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七月亲启。
青竹院的人现在都喊她七月,也都以为这名字是窦章这个主子赐的,至于封七月这三个字,整个总兵府知道的也便只有窦章,还是不久之前她亲口说的,而且窦章摆明了是没放在心上,而在总兵府外边,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便是南王府了,可徐真虽然已经没有被扣在总兵府了,可要过来一趟也不是难事,若是南王府有什么消息需要和她互通的,直接让徐真找个理由过来便是,没有必要这般迂回地给她送信。
看彩月的神色分明是被人要挟送信。
不是南王府,那还能有谁?
崔九。
封七月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这么长时间了,他终于冒头了?而能要挟的了总兵府的奴婢,便是说之前她所猜测的事情准确度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了。
呵!
还真的够本事的!
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从他醒来之后她不就觉得他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吗?
什么体弱多病那不过都是戏!
窦章那死胖子有句话说的也还挺准的,那便是这镇国公府的人啊,个个都是戏精!有这么可怕的一群人在,皇帝老儿哪里能睡好觉?
他们崔家不灭谁灭?
封七月嗤嗤冷笑,把信收回了衣服里头,起身走出了书房直接往厨房去了,这个时间还没到做做饭的时候,里头没人,不过灶上还烧着热水,为了确保窦爷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有热水用,这厨房烧热水的灶可是从来没有断过火的。
她走到灶台前,将信从衣服里面拿出来,直接扔进去,一下子便化作灰烬了。
不管他崔九想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
没错,她还是记仇了。
就算薛海骗她,就算他故意离间他们的关系,她还是记仇了!
再说了,她不识字啊,给她写信也太看得起她了!
真的这么在乎这个“妹妹”,怎么不露面?
躲躲藏藏的在暗地里算计别人算什么回事?!
她没兴趣陪他玩!
……
窦爷又跑出去报复社会了,据说这回把南王世子小妾的娘家哥哥的酒楼砸了,还把人家的腿打断了一条。
南王府派人过来兴师问罪,结果连总兵府的门口都没进,直接让门房拿扫帚给轰出去了。
总兵大人派人回来过,不知道做了什么处理,南王府再也没派人上门了。
而窦章,也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
封七月之前也没觉得这位总兵大人有多疼爱这个外甥,毕竟聪明人绝不会这么纵容自己关心爱护的晚辈,让他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的,能当总兵的自然不会是蠢货,可这一次两次的,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位总兵大人是真心疼爱外甥,只不过他这位外甥段数抬高了,他实在是招架不住,可好在窦章胡闹鬼胡闹,被罚的时候也还是乖乖领罚的,而且闯出来的祸也不是收拾不了。
窦章又被罚抄经书了,而且这次据说有时间限制,要在三天之内抄完,看着他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封七月因为那封信出现而抑郁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你看什么看?!”
封七月大大方方地收回视线,现在书房一半是她的地盘,书桌什么的都备了一份新的,属于她的,“少爷,抄书要快的话,得静心。”
窦章拿起了一本砖头厚的书砸了过去,这死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这一身皮才好了没多久就痒了是不是?!
封七月顺顺利利躲过了,又来这一招,再蠢的人也能躲过去好不好?说起来窦爷其实对她还是很不错的,连出手都这么垃圾,想想人家南王世子小妾的娘家哥哥可是生生断了一条腿,“要不我帮您抄抄?”
“你闭嘴吧你!”窦章一脸嫌弃,就她那一手比狗爬还要难看的字还敢说帮他?!崔家沽名钓誉到了这么不要脸的地步,也不怕把他们祖宗给气的从地底下爬出来!不,也不用怕了,都下去一家团聚了!“这个月之内你要是学不会这千字文,呵呵——”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可听那语气,看那神情,便知道不会有好事。
千字文,便是一千个字。
一个月学会,对于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来说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可她不是啊。
说起这千字文,封七月又不得不怀疑她到底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空了,上辈子小时候待在乡下,自然不会学这么高大上国学知识,倒是后来国学莫名其妙火起来的时候,她闲来无事看过一次,依稀记得和这里的差不多。
不存在于熟知的历史,可却又有相似的东西。
“好啊,我一定不会让少爷失望的!”封七月笑呵呵地回道,一副绝不会让他失望的坚决模样。
窦章又想掐死她了!
