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眼看二人即将跌入河流之中,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声熟悉带着焦急的惊呼声自边沿上头响起。
接着苏清沫便感觉到自己的腰身一紧,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她睁开眼,看向一直紧拥着自己的离青,正冲她微微一笑:“别担心,是他们来了”,说完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刚才那一个浅笑似乎照亮了夜空,周围呼啸的寒风停止了,下方轰隆隆的流水声消失了,就连上头什么人在呼叫他们的声音,苏清沫全都听不到,整个脑海中全是离青那清俊淡雅,柔和温暖的浅笑在来回盘旋着。心似乎也因他那笑失了频率……
“啪……啪啪……”
几声细微的像蝇子嘣裂开的声音突然响起,也惊扰了苏清沫的心神。
打量着已经晕迷过去的离青,苏清沫暗暗懊恼,她怎么会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犯花痴,当真是该打。
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正见头顶上方那一截绳子竟然有断裂的倾向,显然是即将要承受不起两个人的重量。
苏清沫立刻抬脚往一旁的墙壁上蹬去,却又见被蹬的地方开始崩塌往下方掉沙土。
她的脸色一黑,这处的墙壁都是松散的沙土结构而成,显然是成不了垫脚之处。而此处离上头又还有好一段距离,轻功再高的人,在没有其他帮助下也无法直接飞上去。
至少她是做不到,至于离青……
看着哪怕是已经错迷过去,却仍然没有松开紧抱住自己腰间那双大手的男人,苏清沫的心中隐隐做出了一决定。
现在看来离青可能是在自己抱着他滚落在地的时候,他反射性的把自己保护在他的怀中,于是所有坠地的力量都被他一个人给承受了。
想起她刚才在滚动的过程中听到他的一声闷哼,就没有别的动静,却在滚动的过程中一直都把她紧紧的纳入他的怀里。
从他现在急促的呼吸来看,他能支撑到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见他之前所受的伤恐怕比她想象中还要重几分。
不过,爹爹不可能将他伤的这般重,那他这般虚弱又是因何?这让她感觉有些奇怪。
上方拉绳子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这根绑着两个人的绳子就要承受不住,依旧在继续往上拉扯着。
“啪……啪啪啪……”绳子每被拉上升一寸,便有越来越多的细丝开始断裂开,眼看那根绳子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地方还连接着,无论如何也是撑不到两个人被拉上去的时候。
苏清沫的心神大震!
抬起双腿紧紧的盘在离青的后腰上,又把同样环抱住离青腰身处的双手撤了回来。
暗暗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收紧,再把缠绕住自己的绳子小心翼翼的全部都从自己身上圈了出来,再将其在离青的腰围处快速的缠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固定住。
待做完这一切后,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开始抽空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闭着眼睛的男人。
他的睫毛很长,非常非常的长,像两把小扇子似的盖在他的眼睑下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睡美人装扮的洋娃娃。
高挺的鼻梁,略带肉感的浅色嘴唇,稍瘦的脸颊上,竟然都看不出苹果肌的位置,倒是他这暖玉一般的白皙皮肤,因受伤而突显了几分病态的美。
结合于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应该称得上是顶级的钻石王,高富帅。
天朝第一美男子的这个称号给他,还真是当之无愧!
而这个完美的男人却独独倾心于她,独独属于她一个人,苏清沫觉得,自己刚才所做出的那个决定是正确的。
他此时已受了重伤,若是掉进下方这河流中,必死无疑。可若是换成是她掉下去,结合她前世那过人的水性与爹爹传授给她的独特闭气的方式,至少还有一线生存的机会。
正当苏清沫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之时,谁知离青却突然醒了过来,且还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苏清沫那双充满复杂情绪的大眼睛。
“苏清沫……”
苏清沫见他醒来,顿时心中一喜,可随后想到被他抓到自己偷窥他的行为,当下便有些不自然的撇开了眼。
可又想到今时不同往日,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命活着,抱着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的心态,赶忙又将视线移向他。
却见其惨白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布满了冷汗,整个人的精神也是萎靡不振,可他眼中的神色却是幽深难辨。
她的心中一软,尽量遮掩起眼中的异样安慰道:“没事,你安心睡吧,他们马上就会把你拉上去了。”她这次说的是:是你,不是我们。
离青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话中的意思,只是喘着粗气摇了摇头,焦急的道:“不成,绳子会断。苏清沫你……”快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可他后面的话还没有道出,苏清沫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绳子不会断。”
盯着他那张布满冷汗的苍白清俊面容,扬起了眉头故意说道:“离青,看你现在这副没用的样子,连抱着我都抱不住了,真是碍的我眼疼,你还真是没用,杀那么几个人竟就让你脱力成这样,以后咱们的闺房之乐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腰间的大手便是一紧,耳边是离青那恼羞成怒的警告声:“谁说本宫无用了?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
苏清沫嫣然一笑,很直接的承认道:“谁说我没种来着,可我肚子的这个可不就是你的种么?”
