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儿看着琅钩,啧了一声,“琅钩,要杀要剐全凭你们做主,我并无异议。”
躺在一边默默无闻的琅钩,终于是急了。
她咳嗽一声,这一咳,脸型都变了,还有许多血顺着嘴角留下来,艰难的道:
“我知道史氏的秘密,你身边的女人,她不是个普通人,她迟早会离开你。”
太子皱眉,冷漠的看着琅钩,“你只能活半年,我可以将你献给父皇,生与死全看父皇的意思,或者马上死,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看你就不要做无用功了。”
琅钩更急了,她的声音更轻,更充满诱惑:
“你仔细想想,她有何不对劲的地方,她与我同一个师傅,师傅看重她的天赋,远远胜过我,能耐远在我之上,仔细想想,她的能力,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枕边人……”
太子合了眼,神情越发的淡了,无动于衷:
“你所谓的神仙不过是少见的功法,一身的内力乃是强取豪夺而来,你所谓的天上飞行,是此地少见的丝线,用了这种丝线,在镇内自由穿梭而已。二娘一辈子相夫教子,从不做出格的事情,如何能与你相比。”
众人不知还有这一出,听的如在梦中。
太子吩咐道,“智鱼,堵住她的嘴,她这张嘴最能妖言惑众,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凭借的这张嘴,才有这般妖力,可惜不做好事。
马上,智鱼就要上前堵住她的嘴。
琅钩笑了,“我的内力就是这么来的,你们总是说要杀了我,不如就这么把事情最绝了,那才不冤。”
智鱼走过来随便拿了她身上的一团布就要塞。
琅钩忽然道,“等等。”
智鱼顿了一下,琅钩趁着这个空隙,她艰难的看向花蕊儿,急促道:
“花蕊儿,你的功法第二层我就要………咳咳,出来了,我死了你如何能再近一步?”
智鱼直接将布塞进她的嘴里,琅钩毫无抵抗能力的任由智鱼堵上嘴,深意的看着花蕊儿。
在花蕊儿侧开脸后,她松了力,瞪直眼再是狠狠闭上双眼,无奈认命。
花蕊儿却是思考了起来,影响一生的功法只有第一层,没有第二层,心中多少不舍,加上琅钩本身,宝物众多,单单琅钩本身就是一方祸水。
她目前只知道取下气运的法子,究竟怎么样的算是成功,一概不知,平日里也就夺过他人的内力,真真气运绝佳者,无一人。
她眼睛狡猾的一转,张口即来,“在场的各位所饮下的水,皆是浸染了毒药,你们的太子殿下,要是交出气运,我自会给出解药,我决不再动手,也决不食言。”
太子的眼睛微动,尽量不去看已经绕后的傅笑涯,低着头沉声道,“可我们并未有不适。”
措手不及,花蕊儿未有料到是这个反应,再次道,“此毒药只折寿,并不会伤到人分毫。”
小小的一层客栈内,五十多人挤挤攘攘,每个都是杀敌无数的老江湖,怎会怕这么一个不过二十岁大姑娘,参差不齐的嗤笑起来。
“你说中毒就中毒了?什么毒无色无味,还无痛无感,折寿,你又能知道我寿命几何啊?不说寿命,太子殿下要是有个好歹,我等就活不了,是不是啊兄弟们!”
“对啊对啊。”
“是。”
“这又不是马上死,为了扞卫太子殿下,我等少了区区几年寿命又如何?”
“是啊,没错。”
很快有人附和,更多的是不以为然,这琅钩主仆两人就是在胡说八道,要不是以王爷做要挟,早就将人擒下了。
花蕊儿面上满是羞辱,然而某一刻敏锐的一动,她不禁仔细盯着他们其中一个人看,瞳孔收缩。
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整个人转过身,看见傅笑涯极近的脸,她手里剑翻转,狠厉的砍向他的心脏。
阴暗的光线微妙的撒下一角,所有的反应都很慢,外面的树叶落地的声音似乎都能听清。
傅笑涯能清晰感觉到剑刺开布料,直接破入肌肤的感觉,他眼眯起来,忍着痛,手里的扇子卷风,狠狠的扇她。
全力一击,一下扇到墙上,狠狠的从墙上掉下来,身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傅笑涯护在王爷身边,见成功救下王爷,他虚弱的躺下来。
边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赵戬戬疯一般的依偎在他身边,喊都喊不出来,“笑涯,你怎么样了……”
她的手用力扭动,不顾流下来的血,一阵骨折后,她嘶嘶抽痛的,用手腕推开傅笑涯,用嘴撕咬开一条布堵住他的伤口,一边眼泪直流。
太子眼皮直跳,大声喊,“动手,拿下她!”
