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知道情形,醒来后,他也应该从鼓娘、安古渊处了解情况。
如此这般结果,不得不说纪谨这群人脑子不太灵光,生生成了一群白眼狼。
她略挑眉,六百两银子还是拿回来吧,剩下的任由他们怎么做。
银子哪怕给乞丐,他们至少还会帮他们将真实的情况传播开来。
殿主的事,她也有些在意,但不准备继续留在此处,毕竟太子肯定要回去的,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里,怎么都说不过去。
当下想先化作殿主,引得昌邑王留在此处,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殿主,不要再有精力与太子作对。
可是该怎么做呢……
有了。
她上下寻找藏匿身形之地,最好是一炷香内不会被打扰到的地方。
寻了许久最终在隔壁的小居内,藏在一处屏风后,此屏风正好在最显着的位置上,一进门绝对看不见躲在后头的史氏。
屏风乃朱红暗色,上面的纹路大气,密不透风,与此地相互辉映,相得益彰,浑然一体,最底下少见的没有镂空。
这下,连脚也是能藏好了。
史氏蹲在地上,脸上爬满了红斑,嘴型变化,而无话语出声。
“听说你们在找我。”声音难辨雌雄,仿佛在他们的耳畔说话。
语气是那样的诡异,不算刺耳惊悚,反而能从里面听出温良。
可是冷不丁的话语,谁会察觉这一丝温良。
“谁?!”纪谨大声道,他脸皮一抖,“你们谁说话了?有人听见声音吗?”
一个肌肉大汉,他深沉的道,“大家伙的声音互相都熟悉,都在这里,肯定不是我们有人故意开玩笑,请问是哪位侠士拜访?”
所有人都忍不住靠近在一起。
也就纪谨脸皮绷紧,想要起来,但克制住了,稳稳的坐在地上,不动声色道:
“听侠士的话,我们是在找侠士,可是我们何时找过侠士了?无缘无故,侠士可不找找错人了。”
纪谨忍不住上下看此处,唯一能看见的外面是窗口,他忍不住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确定都是自家的兄弟,他忍不住看着门口,浑身戒备。
那声音笑了声。
这次听清楚了,真的在耳朵边上传来的声音,来人内力惊人!
难道是活阎王还未死?纪谨等人不禁狠狠的一个冷颤,手摸在各自的武器上,衡量窗口的位置,思考此处从窗户落下大约需要的远近,时刻准备逃离。
“昌邑王殿下一直在寻找本殿主,怎么,你们不是他的手下吗?”声音状似疑惑。
纪谨一愣,他倒是隐隐约约知道王爷的来意,但几乎记不清楚了,好像是赵戬戬无意间说了那么一句,因为寻人才来的巫山镇。
两位殿下亲自来巫山镇,找的那可是大人物啊!
纪谨头皮发麻,失魂落魄,仅留的神智迫使他接下话来,“是,是在找人,不知阁下,可否愿意见一面王爷?”
“不——此次太子殿下为民除害,除掉了在此地让我害怕的活阎王琅钩,我倒是可以和他见一面。”
似有若无,宛若在耳边低语。
纪谨极为不舒服的揉了把耳朵,镇静道,“太子殿下为民除害……阁下确定没有看错?”