这次被罚抄的经文没有之前那本厚,而且窦章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那抄写的速度简直是如行云流水,厉害着呢,而且那字还真的不错,便是还没形成风骨,可这个年岁,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纨绔败家子能写出这样一手字来,也是很出色了。
“好端端的你去打人家小妾娘家哥哥做什么?”封七月一趣÷阁一划地写着字,一边闲来无事似得问了这话。
一部分是八卦,一部分便是打听打听外头的事情,免得被他养成了笼中鸟了。
“想打就打!”
“总兵大人很生气?”
“这不正合你的意?”窦章冷笑,她不是巴不得他不好吗?尤其是在知道他因为之前剿匪一事被舅舅抓去了军营磋磨了一个多月之后,简直就跟找到了他的把柄似得!“不过你也少得意,我舅舅可一直和镇国公那老匹夫不对付!”
“我爷爷?”封七月看着他,“你舅舅和我爷爷隔了一个辈分,有什么好不对付的?”
窦章没抬头,直接冷笑道:“你家仇人多着呢!”
封七月点了点头:“也是,不过总兵大人必定是正人君子,就算是不待见崔家的人也不会向承恩公唐家那伙子人暗地里下黑手,所以我还是很安全的。”
“承恩公唐家?”窦章抬头。
封七月点头:“是啊,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在村子的时候,就有杀手来刺杀我,正好我运气不错,当时一个劲地想抱薛海的大腿,他们来杀我的时候我,他正好在,我们联手把他们搞定了,后来可能觉得没法子直接下手了,便买通村子里的人……”
“那尸体是你们埋的?”窦章打断了她的话,她差一点被村子里的人烧死的来龙去脉他自然也查清楚,“你也杀了人?”
不然怎么会说联手搞定?
封七月搓了搓手,“别说的这么可怕,我自卫而已!就跟那天帮你一把的时候一样。”
窦章盯着她,目光开始深了下去。
“少爷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乐意的!小命都没了难道还不能自保一下吗?”封七月一脸紧张地说道。
又装!
她还是害怕的话便不会说的这么轻飘飘了!
虽然他也没觉得杀个人,而且还是杀个来要自己性命的刺客有什么不对,可她说的这么轻飘飘的就是不对!
她才几岁?
她是姑娘家!
太奶奶当初是瞎了眼了才会认为她会是他的良配!
还有,她突然间说这些做什么?
还指名道姓的说出了承恩公府!
她想做什么?
想挑唆他去对付承恩公府吗?
她哪里来的这脸?!
“所以你最好一步也不要踏出总兵府,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窦章冷笑,“承恩公可比谁都恨崔家,当年若不是崔皇后害死了唐皇后,大皇子早就被立为太子了!”
“那可未必!”封七月道:“唐皇后能够被崔皇后害死,也可以被其他人害,没本事保住自己小命便不该去怪别人手段太高!”
“你——”窦章瞪大了眼睛,连这样的歪理都说的出来,难怪崔皇后会做出谋害唐皇后这事,“那崔家被灭也是活该!”
谁让他们崔家做了恶事还被人抓到把柄?
斗不过皇帝死了也是活该!
封七月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你到底是不是崔家的女儿!”窦章又砸了一本书过去,“你就不怕你那祖父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半夜来找你吗?!”
封七月耸耸肩,“找就找呗,人还会怕鬼不成?”
窦章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摔了趣÷阁又跑了。
男子汉大丈夫学什么女儿家摔摔打打?
真是的!
封七月嘟囔了几句,低下头继续练字了,提起承恩公当然不会要气他,只不过是提醒一下她,崔九躲起来了,现在崔家便剩下她这么一个血脉了,虽然承恩公府没有必要对一个女娃娃下手,可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恨过头,直接来个一个不留?
到底是不是崔家女儿?
不是。
她不是。
如果说她现在还有什么把柄的话,那便是这个了。
崔九……
她不配合他,他不知道会怎么个对付她?
这总兵府怕也不能多待了。
可眼下她这小身板的能去哪里?便是能把户籍还有路引拿到手,以现在的年纪出去估计也就是被拐卖的命,幸好现在不是乱世,不然被当做粮食吃了都有可能!