安古渊身形极快,轻松挡在花蕊儿面前,这一停顿,后面的人立即上前来。
“快快快,抓住她!”
一群人一个连一个蜂拥而出。
很快这里就剩下来太子与王爷等人。
刘据望着刘髆叹息,站起来凑近,小心的挪开赵戬戬,伸手干净利落的为他包扎。
无人出声,皆是默默流泪。
小半会儿后,刘据包扎完,又试了刘髆的呼吸,见人尚且无事,再是看了眼赵戬戬,声音偏冷:
“刘髆和傅笑涯暂时没事,你的手受伤了,这段时日不要再用手。”
说了几句后,刘据站起身来走至木宝儿身边,“这次可以安全离开了,琅钩已成这副样子,花蕊儿也一人难敌四十人,在提点了丝线的事后,花蕊儿不会那么好过。”
纪谨脸上满是血丝,“欺人太甚。”他跌跌撞撞的趴至琅钩的身边,面容可怖,动作狠厉……
刘据从目光呆滞的木宝儿手里抱走小兔,看着木宝儿,心里不忍,对边上紧紧护着木宝儿的人道:“多多保重。”
那些人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说话。
刘据站起身来,脸色更冷了,“智鱼,我们去找二娘。”
语气淬了许多冰渣子,听在耳里不免凄凉,智鱼本高兴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看着太子的态度,不敢流露丝毫情绪,小心道,“是,殿下。”
这下子,琅钩再没了威胁,真真的胜利。
智鱼在太子逼迫下,对着空无一人空旷的大街小巷,大声呼唤,“娘娘——您在哪——”
“再大声。”
“娘!娘——您!在哪——”
智鱼最后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嗓子极度沙哑。
“娘娘!奴婢在这里!您在哪?”白衾嘶声力竭几乎破音。
她满脸的慌张,几步跨走,连前头是悬崖也顾不上了。
稀碎的石子跌落至山崖之下,白衾的手被智鱼牢牢的抓住。
智鱼满腔子的怒意,狠狠的扯她,“疯了,找到了娘娘以后,你让我如何向娘娘交代她的贴身侍女去了哪里!”
白衾摇头,“怎么找?那么多天了,万一真如花蕊儿所说,在她的手里,娘娘什么情形,我……不敢想。”
智鱼认真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花蕊儿所说不能当真,再找找,过两个时辰后,鼓娘他们差不多抓到花蕊儿,直接问她就是了,不怕她不说。”
“好。”白衾的心情略好,跟在太子身后,不断的长长呼唤。
太子等人找史氏找的焦急不已。
巫山镇向南的方向,巍峨的山尖尖上,有一层茂密的林子,此林涨势极好,碧绿偏蓝,人身在其中,精神宛如经过柔软的手洗涤过,为之轻松。
某一刻,钻出来一个人,头上满是杂草,身上脏污,勉强能看出来身上穿的是一袭长裙,颜色暗淡无光。
史氏努力忽视身上的一切不适。
她这两日还去琅钩的老窝里逛了一圈,为了就是明白她的功法,了解她这些年过得如何。
最终的结果还是对不上记忆中的女童,要不是琅钩清楚的说师傅的事,真以为是莫不相干的人。
她的屋子里空荡荡,除了她的屋子本身以外,再无其他,连一袭被褥都找不到,可想而知两百多人当时争夺的场景。
如此,哪怕琅钩再回去,也不能再为祸人间了。
史氏一顿,为祸人间?
她晃晃头抛之脑后,蹲下身拿出腿侧的一柄刀刃,割掉牢牢绑在树上的细线。
“可惜了,也不知是哪位大师巧夺天工的手笔,为了没有下一个琅钩,还是都割了为好。”
脚下松动,史氏以为是踩进了软土,不想差点劈腿,人一下顺着泥土不断滑落。
史氏抓住一根树枝,不想树枝直接掰断,“???”
