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瑶愣了愣,道:“我……,我听义父说的。”
金玲揉揉鼻子:“哦,我忘了这茬。”
廖紫瑶拈起一支白玉兰花的歩摇,对着铜镜比了比,往头上一插:“得,就它了。”
金玲道:“会不会太素净了。”
“素净些好,太艳丽反倒不稀奇了。”
夏夜清明,圆月如水,柳丝浮荡间,牵动柔情几许。
刑部尚书府中,丝竹袅袅,美女如云,一片歌舞昇平之景。魏仁美望一眼首座里没精打采的真龙天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下面挥了挥手。鼓乐立停,舞姬们踏着易碎的步子,彩蝶一般飘然退出,殿内刹时安静了下来。
“皇上近日烦忧可是为文武状元一事?”魏仁美恭谨道。
皇上苦笑:“还是你最懂朕,今年的文武状元实在叫朕失望,跟以往比起来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回头看看选了这么多年,虽然个个都称得上是文武全才的高手,只可惜……”皇上说不下去了,端了端酒杯又放了下去,最后往嘴里丢了颗葡萄,丢的很伤感。
魏仁美不经意的弯了弯细长的狐狸眼:“只可惜……那些文武全才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咱们英明神武的九王爷。”
皇上悲愤了,往嘴里连丢了两颗葡萄,丢的相当伤感。
魏仁美抖了抖两撇小胡子,慢声细语道:“打虎不如驯虎,有十五爷在,皇上其实真的没必要这么烦恼。”
皇上道:“你不知道他有多骄傲,性子烈的很啊,叫朕怎能不忧心。”
魏仁美道:“皇上,再烈的性子也拗不过软肋。”
“但愿如此,还是你会安慰朕。”
魏仁美眯了狐狸眼:“臣只是据实而言,至于文武状元的事,臣以为……真正的高手需要耐心的等待。”说完,忽然双手合十,连击了三下掌。
白玉雕就的屏风之后,悠然传出一曲琴音。袅袅娜娜,丝丝入扣,低婉而细碎。倾刻间,如若大珠小珠落玉盘,绕人心扉,醉人情怀。
皇上道:“如此妙音,万金难求,魏卿好心思。”
魏仁美道:“此曲若真能为皇上疏解烦闷,便不枉臣跋山涉水之苦。”
“跋山涉水?是为何故。”
魏仁美煞有介事的说:“只因此琴师性情高洁,喜好在山间水岭抚琴弄乐。”
“哦?有这等事,朕倒是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奇人,能弹出这等绝音。”
魏仁美立刻高声道:“圣驾亲临,还请琴师出屏见礼。”
话音刚落,自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紫衣紫裙出尘如仙,没有刻意修饰,有的只是清贵雅致。
皇上看见来人,眉角一动,但觉整个人清新爽透,如沐春风。
廖紫瑶怀抱琵琶,无限婉约,一双若水双眸似新墨染就。眉含情眼带笑,款款施礼。
魏仁美看着兀自发怔的皇上,心下早已了然:“皇上若喜欢此曲,明晚可唤廖琴师入宫一奏。”
皇上拍案:“就依魏卿之意。”
次日,皇后懿旨,宣刑部尚书魏仁美进宫品茗。
品茗?魏仁美眯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暗自发笑,套好官服,摸着小胡子乐颠颠儿的进宫去也。
当晚,鸿禧宫中,皇上、皇后、皇太后、魏仁美,品茗听音赏佳人。佳人不是别人,廖紫瑶怀抱琵琶举止形容相当端庄。
一曲终了,皇后拉过紫瑶,言说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欲请太后做主与之结为异姓姐妹,太后沉迷天籁,欣然应允。皇后心肠热洛,问紫瑶可有许婚。紫瑶一脸娇羞:“还没”。
皇后道:“那正好,九王爷仪表堂堂,又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我看倒是只有他方能能配得上我这水灵灵的妹子。”皇上一个不稳,手里茶杯当的一声落在了桌面上,香茶四溢,湿了桌布。魏仁美狐狸眼微弯:“皇后的香茶果然不凡,皇上都喝醉了呢。”
隔天,皇上再召魏仁美共商要事。
“事已至此,魏卿你可有何良策?”
“回皇上,臣以为,皇后一向贤德,只是太过注重礼制,不过皇后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廖紫瑶民女出身,确是难承圣恩。但不管怎么样,皇后如今看她不顺眼,也是她没福气。微臣还劝皇上,万不可为此事而伤了皇后的心,毕竟当年……皇后一族功不可没。要不……就算了吧。”
皇上哀叹一声,再哀叹一声:“你说的有理,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下次,还望魏卿别在民间寻了。”
魏仁美深鞠一躬:“是臣大意了。”
两日后,皇上下旨,封琴师廖紫瑶为郡主,赐婚康宁王爷,择日成亲。紫瑶圆满了,嘴边荡漾着一丝高深,金玲朝她要了些银子匆匆跑了出去:“我去给你订棺材,你喜欢玉石的还是楠木的?”
