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想的多,对自己越是质疑。自己保家卫国的信念真的是对的吗?那些在战场上,被自己杀掉的人,他们又有什么过错呢?
甄谨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些发颤,自己参军的愿望,就是希望天下安宁,可是真正叫天下不安的不就是战争吗?一次次的烽火燃起,是自己功勋的见证,却也是无数血脉的丧失。自己愿是以为只要守护了大夏,就是守护了天下,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天下何其大?国土何其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国家,天下也不止是大夏。而且打了胜仗,就真的是守护了大夏吗?不知道为什么,甄谨的心中突然冒出两句诗‘兴,百姓苦。忘,百姓苦。’
打仗就必定要增兵,增兵就必然要抓壮丁,可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要打仗就必然有牺牲,可是那些死去的人,真的会感受到家国的荣耀吗?他们流的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真的是为了天下吗?还只是为了那个端坐在龙椅上,却连米价是多少,怎么煮饭都不知道‘天子’呢?
也许是脱了军神这顶厚重的帽子,也许是在市井生活的久了,自己也被同化了。甄谨难得的没有再按照父亲,祖上总是挂在嘴上的大义角度看问题。第一次的,甄谨的目光放到了这些每天都在忙忙碌碌的人民身上。
自己以前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再保护他们,可是事实好像完全相反。若是没有了自己,百姓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或许,自己的存在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重要。又或许。那个被天下奉为九五之尊的‘陛下’也没有那么重要。难道自己才是那个被保护的人吗?
想的多了,心就乱的厉害,越发的不能控制自己。甄谨拿过酒坛,咕嘟嘟就是好几大口酒,哪怕被酒水呛住了也不管。现在的甄谨就是想求一醉,不是是一醉方休吗。若是醉了,就不会想这么多了吧。
侯三和络腮胡呆呆的看着甄谨的动作,还当是刚刚自己的调侃引起了甄谨的心伤呢,便也不敢有什么阻拦的,只是在一边傻傻的看着。可是干看着也不是个办法啊,两人对视了一眼。但是难得的有了默契,不约而同的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
惹不起,还多不起吗?既然什么都不应该说,那就当做不知道,什么都不说好了。侯三和络腮胡相望一下,然后点点头,默默地别过脸。不再多看甄谨一眼。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然各喝各的酒,天南地北的闲扯着。不过这一次。少了几分热烈,多了几分刻意。
见没人和自己搭话了,甄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改变,只是在一边静静地喝酒。现在的甄谨很迷茫。只是单纯机械的做着吞咽的动作,可是你越是想醉,却越是清醒。越是想要忘记,却越是难以忘怀。
酒坛空了,可是脑袋中的烦恼却越积越多。甄谨皱皱眉,把最后一滴酒倒入自己的口中,又摇了摇酒坛,发现再也倒不出什么来了的时候,才无奈的睁开眼睛。可是就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却看见了酒坛底有一个大红朱砂染就的花纹。
那花纹并不如何的复杂,只是一只简笔的凤凰。可是那凤凰身边围绕的火焰,却是在黝黑的酒坛底部,闪烁着青紫色的光芒。红楼!甄谨的眼神暗了暗,状若无意的酒坛甩出去,甩的远远地。
“碰”的一声,巨响,酒坛在数十步外炸开,络腮胡和侯三皆是一愣,然后条件反射的看向甄谨,眼中的光芒似有几分同情。侯三看看络腮胡,用眼神示意道‘看,又是一个因为女人受伤的。’
络腮胡皱皱眉,面上没有说什么,却在桌下狠狠地给了侯三一脚,又有一些担忧的看着甄谨。张张嘴,似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在用眼神示意小二上酒。
甄谨紧紧地闭着眼睛,锁着眉头,做出不适的样子。甚至连口齿也有不清,嘴里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絮叨着些什么。仔细听,尽是什么花啊,翠啊的,好像是个人名。若是没有猜错,应该还是个姑娘的名字。
甄谨原本笔直的背,就像被人抽掉了脊梁死的,弯弯的缩了起来,颓废的瘫软在酒桌上。只见他摇摇晃晃着,强撑着桌子,好叫自己站起来,却有一个踉跄,又跌落回去,俨然是一副醉酒的姿态。
侯三本来想过去扶一把的,可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甄谨的时候,却被甄谨死死的瞪了一眼。侯三闪电似的缩回手,心里暗道‘别看这甄谨的皮相虽是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这双眼睛,却是有神的紧。即便是什么都不说,只是看你一眼,便叫你不敢放肆。像这样的人,若是稍有机遇,只怕前途不可限量。看来自己对他可要越发的小心些。’
侯三被甄谨身上的气势怔住,尴尬的收回还停留在空中的手,摸摸自己的鼻子。还想再细看一眼,却见甄谨已经瘫软在桌面上,一动不动了。就好像刚刚自己看见的一切,不过只是幻影。
“借过,借过。来,客官,您的酒。”店小二手里提溜这个酒壶,熟练的穿过拥挤的人群,还有刚刚被打翻的,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杂物,走到甄谨这一桌边上。然后诧异的看了看醉醺醺的甄谨,笑道“怎么这位客官已经醉晕了?我就说了嘛,若是这烧刀子不兑点水,谁抗的住呢?”