离青微怔,苍白的脸色竟是隐隐泛起了一片绯色。
暗道:以往她一直都在骂他是臭流氓,这会儿,怎么他说的话比他以往的话还流氓几分?
“咦,原来你也会害羞啊?”苏清沫突然惊奇道。
听着她的打趣声,离青的心里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她现在对自己说话态度的转变。如她现在这种亲昵的态度,他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了。
忧的是,这根绳子根本就承受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必须得有一个人做出牺牲,趁着绳子还未完全断开跳下去。
而他,自然是不可能会让他的女人去做这种牺牲,可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早在他未出青尘殿藏书阁出来之时,那种折磨人肉体心神的痛苦便又发作了。
当他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心中自然是焦急万分,顾不得那时身体内传来的痛苦,直接飞身赶了过来。
青一和青三所带的人正在和那一批黑衣人还有灰衣人厮杀着,入眼处全是一片血雨腥风,哀嚎四起。
他在那些人中找到了季清水的身影,也看到了她今天带在身边的那个车夫和女子,却唯独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寻问之下,才得知之前她曾独自一人驾着马车离开,只是如今马车依在,可那里面却没有她的身影。
青一说,她应该是在半路上弃车逃了。
他听了就是心中一紧,喉头腥甜,再也没有压抑,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焦急担忧之色已全然显示在了脸上。
他无法想像,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迫使她不顾今晚的天气恶劣,不顾腹中孩子的安危去弃车而逃?
他越想越惊,越惊心中的怒火便越胜,也顾不得当下敌多我寡,直接给青一青三传暗语,下令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伙人歼灭掉!
自己则盘腿而坐,从怀中掏出了几枚古钱铜币,开始摆卦。或许是心中焦急,使得一时心绪难平,连着两次摆出来的卦象都是无解,因此便又多耽搁了一些时间。
好在他并没有气馁,又接着摆,直到第三次,终于知道了她此时的大概的方位。便直接起身飞身去寻找她的身影。
“你看错了。”离青被她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想要移开视线不去与她对视,却终究是舍不得,他想好好看看她,将她的模样印入自己的脑海里。
别看身下那河流表面很平静,若他记得没错的话,这条河流中是有暗石暗流的,就凭着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想要从这里面全然身退,不被暗流圈入其中携带到他处去,显然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儿,他的眼中染上了一层忧色,一脸认真的对她道:“苏清沫,本宫给你的这颗戒指,你永远也不可以摘下来,记住了没?”
他没告诉她的是,这颗戒指的内部藏有他的一滴精血,而她在接下这颗戒指时也曾滴入过一滴血液在其中。
若是哪天她离开了,至少他还能凭着这一滴精血的牵引找到她的踪迹。这才是他在她前一次离开青尘殿时不让青一他们去寻找她的原因。
之前因着太焦急,只想着摆卦寻她,竟是把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忽略了。若不然,他还能出现的更早一些,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嗯,我记住了。我永远也不会把它摘下来。”于她来说,这可是她与他结合的婚戒,她又哪里会摘去它。
苏清沫盯着他的双眼问:“离青,你爱我么?”
“苏清沫,我不懂你说的爱是什么意思,但本宫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离青很孩子气的一连说了好几个喜欢,看这副神情似乎还是不足以形容他心中对她的那份视她如命的浓烈感情。
“嗯,我信你。离青,我们孩子的名字你可有想过?”苏清沫又问。
说起这个,离青的眼神一漾,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的浅笑,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他一边喘息着一边低低的说道:“你腹中的是双生胎,两个孩子不管他们是一男一女,是两女还是双男。老大都叫离苏,老二都叫离沫,你说好不好?”