紫瑶一个飞枕丢了过去。
不知是因为紫瑶是继王妃的缘故而不受重视,还是因为王爷实在太忙,竟只派了一个叫飞雨的年轻人前往迎亲。这也罢了,可是连拜天地的环节也省略就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可九王爷行事连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敢品评。
但对于朝中百官来说,这礼还得随,喜还得道。好在酒宴并未取消,九王爷匆匆露了一面,简单说了些客套话,便离席而去。于是,喜酒变成了百官聚会酒。
然而紫瑶打从花轿被抬进王府开始,就直接被送进了洞房,始终未见得王爷一面,就连头上的喜帕也一直未曾揭下。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榻中央,果真跟个小媳妇似的。
待到日隐月升,烛影摇红,榻前新娘将一双纤纤玉手自宽大的水袖中轻轻探出,十指若葱,白嫩纤细,一点蔻丹染于指尖,更显娇嫩。忽然掌心翻开,指尖向上,但见颗颗指甲内壁竟都有一丝极细的朱红粉末。
廖紫瑶紧抿樱唇,看了看这些朱红粉末,复又将手缩进袖内,眼中透出一股决绝之色。片刻,门外想起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飞快而纷乱。廖紫瑶秀眉一紧,但听来人待到门前也不敲门,砰的一声,撞门而入。
“饿坏了吧,哈哈,看我给你弄什么好吃的来了。咦?怎么你还坐在那里,居然还顶着喜帕,那个冰山没来吗?”
廖紫瑶一把扯下喜帕:“他若是来了,还容你这样大呼小叫的。”
金玲立刻捂嘴。
“我拜托你啊,这里不是客栈,你守点规矩好吧,这是洞房,哪有你随意闯进的道理。别怪我没提醒你,不然哪天你冲撞了他,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你呀。”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好心好意给你送吃的,倒挨你一顿骂。”金玲委屈了。
廖紫瑶看看桌上的食盒,又看看一脸委屈的金玲,不禁笑道:“知道你有心,不说你了。”用筷子夹起一片肉伸到金玲面前:“来吧,小馋猫。”
金玲眉眼瞬间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度:“小姐,我有自己的房间了,虽然比不上你这里,可是又大又宽敞。还有,王府里的饭菜又香又好吃,一点不比富贵楼的差……”
金玲滔滔不绝的说着,似乎将临入王府前的惊悚担忧通通抛到了天涯海角。
金玲说的正欢,廖紫瑶蓦然问道:“王爷呢?”金玲被这突然一问怔了一下,眼珠子连转了三圈后,道:“对呀,我好像还真没看见他老人家,怎么你也没看见吗?”
紫瑶只觉后脑被人敲了一下的感觉:“金玲,说实话有时候你给人的感觉……好像特别,特别的想揍你一顿。”
“呵呵,时候不早了,小姐你早点安息吧,奴婢告退。”说完人已跑到了门口,廖氏飞枕随后而至。
之后,廖紫瑶将一对红烛剪了又剪,哈欠一个连着一个,却连只蚊子也没飞进来过。最后,靠在床榻边不知不觉寻周公去也。
次日,廖紫瑶被一声尖叫惊醒:“不是吧小姐,王爷一夜未归?”
廖紫瑶打个哈欠:“恭喜你,猜对了。”
金玲道:“你还有心思说笑,刚成亲就这样,这以后还怎么得了,小姐,男人不管不行啊。”
紫瑶呆呆的望着她:“你要我管住九王爷?你确定?”
“九王爷……”金玲一敲脑壳:“我忘了你是来报仇的,不过看这形势,人家暂时对你没什么兴趣,我一定要在他对你感兴趣之前吃遍王府所有的菜式,这样死也值了。”
廖紫瑶顿感头顶乌云一片。
整整一天,廖紫瑶与金玲在十分无聊的斗嘴中度过。第二天紫瑶叫金玲出去打探九王爷动向,金玲却临近傍晚才归。紫瑶问打探的如何,金玲说:“嗯……王府太大,我担心迷路,原本想先去找人要份地图。可我只认识膳房的掌厨,那就只好去找他喽。要怪就怪他好端端的在那里炖什么老鸭汤,于是……我就跟他学两手喽,学着学着就……”
“就这么晚才回来,而且什么也没打听到。”紫瑶咬着牙根道。
“谁说,我还给你带了盅老鸭汤呢,很鲜哦。”金玲举着汤盅道。
如此,又过了两日,依然没有九王爷的半点消息,紫瑶在崩溃了最后一丝耐心后,决定在这个月朗星稀的仲夏之夜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