便是户籍路引这事,窦章这死胖子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啪!”
封七月忽然间想宰了崔九!
他要是敢泄她的老底,她就宰了他,宰不了也可以同归于尽!
想要他死的人绝对比她要多!
……
总兵府的人都知道最近窦爷心情不好,除了总兵大人派人回来训斥了之外,便是青竹院里头的那个原本是贵客现在成了窦爷贴身奴婢的那个叫七月的小姑娘总是惹他生气了,而且奇怪的是,不管那七月怎么惹窦爷生气,窦爷都没怎么着她,就算是吼出了要宰了她,最后也还是没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渐渐的,大家对那七月小姑娘便更加的好奇了。
这般神一样人物的存在,甚至传出了总兵府,成了如今禺城最具传奇性的人物之一,便是连那位被窦爷殴打跑去南王府哭诉的南王世子小妾娘家大哥都压不住她的风头。
现在茶楼酒馆,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位七月小姑娘了。
说什么的都有。
什么难听的也有,甚至有猜测窦爷是不是有了玩弄娈童的癖好。
而不久之前南王世子小妾娘家大哥被打这事,又将这七月小姑娘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了,算算窦爷现在也十三四岁了,大户人家这个年纪的少爷也有懂人事的,说不准这小姑娘便是窦爷的新宠了,而窦爷无端端的打了这南王世子小妾娘家大哥,据说当时在场的人说了,这位小妾的娘家大哥当时儿本想要讨窦爷欢心的,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了这位祖宗,才被打的,说了什么话呢?听说便是提了那个七月小姑娘,说窦爷要是喜欢的话,他可以搜罗别的小姑娘……
啊,难怪被打,没被打死那是他运气好。
什么运气好,是后台够硬!
对!
总兵府和南王府本来就不对付,窦爷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过好像从来没有直接对南王府的人下手的。
这回,要不是真的怒急了,怎么会动手?
听说因为剿匪的事情,南王夫人已经动怒了。
窦爷打的又不是南王夫人的人,南王夫人和南王世子不对付,谁不知道啊?
嘘!
乱说什么?喝酒喝酒!
哈哈!
你们说那小姑娘是不是真的长的跟天仙似得?
就算是也是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什么毛都没长齐,是根本就没长好不好?
哈哈!
便是这天运酒楼已然是禺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来这里的非富则贵,可再显贵的身份也没法子掩盖骨子里的猥琐。
酒楼大厅的一角,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低头吃着菜,少年的五官长得很好,不过皮肤却比较黑,看起来像是本地人,可俊挺的五官却又不想,身上的衣着不算名贵但也不是粗布麻衣,举手投足也十分优雅,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而在少年的对面,坐着一个国字脸的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相貌普通,做了商人打扮,不过不知道为何,此时正沉着一张脸,似乎动了怒。
这是两张生面孔。
不过却并不引人注意。
最近禺城多了许多生面孔,因为一年一度的恒记商行拍卖会便要开始了,往年这个时候,各地的商人都会往禺城赶,也算是禺城的一大盛事。
“樵叔,冷静。”
随着旁边那些个污言秽语越发的放肆,国字脸男人的怒意更浓了,甚至已经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少年方才不得不开口提醒。
国字脸男人连忙低头:“是。”怒意却依旧在,不过压着,而这怒意似乎也不完全是那些污言秽语引起的,“小人教女无方,让九爷蒙羞了。”
少年抬起头,正色道:“七月很好。”
“九爷……”国字脸男人低下了头,更是无地自容,那个逆女若是好,便不会让崔家大小姐的身份蒙羞!
“我会将她救出来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南王府和总兵府双方都苦寻不找的崔九,“我会把她救出来的。”
国字脸男人更是羞愧了,“九爷,不能为了那逆女冒险!”
若是那逆女懂事的话,在落入窦章手里的时候便该自行了断!而不是任由着窦章折辱,她现在是崔家大小姐,窦章所施予的所有折辱,将来承受的都会是大小姐!
窦章那小子为什么会对她百依百顺?
不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事情,以窦章那混账东西的性情,哪里会这般对她?
那逆女竟然为了活命不惜让大小姐的声誉蒙羞!
她该死!
根本便不该去救!
