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朱粲早早起来,来到客厅的时候,崔道远已经坐在那里了。
朱粲拜见崔道远后,崔道远道:“我是修道之人,不食五谷,所以这里并没有备炊米。”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的小丹药瓶子,拔出瓶塞,从里面抖出一粒小小的药丸来,指着药丸道,“这叫婴骨丸,是用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之骨炼成的,清水送下,可保你整日不饿,而且精神更健。”说着把药丸和瓶子都递给了朱粲。
朱粲小心接过,盯着那小药丸仔细看起来。药丸只有普通珍珠大小,呈暗红色,仔细看,甚至能看到上面有些血丝纹路。
“你既然答应帮我做事,我定不会让你没力气做事,你每日服下一粒婴骨丸,便不会觉得饥饿,而且全身是劲。”
朱粲早已领教过崔道远的法术,现在对他确信不疑,于是跪在地上道:“多谢道长,道长要小人做什么,小人定为道长做成!”
崔道远点头道:“好,你先服下一粒吧。”
朱粲起来,就着清水服下一粒婴骨丸。也是奇怪,那药丸刚下到肚子里,朱粲便觉得胃部一阵热,那热就像是寒冬腊月天里的一炉旺火一样,使他感到十分暖和。很快,那热量慢慢从胸口向身体四肢蔓延,没过多久,便觉得手脚发热,充满力量,而且清早起来的饥饿感也顿时消失了。朱粲只觉得全身有种从未有过的舒服,精神奕奕,便道:“道长这婴骨丸果然神通,服下之后,顿觉精神百倍。”
崔道远道:“这丹药用婴儿骨头合成,初生的婴儿,混沌未开,身上蕴藏着天地灵气,是至纯至洁之物。身上的骨血,还未受世俗玷污,所以最是干净,用来炼丹,不但可保精神康健,还有返老之功效。我刚修道之时,便是用这婴骨丸来维持,后来渐趋佳境,道有所成,不用进食,所以这药丸便也用不上了,这瓶就给你了。”
朱粲听了,琢磨道:“原来如此。只是这丹药须用婴儿来炼,上哪里去找这么多婴儿呢?”
崔道远道:“这正是我要交待你去做的事情。”
朱粲问道:“道长莫非是要我去偷刚出生的婴儿?”
崔道远点头:“正是,不敢吗?”
朱粲道:“道长小看小人了,不怕道长笑话,小人以前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没少做,别说偷个婴儿了,就是偷个女人也是敢的,只是不知道长要多少婴儿?”
崔道远道:“不多,我只要十个。”
朱粲还以为崔道远要几十上百个,一听只要十个,立马拍了一下胸脯道:“道长请放心,包在我身上了,三天之内一定给道长送上十个婴儿。”
崔道远却道:“我要的是刚出生七个月大的男婴。”
朱粲一听傻眼了:“七个月大,又是男婴,偷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一时间上哪里去找十个七月大的男婴?”
崔道远道:“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朱粲一时犯了难,愁眉苦脸地低头寻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嗫嚅道:“道长,小人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崔道远道:“尽管说就是。”
朱粲遂放开胆子道:“恕小人无礼。道长既然有法术神通,何不施展法术,将那些婴儿变过来,岂不是更容易?”
崔道远道:“法术虽有,却不能乱用。虽说能变无为有,亦不过是些障眼的伎俩而已,耻于用之。我现在正在修炼长生之术,若是炼成,莫说长生不老,到时候上天入地,神游五洲,都不在话下。修真之术,最怕被人打断,如果事事亲为,不免会分散精力,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帮我准备炼丹的材料。”
朱粲对修真之术不是特别了解,也听不太明白,不过崔道远后面的一句话,他明白了,便道:“道长请放心,小人这就去把事办了。”
崔道远道:“莫急,虽说要你去找七个月大的男婴,也不能让你盲目地去找。”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朱粲,朱粲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附近哪家哪户有七个月大的男婴,连地址都写得清清楚楚。
“你就按照这纸上写的去办吧。”
朱粲道:“道长,既然知道了哪里有,那就容易多了,用不了三日,小人就给道长把事情办妥!”
崔道远满意地点了点头。朱粲告别崔道远,揣好纸条,出去了。
朱粲从小就干惯了偷鸡摸狗的事情,所以对这种事情最是在行。相比偷钱偷女人,偷个婴儿对他来说容易多了,为什么呢?对于财物,人大多都是放在身上或者藏在家中秘密之处,不费上一点时间,还真的难找到;对于女人,朱粲以前帮吴谦偷过,用些迷魂药之类的倒是可以,但若是偷大活人,要指望人家心甘情愿,不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极难得手;而至于婴儿,偷起来便更容易。那些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虽然被母亲或乳母时刻抱着守着,但白天大部分时间,家中男主人多是在外头,只留妇女在家。朱粲只需使些小伎俩,骗过那些妇女,便可趁机偷走孩子,做得不露痕迹,神不知鬼不觉。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朱粲就从一户农家偷了婴儿出来,迅速送到了崔道远面前。
崔道远道:“没想到你做得还挺快。”
朱粲嘻嘻笑道:“这婴儿偷得简单,那户人家就一个农妇在家,我随便用点伎俩把那农妇引出屋外,趁机从后窗爬进去,捂着婴儿的嘴就抱出来了,然后一路狂奔跑回来,若不是后来发觉,险些把婴儿给捂死了。”
崔道远问:“没人发觉吧?”