无奈紧急抱成团,双手护住自己头和脸,等到终于落到最下面后。
敏锐而警觉,史氏迅速的睁开眼。
想过最差的境地是遇见了狼虎,但等到看清景象,她心神大震。
模模糊糊人的模样,但皮肤是极其恐怖的红褐两色斑驳,眼珠子瞪出,一个眼珠是纯白色的。
惊叫一声后,急急的后退,一眼看见边上紧接着又是一个的黑影,吓得全身发麻,连牙齿都是打颤的。
仙力狂涌而出,连掩饰都顾不得了。
光天白日下,她全身散发微弱的点点光芒,宛如圣洁的天使。
许久后,史氏慢慢的睁开眼,试探的看清东西,这才看清是具尸骨,心里还是猛地一跳。
史氏战战兢兢的看了一圈,这里竟然是尸骨堆,无数的白骨层层叠叠垒在一起。
而她正巧落在尸骨堆里,幸好是半个沼泽,不至于让她受伤。
史氏艰难的站起来,正要尽快离开此地。
炸裂般的裂缝从脑海深处袭来,连带着腿猛地一弯,她一手捂着头。
恍惚间,好似听到了上千人的呐喊,每个人看不清容貌,黑的影子群魔乱舞,在这里她就是一个人,如此渺小,如此孤单。
她猛地跪在浸染了雨水从而湿软的泥地里。
许久之后,史氏深深呼吸,眼神恍惚,手脚并用的爬离此地,胸闷气短,她筋疲力尽地躺倒在草丛地里。
她脆弱的侧过脸来,眯着瞧四周,喃喃自语,“这什么地方,竟然能与我产生共鸣,上一次也就在剑冢,无数枭雄英豪埋葬剑的地方,我那时才十岁,加之身弱,体怀半仙之魄,格外敏锐才会那般难受,这次又是为何?”
这一看,史氏更难受了,这地方简直就是埋葬着尸骨的沼泽,新的旧的,大的小的,有皮肉尚在的,也有仅剩尸骨的。
泥土是深红夹杂着泛黄白色的复杂土壤。
史氏咽下一口口水,她脸上的红斑吓得蔓延的更多了,无意间看见天上的景象。
她微张嘴,眼微微瞪大,能看清此地无数的白雾与黑雾,在天上交织,其中甚至有玄金之色。
“玄金色,那可是命格极好的人才有的,这么多,怕是死了不少这样的人,这个地方不太妙啊——”
史氏神色逐渐凝重,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艰难的站起来,细细的看巫山镇的地势,“这个地方是影响整个镇子的气运中心点。”
长叹息,她狼狈的擦了擦脸,严肃道,“夫君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的命格本就不稳,万不能有丝毫闪失。”
第一时间想到了夫君,“差不多两日,该回去了。”
说完,史氏站了起来,上下查看地势,挥起紫刃长鞭,对准山底就是狠狠一击,击落无数的土块滚落下来。
小半会儿功夫,土块将沼泽填平,垒成一个小山丘。
史氏缓缓的喘了几口气,拿起一块石头,用了仙力将其竖在地上,伸手写下,“万人碑”三个字,
史氏沉重的跪下,认真道,“小女子在这里给诸位前辈磕头跪安,望诸位忘记前尘往事,入土为安。”
说着,郑重的磕了头,转过身来离去。
没有人能够看见,尸骨沼泽上的浓浓玄金色,一点一点的活了起来,使劲从黑雾里挤出来,脱离后速度极快,猛地撞进史氏的背部。
而黑色的雾渐渐的消散了,融于天地之间。
这一切史氏毫无所觉,意外落入此地,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小小不起眼的插曲,既然磕了头,那便不必挂怀。
她脚下不停,往原来住下的客栈方向跑去。
经过一条小溪,史氏脚下一顿,看了眼自己的身上,合衣狠狠的浸泡在水里。
好一番洗涮,再是用仙力烘干,陆陆续续走了小半个时辰。
终于是到了地方,耳畔还有声声的呼唤,史氏精神一振,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