崔九看着他,“樵叔,她是我妹妹。”
“可是……”
“从她成为崔家大小姐的那一刻起,她便是我妹妹。”崔九没让他说下去。
“这怎么行?大小姐还在京城等着九爷您……”
“不必再说了。”崔九打断了他的话,“记住我的话便行。”
国字脸男人还想再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敢违逆主子的话。
崔九目光无意地从那一桌子仍在说着污言秽语的男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回了手上的杯子上,已经三天了,总兵府那边一点回音也没有,是信送不到她手里还是她真被窦章给哄了去?从总兵府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她的确是过的很不错。
封七月……
你会让我失望吗?
……
等窦章听到了那些个关于他最新癖好传闻的时候,消息都已经传遍了整个禺城了,除非他把整个禺城的人都给揍一边,否则怎么也封不住口!
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搞鬼,他窦章两个字掉过来写!
“给我查!查到了把人给我抓来!”
“是。”
虽说窦爷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可对于这种有人故意泼脏水的事情还是不能容忍的,窦安亲自处理这件事,很快,便将人揪出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打断腿的那个南王世子小妾娘家哥哥,谣言便是从他府里传出来的。
找到人之后,窦章直接带人把那人的家砸了个稀巴烂,里里外外的没处可以落脚,要不是不想再被罚抄经书,他还想一把火烧了。
抓到黑手还没完,谁不知道这黑手背后靠着谁?
直接押着人去了南王府了。
没见着南王夫人,也没关系,直接将人扔给了赵胜,搁下狠话要是南王府不给他一个交代,他就连南王府也砸了,才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那黑手这时候已经半条命都没了。
窦章回了总兵府,气还没消,让人把在外头乱传总兵府消息的人都给抓了,把所有下人都给喊到了前厅,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把嚼舌根嚼的最厉害的那几个人给活活打死,便是连管家还有管理后院的方妈妈都没逃过责罚,也打了板子还罚了月钱。
事情传到了封七月耳朵里,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有些错愕,也有些不安。
窦章这么兴师动众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名声再烂有些污名还是不能沾的,至于处置府里的人,眼下危机重重的,若是总兵府都不能固若金汤的话,拿什么跟南王府斗?
她没觉得窦章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甚至有点儿佩服他的杀伐果断的,可是……可若是他只是为了总兵府为了自己为了大局着想才这么做的话,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可若是……若是真被她猜对了,他对崔莹真的有那么一份少年心思,那……那她是不是要准备好随时逃命?
哎。
“不会再有下一次!”窦章处置完之后,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没有解释就好像是她一定知道似得,也有点儿莫名其妙的,他其实根本不必要跟她交代的,毕竟,她只不过是个奴才,他不是该怀疑她也掺和其中,故意抹黑他吗?
封七月小心地点头,前前后后再过一遍,她到底有没有露出马脚来。
窦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说这话,就算是连累到她了那又怎么样?她是他的奴才,被主子连累有什么不行的?他这么紧张做什么?瞧瞧她这些天的脸色可有半点在乎的?那么不要脸的人哪里会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脏水?她之前自个儿也说过这些脏话,他不怀疑是不是她自导自演的已经很对得起她了,用得着觉得没看管好门户对不起她?
窦章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疯了!
“赶紧给我抄完!抄不完今天不许吃饭!”
封七月默默的点头,不是给他抄被罚的经书,而是她的千字文,因为自个儿被罚抄经书,见不得她优哉游哉地写字,所以也罚了她抄了。
事情很快平息了。
南王府那边传来话说,始作俑者已经处置了,参与散播谣言的也都抓起来送了官府,据说南王世子也被南王夫人给狠狠责骂了一顿,还越过了他和世子妃,直接把那小妾给卖了,最后,还送了礼物到总兵府,一半给窦章,一半给封七月。
封七月只当没这回事。
窦章显然对她这个做法很高兴,就好像是她连看也没看南王府送来的这些东西便是和他抱一团似得,高兴的封七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命了!
这死胖子八成八是对崔莹有那心!
所以他硬是要逼着她识字还说要给她找教养嬷嬷,便都是因为这个心思!他要亲手把崔家大小姐打造成他所以为的那样吗?
亏她还以为自个儿占便宜了!
她要不要再做些什么,好让他彻底地死了这份心了?