朱粲道:“道长请放心,这事做得十分利索,并无人知晓。”
崔道远点点头,又道:“你趁着知道偷婴儿的人还不多,速速去把剩下的都给我偷过来。”
“不须道长吩咐,小人这就去办,只是小人须采购些衣物道具,这样才能快一点。”
崔道远于是从桌子上的香炉里抓起一小把香灰,用手一捏,再张开的时候,那把香灰就变成了一串钱。朱粲见了,称赞道:“道长神通!”
崔道远把钱递给朱粲,道:“这钱须在一个时辰之内花掉,不然会变成一把灰。”
朱粲得了钱,便速速来到县城,买了一身新衣服鞋帽和一些道具,把自己打扮成富翁模样,朝着名单上的第二户人家去了。果然没过多久,他施展骗术,便将婴儿偷了出来。之后又如法炮制,来来回回,竟然在一天之内就把十个婴儿给崔道远备齐了。崔道远十分高兴,道:“今日之事你办得十分漂亮,待我三日之后练成丹,我便为你的前程指路。”
崔道远得了婴儿,便吩咐朱粲看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他自己则进了一间密室,拿那十个婴儿去炼丹了。朱粲得了命令,想着自己就快熬出头了,自然是尽心尽力,不敢怠慢,为崔道远看守门户。
三日之后,崔道远终于从炼丹房中出来。他把朱粲叫到面前来,道:“我丹已练成,现在将要进山修炼,你既然帮我做成这件事,足见你对我的忠心,我将助你一臂之力。”
朱粲虽然明白,但尚不知崔道远所说的一臂之力到底指什么,心里不免有些惶恐,于是跪下道:“请道长为小人指条明路。”
崔道远道:“你本非凡人,命中带煞,将来定是个杀人无数的混世魔王,乱世之奸雄,这是天意,不可违拗。”
朱粲听说自己以后会是个乱世奸雄,心里十分高兴,继续低头跪着,听崔道远指示。
“观当今天下,呈必乱之势,隋运将尽,正所谓时势造英雄,现在正是你发迹之时。我给你指的路,正是要趁着这乱世成就一番霸业!”于是便将朱粲该去何处,中途该怎么做,一一告诉了他,朱粲句句听在心里,牢牢记住。
崔道远交待完朱粲,又拿了一瓶丹药给他,朱粲道:“道长,这丹药是你刚炼出来的,我已经有一瓶了,怎好再要?”
崔道远道:“我服用的是另外一种丹药,用婴儿的心脏练成的,而这婴骨丸,我已用不上了,你此番北上,路上可用。”
朱粲只得收下药丸,对崔道远又磕了几个头,道:“道长对小人大恩大德,小人永世不忘,他日若得发迹,小人定给道长奉上无数婴儿,供道长修炼!”
崔道远微笑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又道,“我今夜就得离开此处,进山修炼,明日一早,你便起身,切莫误了时机。”
朱粲问道:“小人不知道长要去何处,以后若是要见道长,该到何处去找?”
崔道远道:“这个你不必多虑,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来找你。”
朱粲听了这话,便放了心。崔道远又嘱咐了朱粲几句话,随后便起身离开了宅子,朱粲欲送他个十里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崔道远却叫他留步,道:“不必送我,我去也。”说罢化作一团黑烟,四处化开,黑烟散尽之后,崔道远便不见了踪影。朱粲虽然见识了崔道远的法术,但还未见过他能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心里又是一阵惊讶。
第二日,朱粲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堆稻草上。昨夜睡的楠木漆金床,早已消失无踪。坐起来一看,发现四周不过是几堵破墙,头顶上破瓦漏风,房梁上蛛网密布。他慌忙爬起来走出去,发现那地方不过是个早已废弃的破庙,之前的会客厅是庙堂,立着一尊破得只剩下半截的泥像;庭院中则处处长满了杂草。
朱粲想起崔道远之前说的话,才知道之前所见的豪宅,不过是间破庙变出来的而已,心里不禁叹服崔道远法力之高强。顿时感觉这一切似幻似真,如做梦一般。他用手摸了一下胸口,摸到两个小瓶子,拿出来一看,正是崔道远赐给他的两瓶婴骨丸,这才知道这一切又是真的。
他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心里把崔道远交待的话重温了一边,然后走出了破庙,加快脚步,朝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