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吸力让余鞅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被吸进石门内那片虚无。直至良久,他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四下打量自己身处何处。
很是奇妙,整个空间只有无边的天与水面,除此外什么都没有,而他直接站立在水面,一举一动勾起波纹点点,就连张虎也平静的浮在水面上。他蹲下来,好奇的用手触碰水面,手指顺畅的穿了过去,就如同平常的水一样,偏偏他们在这上面如履平地,实在是奇妙。
“虎子,虎子!”
摇了摇张虎,这会儿他气息倒是恢复顺畅,但始终昏迷不醒,必须得尽快送去医治才行。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努力朝远方眺望,除了天与水,什么也没发现。
“喂!有人吗?我们是朝华宫弟子,请问有人在吗?”
余鞅大声的呼喊着,期望能有什么人听到,别说,他这么大喊大叫还真有用。层层波澜在不远处浮动,水面往上翻涌成形,现出显现出一位长发及地的女子,她面容姣好,身形比之常人高出一大截,显得十分修长。
见到女子现身,余鞅连忙行礼道:“朝华宫外门弟子余鞅,见过前辈。”
女子目视远方,眼中追忆万千,似在回想什么,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吾,乃水师唐玮,此间,乃吾葬身处。”
“女子”口中说出的话语,竟是低沉的男声,听名字也不像女儿家,余鞅疑惑的看着“她”,细细端详才发现,他只是面容像女子而已,喉头的凸起表明了他的身份。
“葬身处?难道......”
这自称水师的貌美男子,说完停顿了一会儿,柳叶眉轻轻皱起,复杂难明的神色浮现,往昔的回忆,让他愁绪万千。
“罢了,也不知这世间已过多久,这水师之名,只怕早就无人知晓了吧。”
他的话语显得十分落寞,不过说的倒是事实,别人不说,至少余鞅是不知道的。在朝华宫这十年,萍儿除了教他认文写字,还偷带不少门派典籍给他看,什么异闻、野史、广记、传记,都多多少少接触了些,可水师唐玮这个名字,他从来也没听说过。见男子又陷入沉默,余鞅也不敢出声,静静的等着下文。
“正如方才所说,此间,乃是吾葬身之处,这具身形,只不过是鱼目混珠的把戏罢了。”
唐玮身形一阵晃动,样子变得有些模糊,片刻又恢复清晰,想来应该是幻象。既是幻象,自然是看不到余鞅的,他慢慢走着,从余鞅身体上穿了过去,手上挥舞连连,水面上升起人物、景色,俱是水幕构成。
水幕上显出孩童一名,端坐在海岸的礁石上,正呼吸吐纳,旁边一中年男子正督促着他。
“吾住东海之滨,三岁跟随父亲修行,不过七年已败尽部族高手,之后吾游走四方,探寻秘境,以求磨练己身。”
画面慢慢流转,孩童长成少年,正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少年郎只身闯天下。种种危险万分的险境,千奇百怪的凶猛异兽,都在少年的旅途中遇到,那些场景一一浮现,让余鞅看得心惊肉跳,只不过,一点疑虑在他心头泛起。
“此行,用了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间,吾总算是有所得,自创若水诀,并不断完善,凭此功法,吾纵横百年,未尝一败。”
少年逐渐长成中年,长衫着体不怒自威,独身战群雄,无人可挡!看到这一幕幕,余鞅虽觉得热血沸腾,可那点疑虑却越发深重,水幕中人,与眼前这男子长相完全不同!
“之后又过了许多年,吾三百岁之际,终是遇到敌手。”
说到此处,唐玮面露懊恼与不甘的神色,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人仿佛天生就与吾相克,吾善控水之道,世人便称水师,那人善烈火之道,便以火神自居。”
水幕上出现一髯须汉子,生得是膀大腰圆威风凛凛,果真如唐玮所说,他善使那烈火一道,熊熊火龙于他手中不过玩物,操纵自如。
“自古便有五行生克一说,水克火,吾仗着优势大意了,却不曾想到,物极必反这道理,火若强势,同样可灭水!与他斗了月余,最终不敌,被他毁去肉身。”
唐玮好似看得到余鞅一般,面朝他站的方向娓娓道来:“想必你已疑惑多时,为何吾与此间虚影相貌不同,此事......却是另一番说法,不提也罢。”
他抬手撤去水幕,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后来吾才知晓,他之所以如此强横,乃是功法所致,他所修乃仙家七典中的大梵天。”
“大焚天!”
猛然瞪大了双眼,余鞅听到这三个字立刻激动起来,双拳握得死死的。十年前的一幕仍清晰的印在脑海里,那吞噬他至亲的烈焰,罪魁祸首正是修了大焚天功的罗天!