封七月还没行动,有人便又行动了。
彩月又来找她了,之前还是转了好几转才转到海妈妈那里再传到她这里,这次却是直接跑来青竹院了。
谁都知道她和彩月有交情,所以她来找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她却忽略了在经过窦章一番下狠手整治之后,总兵府的下人,即便是海妈妈都心有不安的,更何况是彩月这么一个三四线的丫鬟?现在所有下人都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事,恨不得离窦爷越远越好,哪里会主动往青竹院跑?
封七月被窦章给搞得脑子浆糊了,没想到这些,直接去见了彩月,在彩月拉着她硬是要她跟着她走的时候,生怕崔九会做什么,便也跟着去了。
彩月拉着她去了花园,去那个她那一个月最喜欢去的凉亭,然后才把一封信战战兢兢地塞到了她手里,“姑娘……你拿着,我……我走了……”
“等一下!”封七月拉住了她,“谁让你送的?”
“我……我不知道……”彩月脸色发白,明明吓的要命可还是做了这事。
封七月冷下了脸,“彩月姐姐,你若是不说出来我也救不了你!”
“我……”
“窦爷连嚼舌根的人都打死,你说他会怎么对你这种帮外人传递消息的人?”封七月继续说道,“你……”
“我没有!信是给你的!是你的!”彩月惊叫起来,“我没有传递消息,是你……”
“闭嘴!”封七月喝道,“你是不是想嚷的全总兵府的人都知道?!”
“我……我……”彩月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了,哭了起来:“我不是……我不是的……是……是我弟弟被抓了……那人抓了我弟弟……说我不给他送信……他就杀了我弟弟……”
封七月心一沉,“他抓了你弟弟?”
“是!是!”彩月伸手抓着封七月的衣角,“姑娘,奴婢求求你救救奴婢的弟弟,奴婢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了,奴婢爹娘临死的时候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弟弟的……奴婢进总兵府来就是要养活弟弟的……”
封七月知道彩月的来历,她是从外头买进总兵府的,爹娘都没了,只有一个弟弟养在了伯父家里,窦章恶名在外,虽然她没有明说,但若不是为了养活弟弟的话,她也不会卖自己进总兵府的,总兵府给的月钱高,可以让她更好地养活弟弟……这样的丫鬟的确是最好下手的,也不知道该说是她运气不好还是自己倒霉了!若她不是来照顾自己的话,估计也不会找上她!
“你先起来。”
“姑娘……”
“你先起来。”封七月加重了声音,“你这样子被人看到的话传到了窦爷的耳中指不定他会怀疑什么。”
彩月这才赶紧回来。
“信我收下了,要是那让你送信的人再找你,你就让他放了你弟弟!”封七月说道:“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放了你弟弟,然后不必再利用你来联系我!否则大家都别想好过!”
“好……好……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彩月又哭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心情,擦着眼泪走了。
封七月没走,心烦意乱地待在凉亭里面,亭子外头的莲花已经开败了,高高的莲蓬竖了起来,到了摘莲蓬的时候了……
她一直拽着那封信,许久许久之后,才拆开。
没有落款,就是一行字。
八月十五,恒记拍卖。
便是没见过崔九的字可她还是认定了就是他!
八月十五恒记拍卖?
时间地点吗?
他进不了,所以让她出去?
想做什么?
让她帮他刺杀窦章?还是刺杀南王夫人?
果然是小瞧他了,为了送这么区区八个字,竟然连抓人威胁都做得出来了!是不是她不停的话,他便要连她也不放过了?!
呵!
为什么要放过?
她又不是他的谁!
封七月脑海中又闪过了那日在深林当中的情景,明明同生共死的,可薛海的那些话又冒出来了,还有……
八月十五恒记拍卖?
好!
她便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
封七月把信跟之前一样处理干净了,然后便是调查八月十五恒记拍卖这事,调查这事并不难,因为八月十五这天的恒记商行拍卖会是禺城的一大盛事。
岭南靠近海边,而禺城在前朝更是对外通商的繁华口岸,只不过到了当朝,朝廷禁海,本来已经开始上轨道的海上贸易被迫中断了,尤其是在南朝归顺朝廷之后,估计是为了遏制南王府的资金来源,朝廷精致岭南郡进行出卖贸易。
可正如朝廷其他对岭南的政策一样,这个禁海令也没能落实到位,南王府为什么能够在朝廷各方面封杀还能熬到现在,靠岭南当地的资源?不,靠的便是这出海贸易,而且,还是一家独大的出海贸易!