说着,店小二抬起酒壶,刚想放下,但是却苦于这酒桌实在不大,而边做的那两个‘江湖大侠’却又但是一副‘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别惹我,别靠近,要不然咬死你’的狰狞面孔、
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的,而这里,看似最无害的,自然是那个软趴趴的黏在桌子上的醉鬼了。几乎是想都不用想的,店小二伸手推了推,他的本意是想把甄谨推开些,好给自己空出的点地方,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居然被甄谨死死的抱住了。
“翠花,翠花。”甄谨一边喊着,一边死死的攥住店小二,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压“你不要走,你被离开我。”
“呀,呀,呀,呀,小的卖艺不卖身啊,若是您在靠过来,小的可就不管您是什么大侠,还是英雄的了啊,直接就不客气了啊、”店小二一边语无伦次的怪叫着,一边威胁道。不过他那小弱鸡一样的身板,还有那不断后退的步子,却显得极其的没有说服力。
店小二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甄谨的同伴身上了,不断像他们发出求救的眼神。不过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店小二猜测的很对,侯三他们的确不是好人,见到自己的同伴失态,不但不帮忙,居然还笑眯眯的在一边看戏。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顺了盘瓜子,悠哉悠哉的嗑了起来。
那边惬意的样子,和这边的苦苦挣扎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就在侯三还在看戏的时候,甄谨已经把手伸到店小二的怀里去了“你要做什么啊,我可是青青白白的身子,小红啊,我对不起你啊,我居然被一个男人吃豆腐了啊。呜呜呜,关键是我还打不过他啊。”
说着,店小二的居然还带起了哭腔。一边说,一边还像桌角撞去。那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的样子,到还真的有几分子的勇气。
“看不出来啊,这小甄兄弟看起来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没想到一上来就动手了啊。”说着,侯三猥琐的嘬了嘬他的大板牙,然后露出一脸淫.荡的笑容,轻轻地用手肘碰了碰一边的络腮胡。
“哎,翠花应该是她心上人的名字吧。若真的是,那他这样伸手,碰到的可不就是那又香又软的胸脯了?看来啊,他可不是什么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恐怕是,是连床都上不知道几个回合了。哟,哟,哟,看这手法,身经百战啊。”说着,侯三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的扩大了几分。
络腮胡皱皱眉,虽是觉得有伤风化,可是却也是难得看见甄谨出回丑,便在心里暗自思付道,待甄谨酒醒之后,自己若是告诉在,他在大街上,对着个男子,连摸带抱的,只怕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心里虽是想看热闹的,可无奈店小二的常年吆喝买卖,那嗓子可是有连过的。一嗓子嗷出来,能把全镇子的狗都招的一块叫唤,实在烦人。二则,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少儿不宜,天理不容的事情。只怕甄谨是要迁怒的。
想着,络腮胡还是走了上去,把甄谨和那店小二放开。说来也奇,这二人虽然看起来纠缠的紧,可是事实上却并不难分开。甄谨似感觉到怀抱空了,便冲着虚空,又抓了几把,却是一无所获,只好放弃。垂头丧气的又把自己缩了起来。
而重新得到自由的店小二,自然是不敢在多停留了。甄谨一松手,他便便向兔子一样的消失了。可是就在众人的嘲讽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店小二的怀里,似乎多了一封信件,上面画着凤凰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