出人意料,这邓博士,都没反应过来,现在又莫名被嫌弃。
刚刚不就是自己碰过她的手?
脏东西?
他这分明就是在暗讽自己不干净啊。
“请问你是……”邓博士眯着眼打量着陆予白。
“出去说,别打扰她吃饭。”陆予白将饭菜摆好,将筷子递给江溶月,就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大家都是男人,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自然心领神会。
这两人一出去,张庚就殷勤得跑过去,“连长,你和那小陆总是不是早就认识了啊?”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似乎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湿湿热热的,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进手术室的时候,他一直在外面守着,一刻都没走,紧张得不行。”
“你俩要是初次见面,他就这么紧张,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刚刚知道邓博士在里面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的脸色多难看,作为一个男人,我可以保证,这小陆总绝壁是对你有意思啊!”
江溶月哂笑,“张庚,你今年多大?”
“19啊。”
“你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
“处男没资格说话。”
张庚被一噎。
哔了狗了!
江溶月低头搅拌着面前的汤水,他对自己有意思?呵……怎么可能。
而此刻的男士洗手间内
两个男人正斜靠在瓷砖墙壁上,已经过了一根烟的功夫,却都无人说话。
陆予白手指掐着烟,眯着眼吸了口烟,将烟灰弹落在一侧垃圾桶内,而站在他对面的男人一直紧紧盯着他,这个人连抽个烟的动作都潇洒地不行。
“你不适合她。”陆予白哑着嗓子开口。
“这种事要是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合不合适?”男博士手指收紧,不肯让步。
“她就是个野马,你驾驭不了她。”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样,我认识她这么久,怎么从没见过你这号人。”邓博士轻哼,“我们在一个部队里,认识都要三年了。”
“是嘛?”陆予白含着烟嘴,眯眼看着他,那眼神慵懒邪厉,像是蓄势而发的野狮,想瞄准着猎物。
这邓博士就是个读书人,就算经常和军人打交道,战场上冷厉无情,私底下大家都非常可爱,忽然面对这种凶光,他心头还是一颤。
迅速冷静下来,他比自己还要小,有什可怕的。
“我们私底下交流非常多,我是搞武器研发的,平时我们还会一起工作,甚至经常在一起吃饭。”
陆予白含着烟嘴,并没说话,烟雾缭绕,将他的脸衬托得如梦似幻。
“我们还会一起吃饭,我知道她的一切喜好,我们之间的默契是你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超越的。”
“你又不是部队的人,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也是聚少离多,时间一长,感情自然就淡了,我和溶月不一样,我们朝夕相对……”
“呵——”陆予白扑哧一笑,神情促狭。
“你……”邓博士正侃侃而谈,被他一笑,刺而已。”陆予白冷笑,“邓博士是吧,那我请问你,都几年了,你们培养的感情在哪儿呢?”
邓博士被一噎,本就喝了酒,此刻脸更是红成了猪肝色。
陆予白将烟头掐灭,直接扔到垃圾桶,直接走到他面前,轻哂。
“我们……”邓博士紧张得吞了吞口水,这小子看人的眼神怎么这么让人慎得慌,“总会培养出感情的。”
“朝夕相对连个毛都没培养得出来,你还不死心?”
这话简直戳心。
“你这人说话怎么……”邓博士气得浑身发颤,什么叫毛都没培养出来。
“从始至终,你只和我说你们距离近,除却这个……”陆予白视线从他身上斜斜扫过。
“你还能拿什么和我比,年龄阅历?”
“还是强行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最后这几个字,他咬得很重,“别和我说你喝多了酒,神志不清,才去拉她的手。”
“我刚刚是太发挥。
“知道她受伤,手脚不便,酒壮怂人胆,借着酒劲儿耍流氓。”
“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你要是真爱她,何至于在她受伤的时候,还这么逼她。”
“她喜不喜欢,自己会感受,我素来不喜欢当众表白那套,这要是两情心悦,这种表白确实令人感动,如果不是,那就是借着其他人的声势绑架要挟而已!”
这邓博士哪儿有陆予白的口才好,被他堵得半晌没作声,“我不是想要挟她,我……”
“你敢发誓,没有存这种念头?”陆予白直视着他,那双清隽的眸子,直击人心,像是能瞬间将他看透。
他确实存有这种想法,到时候众人起哄,可能顾及自己面子,江溶月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自己,保不齐就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了。
“所以你这种配得上称之为爱吗?”陆予白轻笑。
“枉费你读了这么多难书,这么逼着一小姑娘,还说自己对她是真爱?”
“可笑之极!”
“你都不配喜欢她!”
他说完,洗了个手,就打算出去,却在门口看到了张庚。
“小陆总,那个……”张庚这人不会说谎,其实是江溶月让他过来看看情况的。
陆予白没作声,面色平和的从他身侧走过去。
而后面的厕所里忽然传来邓博士的呼喊声。
“啊——”那声音撕心裂肺,甚是凄厉。
他原本就喝多了酒,想起这么多年追求江溶月无果,已经很难受了,想要借着酒劲儿再接再厉,没想到又一次惨遭拒绝。
这也就罢了,现在又被情敌给教训说自己不配爱,最主要的是他直接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给揭露出来了。
他这人一辈子顺风顺水,保研直博,顺利进入部队,哪里受过这种打击,被酒精刺激,在洗手间就崩溃了。
张庚站在门口,看着邓博士悲痛欲绝的模样,吓得急忙跑出去。
这小陆总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啊,怎么把人刺激成这样?
陆予白并没直接回病房,而是去楼下超市买了口香糖,去去嘴里的烟味儿。
等他回到病房的时候,江溶月还在低头吃饭,瞧他进来,偏头看了他一眼。
“现在整个楼层的人都知道,有两个男人进了洗手间,其中一个把另一个给搞哭了!”
------题外话------
小白:我还没出大招,他怎么就哭了,不是心理太脆弱了就是酒喝多了!
众人:……
小白:我们就是恳切的谈了谈心而已。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