耳边不时传来绳子断丝的声音,两个的心神都同时一紧。彼此的双手较之前更用力的环抱住对方,隐藏着自己眼中告别的神色。
苏清沫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内,近乎于贪婪的闻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水木檀香的清香。
两个人的双手都开始渐渐松开……
接着就听到离青一声心神俱裂的悲痛怒吼,声音中竟蕴含着一股撕心裂肺!
“苏清沫,竟然敢!该死的!你怎么可以?啊!啊啊啊!”
哪怕此时已经是浑身没力,他也死死的搂着她的腰身不松手,口中的话语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一声声低到尘埃中的绝望哀求:“苏清沫!苏清沫!苏清沫!别松手,答应本宫不要松手好不好?好不好?本宫,求你……求你千万不要松手……”
苏清沫看着他那发红的双眼,本是狰狞的脸上尽是哀求的神色,她那一双明亮的大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如他所愿那般再次紧紧的揽着他的脖颈。
却在紧要关头,只是攀附着他的肩膀,贴近他的耳朵低笑呢喃着:“我的名字叫苏清沫,我的夫君叫离青,我孩子的名字叫离苏和离沫,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一家人了。离青,你会等着我回来的是不是?”
话音刚落,紧攀附着他的双手改为推动的姿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猛的运力,一把将其往上推送上去,嘴里同时喊了一句:“隐,接着你的主子!”
自己则如一片落叶般,飘落了下去。坠落的风声在耳朵边咧咧作响,身上披着的那件雪色狐袭披皮,也被急风给吹的四处飞舞,系在领口处的系带突然散开,披风便随着风向往远处飘了去。
苏清沫抽空看了一眼,心里想着:飞走便飞走吧,反正她落水了,这披风穿在身上也只会加重负担。但愿它的命运会与自己不同,会掉落在树林中的某处,最好还能被离青的人给拾到。
扑通一声!自由落体,在水面上溅起了水花朵朵!
苏清沫进入水中后,耳边似乎还隐隐能听到离青那撕心裂肺的的咆哮声:“苏清沫!”
“啊!啊啊啊啊!苏清沫!你怎么可以?本宫不会放过你!”
“你一定要给本宫活着回来!本宫等着你回来!”
她的眼中忍不住露出笑意,这只爱装老虎的大猫啊,都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敢威胁自己。
待冲力缓解,她便开始甩动身体往上突破,暗道:这水除了刺骨一些,在这生死关头中感受着倒也不是那么冷。
她鼓着嘴巴看准了方向,潜在水中挥动四肢往对面的岸上游。
眼看那水岸就前面,身后却突然涌来一股强大的吸力,让她的身躯前动难行,哪怕剧烈挥动着四肢也只是维持在原地划动而已。
她偏头看了一眼,只见后方黑幽幽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却是一个咯噔。
心中暗骂:尼玛,暗流!她竟然运气好到碰到了暗流!去买六合彩的机率也不会这么高吧?这是老天要亡我的节奏么?
可骂归骂,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清醒了几分,当下决定不再与那股吸力作斗争,干脆顺着它而去。
整个人如同一片浮漂一般,转眼间整个人就被那幽深的道暗流给吸了进去。
而她最后看到的一眼景象是,雪色一片。
最后听到的声音却是离青那悲痛绝望的咆哮声:本宫等着你回来!
悬崖边沿,离青扑倒在边沿处,双手呈现喇叭状,依旧在向下喊着话。
在他身后跪着隐,青一,青三还有一干独属于青字决中的那些以青字名号开头的属下。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是一脸悔恨的垂下头,不敢言语,亦不敢向劝解。
直到离青的声音嘶哑,再也没有力气喊出声音,整个人也再次晕了过去。跪在最前面的隐,这才起身踉跄着几步向前,先是给离青嘴里塞了几颗丹药,又解下腰间的水袋,倒入他的口中送水服下。
然后才背着他往一旁准备好的软轿走去。在他做这些事情的当中,周围除了寒风呼啸,雪药飞舞,再无任何一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