“没有错的,我知道昌邑王与活阎王做交易,结果差点死于活阎王之手,而活阎王死于太子…的手里,那时,我亲眼看见你们都已经陷入了昏迷,是太子…力挽狂澜。”
史氏下意识省略了太子的妾室几个字,自己夸自己,未免太过于羞涩了,反正她本身与太子同体,所有的功劳都可归为太子。
“这……原来是这样。”纪谨与边上的肌肉大汉相互看了一眼。
这回应十之八九是权宜之策,史氏也不恼,继续道,“告诉王爷想要见我,先将他身上沾染的隐晦之气祛除,将太子殿下本该要进献给我的六百两银子,还给太子。做了这两件事后,心诚,自然会见面,不必特地去寻我。”
纪谨更是迟疑,“好,纪某会将话带给王爷,但这,恐怕王爷不会相信。”
“呵呵——你们只需照做这两件事,王爷信不信,与你等有何干系?如诺不是王爷身上隐晦之气重,我又何必舍近求远,与你们说话。”
淡淡的涟漪在他们眼前浮现,吓唬的几个人往后挪了许多,纷纷点头答应。
“是,阁下说的是,我们会照做。”纪谨赶紧回答,作为剩下人的领头,必须护卫他们的安危,人不能再少了。
肌肉大汉勉强撑在众人前,作保护的姿态,权衡的道,“是,一定还回银票,说到做到。”
在他们说完话后,史氏也是松了口气。
仙力波动实在太难维持,果然是不能离体太远的,还好对方先退缩了。
也为了未免招惹到不清不楚的人来查看,史氏立即收了回来,反复确认丁点不剩才作罢。
要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一真惹来奇怪的人前来,简直给人惹来无尽的灾难。
说不定为夫君的运势,添了一不好的诱因。
“好。”
纪谨等人在那里不敢动弹,等了许久没再见声音。
有人颤抖的道,“阁下走了?”
等了许久,纪谨咽下一口口水,“人走了,先去找王爷。”
刚开门,纪谨眼睛瞪直,正好与一个熟悉的妇人面对面,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正好经过,正是太子的妾室史氏。
纪谨神色紧张,半辈子几乎都在活阎王琅钩的阴影里,虽然太子曾说过只是种奇异的功法,以及丝线所致,可还是印象深刻。
又遇上适才那人神神叨叨的话,心里阴影深刻。
纪谨眼神跳了几次,吞吞吐吐道,“夫、夫人,您也在这里用饭?额……这里饭菜美味,平日里城主也是一直来此地用饭,夫人和我等都有口福了。”
史氏矜持的额首,她脸上的面纱特意换了下来,是薄薄的一层薄纱,果然纪谨一眼认出她,说道:
“妾身见过笑涯公子了,听闻王爷和你等,虽然有人因此永远留下来了,但活着的人一切安好,便是好的,妾身正从医摘阁拿药回来,夫君病重,妾身先行一步了。”
纪谨一愣,认真说场面话,“逝者安息,幸好大家都出来了,这辈子还有幸见过两位殿下,说明是后发的福分,所谓前苦后甜,就是如此。”
史氏露出一个高高在上淡雅的微笑,“是,望多多保重,妾身准备马上跟着夫君离开此地,前往东宫养病,有缘再见。”
“等等!”
纪谨绕过史氏到她身边,“夫人,这里是五百多两银子。”
尔后他就看见史氏毫不做作的惊讶,“这不是妾身亲手放在你手里的么,既然给了你,万没有收回的道理。”
纪谨一下心里想了许多,刚才那人如此古怪,真要是太子的人,自演自说,一番作态,王爷确实不敌。
但要是真如适才那人所说,显然是冤枉了太子。
不管怎么说,银子肯定要给,不然奇怪的人肯定会来算账。
纪谨不由得道,“这怎么能呢,看我,压根没想到银票是太子给的,真是惭愧,纪某受之有愧,不能跟在殿下左右,万不能收下这些,银两肯定要还给殿下。”
说着往史氏手里一塞。
史氏惊讶的握着,纪谨不给史氏反应过来,直接道,“我等正要去见王爷,万分着急,给夫人施礼了。”
镇重的施礼过后,纪谨领头很快走的没了影子。
在后面的史氏眨眨眼,她这还想再说几句呢,握了握手里的一叠银票,看面额大约在五百五十多,还有些碎银子。
这可不是她要回来,是纪谨自己主动塞给她的,所以是可以收下,当下直接放进怀里。
全然忘了所说过的话。
史氏不经意间露出淡淡的一个坏笑来。
至于之后的事,纪谨和傅笑涯确认过,傅笑涯再说上两句,他要是再那么认为,那她也没法子了。
她神通再广大,总不能给他洗掉想法。
史氏再次回到城主府邸,深深呼出一口气,叩响门后,出来的侍卫看清是她,麻利的开门。
正值夏日炎炎,身上穿的清凉,里衣是深色的,外面一袭薄纱自然垂下,身姿格外妙曼。
侍卫控制住不往这位贵客的身上瞄,眼观鼻鼻观心,站的稳稳当当。
史氏正要进门,忽然一顿,奇怪的往后看了眼,敏锐感觉有道目光,不同于寻常的视线。
然而一转身又不见了,史氏思考了片刻,认为不足为虑,他们离开肯定要从后门出发。
琅钩已死,智鱼和她在太子身边,翻不出大浪来。
史氏对上疑惑望过来的侍卫,笑了笑道,“医治夫君的古大夫可走了?”
