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会客室,前台小姐将姜啸之让进去,然后退出去,关上了门。【高品质更新】
姜啸之在会客室转了一圈,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其实没太想好,究竟该怎么和元晟说,不过姜啸之觉得,首先他得见一见元晟。
他不知道元晟该怎么向前台小姐解释他那些“疯话”,恐怕他会采取和他妹妹一样的策略。“他是神经病”,这一句话就可以了。
姜啸之也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这神经不正常的古怪异世界,做这些奇怪的事。
和萧铮他们说的那些理由,姜啸之知道那并不是全部。希望厉婷婷从此生活步入正轨,不再给他们找茬,这是一方面,另外,还有比较私人的想法,姜啸之避而不谈。
他不想再看见厉婷婷和过去的一切牵连不断,他希望这位元废后赶紧找到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从此让宗恪死心,不再对她、对那段过去念念不忘。
他实在是烦透了这个女人带给天子的一系列麻烦,他也实在看够了这俩人这十年间上演的闹剧。在姜啸之看来,最好的状态,就是宗恪彻底对厉婷婷死了心,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再为这个女人伤神伤心,而厉婷婷呢,只要把丹珠交回来,她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最好再别出现在他面前。
姜啸之自己也知道,他管得有点儿多了,这本来是帝王的家事,再扯上什么爱情之类的,就更说不清。但姜啸之总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宗恪一把,最好帮他脱离这个名叫“元萦玉”的泥淖。就像当年他用芙蓉糕教宗恪说话一样。
他总觉得自己对宗恪负有某种程度的责任,就像养父说的那样,得去照顾他、看护他。
过了一会儿。门从外面打开,一个人走进来。
是元晟,他穿了套银灰色的西服。里面是细斜纹白衬衣,脸上则是冷冷的神情。
他和姜啸之年龄相仿。但个头不如他高大,完好无损的外表下面,藏着的是极少数人才能察觉到的衰老沧桑。这男人的气质是那种很老派的风格,不管他打扮得多么时髦,拿着多么新款的手机,都遮挡不了这种老派的气质,这气质常常会让他稍显有点做作。//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尤其是在这个一切都很新很时髦的时代。
姜啸之忽然想起,前不久宗恪说,自己看起来像一台早就停产了的凯迪拉克,在宗恪的概念里,凯迪拉克是那种很老派的人开的老派名车。宗恪这话不是讽刺,赞赏的意思像水晶一样明明白白,宗恪是个守旧的家伙,有强烈的恋旧癖,姜啸之很清楚这一点。
那时候姜啸之就会想,自己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老么?
但是看见了元晟。姜啸之就忽然感慨起来:这是个无人不衰老的时代。
也许人生被整个儿颠覆过的人,都会显得衰老,尽管元晟和他的衰老方向并不相同——像走着走着,就各自岔了道的两台凯迪拉克。
进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姜啸之,这才淡淡道:“姜先生?”
“湘王。”姜啸之站起身,“贸然打搅,还请见谅。”
这是姜啸之头一次见到元晟,恐怕对方也是头一次见到他,之前那么多年,姜啸之都以为自己会在南方的战场上,遇见元晟。他所想象的场景都是两军对垒,横刀立马的样子。姜啸之隐约觉得,冥冥之中有安排,自己必定要与这个男人对阵一场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荒谬无比的广告公司会客室里。
“请坐。”元晟冷淡地做了个手势,“找我有什么事?”
姜啸之坐下来,他想了想,才道:“在下受皇后之托,想找到镇国公世子秦子涧。”
元晟听他这么一说,明白过来。
“这事儿,你不用费心了。”他淡淡地说,“之前萦玉和我提过,我也问过秦子涧,他不肯见萦玉。”
“所以,在下才来拜托王爷。”姜啸之说,“王爷素日与世子交好,世子的行踪,也只有王爷您知道,希望您能从中斡旋,不然皇后会很失望。”
元晟转了转冰冷的眼珠,盯着他:“这事儿,是宗恪下的令?”
姜啸之摇头:“陛下不知此事。是皇后对在下提的要求。”
“她一提要求,你们就得满足么?”
姜啸之停了停,才道:“皇后答应在下,只要能见到镇国公世子,她就安心去找工作,不再生是非。”
元晟听完,沉默不语,想必他也知道厉婷婷最近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看看情势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姜啸之试探着问:“王爷,您能联系上世子么?”
元晟回过神来,他摇摇头:“联系上也没什么用,他不肯见萦玉。”
姜啸之道:“那么,王爷有世子的联系方式么?”
元晟抬眼看了看他:“有是有,但不方便给你。”
“……”
“秦子涧那个手机号码,除了我,只有客户联系他。”他冷冷一笑,“姜大人还是放弃吧,莫要被他误伤了。”
姜啸之当然听得懂元晟的意思,秦子涧在做职业杀手,打电话过去的,都是让他杀人的客户。
姜啸之皱眉想了想,起身道:“好吧,那在下就只有求助于赵王、让公安局来找世子了。”
元晟诧异:“至于这么执着么?”
姜啸之淡淡道:“既然答应了皇后,怎么也得尽全力才行。”
“难得,你对萦玉还这么忠心。”元晟不咸不淡地说。
“王爷说得哪里话。这完全是因为陛下之前有吩咐。”姜啸之说,“当差吃饭,总得把事情办妥。”
“嗯,我倒是忘记了,据说你们狄虏对主子最为忠诚。”元晟讽刺道,“主子吩咐点事情,奴才们比狗跑得还快。”
姜啸之皱了皱眉:“在下这么做,也是希望皇后的生活能从此步入正轨……”
元晟冷笑:“对我们这些‘旧齐余孽’而言,所谓的步入正轨,难道不是最叫你们头疼的事么?”
姜啸之沉吟片刻后,才道:“您希望皇后走那样的路么?王爷,她是您唯一的妹妹,在我这个外人想来,您总不至于把妹妹往刀口火坑上送。”
他这话,说得元晟一时无言。
“有时候,您妹妹只是需要一个起点。”姜啸之继续说,“从哪儿开始,去往哪儿,其实并不重要。就算她当个打字员,然后嫁人生子,也比现在这样得了抑郁症的好。”
元晟惊奇地盯着姜啸之,后者则毫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半晌,元晟才淡淡地说:“你是想让她把见秦子涧,当做新生活的开始?”
姜啸之想了想,才道:“就算不是开始,是一个结束,那也好。常理而言,如果得不到一个结束,人就会一直卡在那上面。”
元晟不出声。
“既然王爷多有不便,那在下就另想法子。”姜啸之说完,就欲告辞。
元晟却忽然喊住他。
“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去交给秦子涧。”元晟顿了一下,“至于他愿不愿见萦玉,我不能保证。”
离开广告公司时,姜啸之的脑子里晃着一个念头:命运这个东西,真真怪不可言。
如果不是生命里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他根本就没可能这样和元晟对峙——像两辆凯迪拉克相撞。
如果肇始的那件事不发生,如果他的父亲不死,那么,很有可能此刻站在元晟背后、如影子般存在的不是秦子涧,而是他姜啸之了。那样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
但是,如果父亲不死,大齐真的就会覆灭么……
知道自己的思路已经去了某个不可知的迷宫,姜啸之收回念头。
现在看来,元晟不过是个比他运气更坏的人:总是差一块钱,或者,迟一天。
已经发生的,再也不能够改变,像黑色玄武岩上的汉谟拉比法典,镌于金石,刻于碑铭。
而无论多少泪水和鲜血,都无法洗去任何一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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