“仙家七典,传言乃仙人所留,无不高深莫测玄妙非常,吾自创若水诀,虽精妙,却未大成,故弱于他,不过,也仅仅是弱他几分而已!”
眼中精光四溢,冲天豪气散发出来,唐玮昂首带着傲气说道:“吾之道,绝不可弱与他人!肉身被毁,吾来到此处,参悟天地大道,一年不行便十年,十年不行便百年!若水诀,终于被吾再次完善,此功法,绝不弱与仙家七典!绝不弱于大梵天!”
仙家七典,在唐玮看来不过如此,他一介凡人,以己身之力,同样可创出与之匹敌的功法!
“只可惜......”话锋一转,万千豪情烟消云散,他眼中只剩下落寞与不甘。“只可惜,若水诀虽成,吾大限也将至。”
“我恨,我恨呐!苍天为何不多给我些时日?我定会让世人看见,凡夫俗子,也可胜仙!”
满脸的不甘,唐玮扬天大吼,发泄着胸中怨恨,余鞅静静的看着,心底也对他充满惋惜。
“后来者,你既能到此,便是与吾有缘。吾神形将灭入那轮回,但吾不甘心若水诀埋没于尘埃中!此幻像消散后,会留下一颗沧海珠,乃吾生平唯一至宝,妙用无穷,其内便有吾遗留的若水诀,不过,此功法并非谁人都可研习,须葵水入命之人方可,旁人练此功法,只会事倍功半,平白浪费岁月。”
“葵水入命?这是个什么意思?”
余鞅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唐玮显然没想到在若干年后,这些字眼已变得无人知晓,自然不会留下解释。
“故此,后来者,若你不能修行此诀,便替吾寻那合适之人,将功法传下,吾自不会亏待你,沧海珠中另有道典一部,丹药三颗,便赠与你。”
神情越渐落寞,水师唐玮一代豪杰,却落得枯死深潭的下场,不得不让人叹惜。
“作何选择,全凭你决断,吾已是死去之身,不管何人能得吾传承,都希望能修成若水诀。那火神高辛必有传人,只盼吾传承之人,代吾胜之!”
幻象的身影开始模糊,道道水纹遍布其身,依稀可见幻象中有颗樱桃大小的明珠。
“若水诀仍未大成,让它达到极致,或许可以超过仙家七典......后来者,吾......若是将来你有一天去往东海灵虚渡,请你去蛟族后裔聚居地,寻一个名叫妘灵儿的墓,替吾奉香一炷,吾......在此谢过。”
一代水师,终成泡影,落成涟漪点点,只留沧海明珠一颗,悬停在水面,散发着淡淡光华,广阔天空与无边水面急速回缩,全都没入沧海珠中,这才显出地形的原貌,不过是个巨洞,前方许多道纹环绕成阵形,旁边写着几行字,年代久远与现在的字形完全不同,也多亏余鞅看过不少典籍,勉强认得出,这大概是出口的意思。
恭恭敬敬地朝沧海珠深鞠了一躬,余鞅坚定的说道:“水师前辈,我定会完成你的嘱托。”
来到沧海珠前,余鞅有些踌躇,他是极希望自己能得到若水诀的,单凭唐玮所说,若水诀绝不弱于大焚天功,便让他心动不已,可他也清楚,自己是废脉之身,虽不知葵水入命是什么意思,但祁长老的话,他可始终记得。
“老天,求你了,让我是这什么葵水入命吧......”
嘴里不停的碎碎念,余鞅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拿沧海珠。珠子入手微凉,凉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浑身都觉得舒坦。很顺利,沧海珠便被他拿在手中,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生,左看看右看看,珠子也没什么变化。
“哈......我就知道,我这废材身跟你无缘......”
余鞅勉强笑了笑,说不出的落寞,喉头干涩,握着沧海珠怔怔发神。
“里面那部道典,想来我也是无法研习,丹药......还是不要浪费了,等找到合适之人开启沧海珠,我便把丹药拿去给萍儿姐姐吧,这些年她为我耗费不少丹药,想来水师前辈留下的不会太差,应该能抵了。”
强打起精神,他心想,既已答应唐玮,便一定要去做到,书中也常常提到,大丈夫,万不可失信于人。
“对了,你也试试。”
突然想起身旁还有晕过去的张虎,自己居然把他忘了,掰开他紧握的拳头,余鞅将沧海珠放在了他手上。
“反正也不知道去哪儿找葵水入命之人,挨个儿试吧,虎子啊虎子,你要是得了沧海珠,那也不错。”
世间事物,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沧海珠在余鞅手中不过普通明珠,落入张虎手里,却像鱼游入水,眨眼便消失无踪。
“不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