“回夫人的话,古大夫走了,据公子已然苏醒,吩咐小的留意夫人,唯恐小的有丝毫怠慢夫人,真真是为夫人着想。”
古大夫走了……
原本想询问一二,但人既然走了,就算了,看看夫君的情况,只要他不做小动作,有点秘密,不必追究。
史氏笑的愈发开怀,轻声问道,“城主大人在何处?夫君与妾身打扰了城主多日,该和城主大人道别了。”
侍卫愣怔,“诶好,夫人您往这边走,城主正练字。”
“妾身知道了,麻烦侍卫大哥和城主说一声,一个时辰后,妾身会和夫君一同前来拜别。妾身先去和夫君说此事,若有变化,会让侍女白衾前来和城主说的。”史氏认真道。
“是,夫人。”侍卫想到城主对这位做客的公子的态度,不由得无比恭敬,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史氏忍不住快步走至偏房内,瞧见身着一袭山水墨色长领长衫的太子,额头饱满,头上冠着一方蓝玉,格外俊朗。
他一手拿着茶杯放在木桌上,一眼看见在门口要进来的史氏,他眯起来眼,“去了哪里?”
史氏眨眨眼,走路慢了起来,在原地犹豫的道,“给白衾解蛊虫。”
“那蛊虫解了么?”太子看着从门赶来的白衾,眸色略深。
白衾紧张的凑在娘娘身后,小声道,“回公子的话,笑涯公子说暂时没法解了,反正奴婢只是个奴婢,打发奴婢到远的地方几日,等能解了,再回到夫人身边伺候。”
史氏皱眉,“不必如此。”一脸正色的对太子道,“时常传出夫君与琅钩勾结的谣言,傅笑涯说纪谨传的,妾身去见了纪谨他们,所以回来迟了。”
智鱼在边上开解道,“夫人一直守在公子身边,见公子醒了,夫人才离开的,夫人想独自解决此事,毕竟蛊虫下在夫人的侍女身上。”
几分出神,史氏不是很在意夫君的发问,只不过醒来见她不在,有些着恼罢了。
“下不为例。”太子冷着脸道,见史氏的神情,他眉头一蹙,有心想说她,可是回忆从智鱼那里听来的话。
此次多亏了白兔,到底不可过于责备二娘。
算了算了,真要让智鱼去帮忙,也帮不上,城主的人帮忙,那更是不放心,二娘会武,也不必时时人跟着。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还是烦躁无比,太子想到了父皇的口谕,“此地尚不算安稳,先离开这里,边回去边寻找会武的好看姑娘。”
史氏意外的看向太子,倒是省的再说了,荡漾开一个笑容,“好,妾身跟夫君一起跟城主拜别。”
“走。”刘据刚要起身,他抚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史氏神色骤变,想着,会不会是古大夫下了手脚,会不会是命格不稳……
一种想法比一种想法更危险。
好在刘据站了起来,正色道,“刚恢复好,还坐的久了,只是有些晕,无事。”
听到这些话,史氏还是没有半分松懈,紧张的点头,心思重重,“好,妾身扶着您,慢点走。”
智鱼在边上皱着眉搀扶太子的另一侧肩膀。
艰难的走至城主所在之处,此处浓郁的笔墨的气息,到处文房四宝,木桌占据了半个地盘,一张纸铺张开来,能够盖住大半木桌。
城主大腹便便,挺着那大肚子,握着一支笔,下笔如有神,果然在练字。
他见到两人,神色立即变得热情,“公子这就要走了,也不多留两日。”