恒记商行的背后便是南王府,准确来说是南王夫人。
据说当年南王夫人之所以能够深受南王的宠爱,便是因为其具有将恒记商行发扬光大的本事,这恒记商行的拍卖会,便是南王夫人提出来的。
价高者得。
各地商贾都能前来参加。
封七月打听到这里不免心惊,拍卖会,价高者得,这南王夫人……这些个东西在古代应该是没有吧?即便这里和她所熟知的历史有所不同,可这些新鲜事物哪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能想的出来的?还是从外面传进来?
她的脑子更乱了。
崔九让她去这里到底打算做什么?!
南王夫人……
南王夫人……
她能够让南王在临终之前把权力交给她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得到权力之后还能顺利掌控,并且稳坐江山这么多年……
这哪里会是一个普通女人?
可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能养出这样的女人吗?
即便是她这么个外来人也未必敢说能做到她这个地步!
南王夫人……
南王夫人——
封七月乱糟糟的脑子最终便剩下了这个名字了!若她也是个外来的,那……那两个外来的碰面将会发生什么?
崔九!
崔九!
“你怎么了?”
封七月听到了这话赶紧回过神来,这些消息自然不是海妈妈这级别的人能够知道的,比起去问那个窦安或者管家什么的,她最终还是觉得问窦章要来的安全,为了安全,先前那些个不安心都给丢开了,或许他说的也没错,她就是不要脸一万个不要脸!“没事,就是没想到南王夫人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罢了。”
“哼!”窦章倒是没怀疑她什么,“不过是一个老妖婆罢了!”
封七月:“……”
“怎么?我还骂不得了?”窦章冷笑。
封七月摇头,“最好不要出去骂,免得总兵大人都派人回来让你抄经书。”这回的谣言事件理在他这边,所以总兵大人虽然也派人回来不过却是护犊子来的,可要是他出去骂人家南王夫人是老妖婆……“八月十五不过中秋吗?”
“自然过!”窦章说道,“可这老妖婆偏悬在这时候搞那个拍卖会!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封七月没兴趣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听说拍卖会到时候会有海外很多宝贝,而且很热闹,少爷你去不去?”
“去给老妖婆捧场?”窦章冷笑,“她想的美!”
封七月也没多说什么,“南王夫人是南王的妾室,干掉了人家正室,把人家南王世子这个名正言顺的当家人给逼到了墙角,的确是有些不道德。”
老妖婆这话还真的有些说不出口,万一……万一真的就是呢?
怎么说也是老乡。
“少爷还是不去的好。”
这小子这么瞧不顺眼估计便是感同身受了。
窦章眯着眼盯着她。
封七月心头一跳,“少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突然间对这些这么感兴趣?”窦章反问,“还有之前伺候你的那个丫头来找你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
“你还好说!”封七月没等他说完便决定恶人先告状了,“要不是你好端端的去惹南王府的人,南王夫人又送了那么多东西过来,我怎么会突然间好奇起这些事情?彩月那便更是你害的,之前彩月照顾过我,所以现在总兵府的人都把她当我的人,那些个看不起我的人整治不到我自然便向她下手了,她受了委屈过来找我哭哭有什么不成的?”
“我跟你说过八月十五恒记商行会举办拍卖会这事吗?”窦章冷着脸说道,真当她好糊弄吗?!
封七月面不改色,“之前徐真跟我说过。”
窦章盯着她。
封七月昂首挺胸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最好没说谎!”窦章冷哼道,“恒记商行的水深着呢,不是你能掺和的,便是我也不敢冒犯下手!”
封七月心里突了突,“这么可怕?”
“皇帝早想灭了它了!”
“是想据为己有吧。”封七月说道。
窦章拿起了书朝她的头拍了过去,明明不是第一次做的,可这次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便是他也懵了懵。
“搞什么!”封七月赶紧离他远几步。
窦章缓过神来,冷笑道:“让你清醒点,免得脑袋怎么掉了都不知道!”
封七月没和他争辩下去,气氛不对,最好马上溜了!“刚刚海妈妈叫我,我先过去,不打扰少爷了。”
“你站住!”窦章恼火,可喊了也没用,人还是跑了!
死丫头!
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
封七月跑去厨房帮海妈妈打下手,脑子里却已然是恒记商行这事,看窦章那态度估计很难让他带她去,他若是不带她,她估计连这总兵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崔九难道没预计到这个?
还是他压根儿不管这个让她自己想法子?
还真的瞧的起她了!
“七月!七月!少爷让你过去!”外头传来了小厮的话,语气有些不对劲。
封七月心头一紧,她才过来没多久便喊她过去,是窦章回过神来更怀疑她了,还是……“来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这青竹院的小厮还是对她目不斜视的,不过这次似乎还有点冷意。
封七月收敛心神,不再多想其他的跟着过去,这次不是去书房,她刚刚从书房过来,窦章便喊她去别处?“少爷不在书房吗?”
“少爷在正堂。”
在正堂便还是在青竹院,也不必担心是有人借着窦章的名头把她弄出去,也不是她多心,而是自从娈童癖好一事闹出来之后,窦安看她的眼神明显冷了好几度。
她该把心思留一份在这上头了,免得怎么死都不知道!
到了正堂,见到窦章坐在首位,心这才彻底定了下来,可当看到跪在地上的彩月的时候,便又不好了!
前不久才质问她彩月来找她这事,转头便把人给带来了?
他想干什么?
还是……
已经抓到了什么把柄了?
封七月心沉了沉,脸上却是不快,“少爷这是做什么?还在怀疑我和彩月?”
窦章冷冷地盯着她。
封七月压着不安,也不管他,直接走到彩月面前,欲弯下腰去把她扶起来,可走到她面前才看清楚彩月的双手血红血红的,先前看她满脸惨白以为是被吓到的,可现在……他们用了刑了?那十只手指头都红肿的可怕,面前的衣服也沾了血,这刑怕是不单单用在手指上!“彩月……”
“呜呜——呜呜呜——”彩月却猛然往后一缩,满脸的恐惧。
封七月心口闷了起来,没有再碰她,而是转过身看向了前面坐着的窦章,“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狠手,窦爷还真的够厉害的!”
窦章脸色冷目光也冷。
“叛主之人,理当千刀万剐!”说话的是窦安,比起窦章全是冷,他更是有了杀气,看着她的眼神便跟看死人似得。
封七月便是经历过数次生死也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叛主之人?谁啊?彩月?还是我?!”她看着窦章,没有理会窦安,现在唯一的生机便在窦章身上,他若是信她,她便没事,若是不信……也不会死,不过估计会生不如死!“少爷,之前你质问我和彩月见面便是怀疑我们联合起来叛主吗?”
“你们在莲花池旁的凉亭都做了什么,还用得着我来提醒你吗?”窦安冷笑,“这便是你留在少爷身边的目的?取得少爷信任,然后趁机……”
“我以为我不想呆在这里的决心已经表达的很清楚很明白了。”封七月继续冷笑,“怎么?现在恶人反倒是先告状了?”
“你少在这里……”
“闭嘴!”窦章一拳砸向了桌子,差点便把桌子给报销了,他起身走到了封七月面前,居高临下地低头,“那你说清楚她偷偷塞给了你什么?!”
封七月后悔死了在那边见彩月了,即便当时四周无人,可这里是总兵府,而且还是刚刚经过整治的总兵府,是别人的地头!“证据呢?你说她塞给了我东西,那就拿出证据来!哦,东西在我身上,那搜身啊?要不就去搜我的屋子,或者把整个青竹院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看看能找出什么来?!”
“你就真当我不敢杀你!”窦章一字一字地说道。
是没有证据,也没找到东西!
可是——
可他还是看的出来她没有被冤枉!
在她没来之前他还抱着窦安不待见她想把她赶出去或者受了谁的命令来赶走她,可她来了之后,即使她的戏很好,可看了她这么长的戏,他还看不出来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做戏吗?
崔莹——
除了开始那段日子,来了总兵府之后,他哪里对不起她了?
她居然还联合外人来背叛他!
她想做什么?
杀了他吗?
是了!
她早就想弄死他报仇雪恨了!
难为她做了这么久的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